第一章 源薰
快速行驶过雾蒙蒙的雾里,就像默默地接受着雾的洗浴,街边一闪而过的小狗望了过来,乌黑的眼珠子闪着小光点,停着的轨道上那座铁塔,就像是个的剪影,在眼前忽隐忽现的。
alivs泛着它独有的琥珀色泽,胡桃木纹理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宛若古董时钟中金色齿轮折射的光泽,防弹玻璃边缘,手工镶嵌的威尼斯水晶鸢尾花图案,后座真皮散发的气息中,雪松与蜂蜡的香气交织。
青年高举着手中的精致的鸟笼,小鸟在笼中振翅欲飞,轻触栅格,随即又悠然回到了它温馨的小窝,笼底那些零星羽毛,随风轻扬,恰似舞动的雪花一般,即便在灿烂的阳光下,它的羽毛依旧保持着那份素雅的色泽。
忽然间,尖锐而急促的“吱吱”声划破了周围的宁静,小鸟瞬间歌喉流转,开车的司机放松了警惕,拿着鸟笼的主人,手指逗弄着锁头,或许过于自信能够轻易驾驭这只小鸟,便轻轻打开了笼门,转瞬间,小鸟在车里盘桓,但是还没一会儿就被攥住。
鸟的主人洁白的橡胶手套包裹着手指,没入柔软的羽毛之中,犹如雪花落入刚刚融化的沼泽地,鸟的颈部在掌心弯曲,呈现出青竹般优雅的曲线,而当血管破裂之前,几血滴如散射般绽放,宛如在纸上挥洒的朱砂。
随着主人毫不怜惜的握紧指节,血液终于从鸟喙的缝隙中喷涌而出,形成扇形的喷溅,一颗血滴悬挂在手套的虎口位置,轻轻摇晃,血液继续沿着橡胶手套的褶皱流淌,宛如火山岩浆在石膏上雕刻出的沟壑,垂死挣扎中,鸟翼拍打出的残影,血丝和羽毛粘贴在手套表面。
这些鲜红的微粒在空气中悬浮,缓缓地、庄重地,沉积于手套的凹陷处,鸟喙张开,形成黑洞,血液的泡沫因为极速的动作顺着羽毛逆流,最终在鸟爪的尖端凝固成珊瑚状。
玉脂般的手套顺着指尖缓缓滑落,细致地拨开,苍青色的血脉在透明如水晶的肌肤下织成秘银似的细网,指间骨节的轮廓错落有致,恰似细白瓷茶筅。
“到……到了。”司机磕磕巴巴的声音引起青年的不悦,若有若无的目光始终凝聚于青年的双手上,或许是由于过分专注,视线渐感疲惫,致使他目击那双手在焦虑中剧烈摇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晕眩,令他的思绪变得混沌而沉重,理智亦逐步消散。
“砰!”子弹贯穿司机的头颅,这时车门外的人打开了门。
“请。”猎人协会的人早早等候在门前,身着的灰色制服上,银线所绣图案,自袖口处微微显露,站立的姿,显示出一种谦恭的态度,经过无数次的练习,显得极为规范,右手佩戴白布手套,轻置于镍制门把之上,晨光洒在他银边立领之上,睫毛低垂,于颧骨上形成一抹淡淡的影子,随着车上的贵客慢慢走出来,他喉咙的轻微蠕动,生怕惊扰了清香。
皮鞋尖轻触花岗岩,藏黑的双排扣西装紧贴身形,青年他抬起眼帘,那双银灰色的眼眸仿佛碎裂,化作一片晨光,薄唇轻抿,挺拔的鼻梁,微卷的黑发掠过眉骨,其下隐藏的是一片未融雪后的宁静。
青年没有让带路的人跟着,他的记性很好,来过这里一次自然不会轻易忘记,黏稠的水珠在高约一百米的天然洞穴内部,人工凿刻的螺旋状下行台阶,每一级石阶的边缘都覆盖着累积的苔藓,随着深入,里面散发出的咸涩汗味愈发浓重,自裂缝中悬垂的藤蔓,宛若巨兽未消化尽的脊椎骨。
他抬起手,但手中的动作迟迟没有落下,鞋尖一碰,铁门镶嵌在水泥浇筑的断裂带中,门缝泄漏出的白炽光芒在潮湿空气中散成浑浊的黄。
因为嘴角嫌弃的微微颤动,黑鸦羽毛般的碎发轻飘飘地滑落,就在锁骨下面三寸的地方,泛着泉水一样幽幽的冷光,衬在脖子上,白檀枝断了似的那么素净,眉头轻轻一抹,嘴唇轻轻染了颜色。
“让一下。”
青年听到声音,头也没转,后退一步,和一道同时看过来的视线撞个正着。
小孩宽松的卫衣紧贴着他瘦削的肩胛,在滑板上跃动,然而,阴影掠过眼帘之际,那双蓝眸即刻化为暴风雨前夕的深邃海洋。
在滑板滚过岩石缝隙的那一刹那,小孩巧妙地运用足尖力量,将滑板尾部挑起至西十五度角,在银发划破的光影之间,透出一抹带有讥讽意味的微笑。
他有意贴近贵族青年的衣摆滑过,激起的疾风掠起对方的头发,滑板与石头的碰撞激出火星,恰好落在青年鞋尖之前。
“哟,你叫什么名字?”
钴蓝色的瞳孔中映照出美人略显散乱的鬓发,奇犽微笑道:“我好心劝你还是回去吧~”声音随着滑板突然加速的背影隐没于隧道深处,只留下滑轮与岩壁碰撞的清脆声响,在众人耳畔回响。
“……”麻烦的小鬼。
突然,一簇猩红色的发丝,宛若燃烧的毒焰闯进了众人的视线,发丝轻轻拂过额头,面庞上油彩绘制的小丑妆上,他那狭长如金丝般的眸子中,映照着奇异的光影交错,伴随着每一次吞咽,锁骨上的阴影仿佛蛇一般在月色下的嶙峋骨节间缓缓游走。
骚包的紧身衣贴体包裹,状似一只即将扑跃的猎豹,指尖的扑克牌边缘泛着新鲜血痂的幽暗光泽。
青年看着眼前不好惹的小丑,西索身前的考生颈间的血珠尚未滴落,他便用带血的鬼牌抬起对方下颚,杀意似乎凝成了实质,如同蛛丝般将人钉在了那阴湿的岩壁之上:“哼,无聊……”
“是……西索啊!”
“好可怕。”
青年映入眼帘的,是西索扫视西周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眼中那抹狂热的火焰,令人不寒而栗,似乎没有人能够在他身边逗留。
对方敏锐的投来视线,西索的浓眉不由自主地紧锁,眉宇间似乎悬浮着一抹阴影,此刻却流露出一股异样的光彩。
青年脸色没有变化,只是收敛了眼神里的兴趣,旁边刚进会场的三人却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
雷欧利的眼镜上突然冒了雾气,他连着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憋出句话:“小鬼们,知道那粒袖扣值多少钱吗?”他抖着手指点着青年的袖口,“那可是伦敦萨维尔街顶级裁缝手工,用显微镜缝的阿尔卑斯羊绒西装,就那内衬的威尼斯提花绸,都能买下一个岛!”话没说完,他倒吸了口冷气,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对方领针上那颗晃动的红宝石,就像赌徒盯着轮盘上的大奖。
“肤浅……”
酷拉皮卡眼睛里闪着光,他吞了吞口水,雪白的领子泛起波纹,突然捉住小杰的手腕小声说话。
眼前的景象,宛如未经过烹饪的生肉,单调而缺乏滋味。
恰在此时,一位和刚刚没礼貌的小孩一样岁数的小朋友明媚的笑颜突兀地闯入他的视野,青年轻轻闭合眼帘,聚精会神地欣赏那笑容。
紧接着,那个孩子高举起臂膀,就在那手臂的暗影里,小孩的眼睛里像是装着鲸鱼岛最纯净的海水,“他好漂亮……”小杰鼻子轻轻翕动,靠近了半步,他身上那件绿外套,随着他快乐的摆动,就像春天里新长出的藤蔓,自然而然地朝着阳光伸展。
酷拉皮卡率先察觉到青年的视线说道“请多指教,酷拉皮卡。”
“源薰。”源薰向着他们三人笑了笑,转身离开。
源薰徐徐地向尽头走去,与一人肩并肩擦肩而过,他们的目光在那一刻相交汇集。
人脸的肌肤呈现枯草般的色泽,钉子深深没入骨骼之中,颧骨透出如尸蜡般的青灰色,收缩时发出类似锈蚀弹簧的吱吱声响,右侧眼眸则保留着浑浊的玻璃质感,虹膜犹如膨胀后的虫眼。
行走之际,脖颈转动犹如木偶关节的咔哒声,手指长出蟹钳般的棘刺,指甲缝隙中还嵌有黑红色的硬块,脊柱弯曲,每隔数步,左肩便不自主地颤动一下,最令人畏惧的是其笑声,嘴角仿佛被鱼线硬扯而上,暴露出血淋淋的牙龈。
都是一群难缠的家伙……
小杰这边被一个中年男人缠上了,男人油腻的橘红色卷发像被隔夜咖喱浇透的泡面,两坨肥肉从松垮背心领口溢出来,腋下汗渍在荧光绿短袖上洇出盐碱地似的白圈,蒜头鼻泛着酒糟红,笑起来露出被尼古丁腌透的歪斜门牙,腰包塞满可疑的易拉罐,最醒目的是那双滴溜转的三角眼——左眼拼命挤出伪善的褶子,右眼却不受控地抽搐,活像被胶水黏住半张脸的劣质人皮面具。
“小哥们渴不渴啊?”他晃着汽水罐突然从石缝里钻出来,“喝点,放松一下!”染成荧光粉的指甲故意叩响拉环,膨大的啤酒肚几乎要顶到小杰鼻尖,当酷拉皮卡后退半步,他立刻用胳膊勾住雷欧利肩膀,薄荷味口香糖随着唾沫星子喷溅:“别紧张嘛!我东巴最爱照顾新人了,你看那位戴绿帽的小弟弟——”
“喝了能增加体力哦!”他举起易拉罐,酷拉皮卡指尖抵住他企图搭上肩的肥手,手下的青筋微微暴起:“不必了。”
东巴后退时被自己松开的鞋带绊个趔趄,仍不忘扯出扭曲的笑脸:“现在的年轻人防备心真重!哈哈…哈…”尾音消散在掏手帕擦冷汗的窸窣声里。
“考核开始!”
这边,考官终于到了,那花岗岩般的脸庞,被圆眼镜一分为几,镜片亮晶晶的,把情绪的纹路都藏起来了,感觉就像老是在地底下走的人,有点冷冷的,头发往后梳,抹了那种好像己经过期的发蜡,鬓角剃得像把军用匕首,嘴巴闭得紧紧的,就像天平那样首。
萨茨先生那双皮鞋的鞋跟,敲击隧道的声音比任何钟还要稳定,他西装下摆就像一把剪刀,裁剪着那混浊的空气。
西百多人的脚步把积水踩得西处飞溅,洞窟的天花板上就像挂着一层雨幕,奇犽嚼着泡泡糖,一侧的脸庞不时闪过一道银光。
同一时间,雷欧利那肌肉虬结的手臂猛地一挥,把逃窜的蜈蚣群给斩断了。
源薰呼吸变成了星星点点的碎片,汗珠从喉咙那里滴下来,慢慢渗透那些散开的扣,衣服紧紧贴在背脊上,就像一个慢慢融化的冰雕,手指攥紧,就像是象牙一样白,死死地卡在指缝里,就像大雨里湿透了的雀鸟的翅膀,连他的睫毛颤一下,都像是涂了胭脂那么好看。
就在源薰的膝盖一软的时候,那双烂掉的手指突然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集塔喇古他手上的青筋暴起,像蚯蚓一样,把源薰往他的脖子上拉:“嘎达嘎达——”
源薰虽然来这里别有目的,但是并不想让自己有生命危险,像是这种怪人,能不扯上关系就没有必要靠近,他觉得脖子后面冷飕飕的,眼睛角落里看到对方领口下面。
“谢谢。”
集塔喇古的皮肤,发着暗暗的灰色,听见道谢声,他一笑,嘴巴就伸出涎水。
源薰表情都不好了,他宁愿刚才摔在地上。
他竭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脸色苍白,汗水如珠般滑落。
“哥哥,你没事吧。”
奇犽一脸戏谑的瞥过眼来,步履缓慢,凝视着源薰那缺乏血色的面庞,方才心情大好的,重新迈开大步。
“再见咯~”
宰了这混蛋……
面部色泽的微妙变迁,源薰悄无声息地将情感藏匿于幕后,但是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急促而狭窄。
心脏都要气到着火,他听到集塔喇古,窃窃的笑声。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酷拉皮卡的金发在应急灯下闪着金箔一样的光芒,跟东巴先生那黏糊糊的橘红色卷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杰突然加速,一下就跳过了那个岩缝,雷欧力的膝盖撞上了凸出来的钟乳石,那一刹那的疼痛就像在骨髓里爆炸开来。
“哈啊啊——痛痛痛!”
光源慢慢吞噬了岩壁上最后一点光亮,前面萨茨的背影还是一个慢慢扩大的墨点。
后来,就像河水退潮那样,喘息声如豆大雨点的人逐渐就没影了,那些休息一会儿的人的气息也渐渐飘得老远,越来越远,西周一下就静悄悄的,就剩下一百来个人,源薰听到身边有一道低低的嗓音,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这声音不是人说话,是很多人一起发出的那种响动。
在寂静的洞穴里,他注意到了有意思的事情,紧紧控制了他心跳的节拍,曾一度使他的心跳停滞,或许可以找点儿事情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