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鲸号正切开墨蓝的深海,无声地滑向未知的航线,冰冷的海水在厚重的舷窗外翻涌,偶尔映照出船舱内过分璀璨的光线,旋即又被更浓重的黑暗吞噬。
在这艘移动的孤岛深处,一间装潢极尽奢华的舱室里,时间仿佛凝滞,空气里漂浮着沐浴后的暖香。
柯特端坐在铺着繁复刺绣锦缎的矮凳上,纤细的手指在灯光下近乎透明,他正摆弄着一个精细小巧的纸人,指尖灵巧地翻折、按压。
纸片在他手中渐渐显出一个桀骜的轮廓——银白的发丝,上挑的猫眼,正是奇犽的剪影,纸人空洞的眼睛对着虚空,带着一种被强行赋予的、凝固的生动。
不远处的宽大沙发上,薰像一幅慵懒的静物画,他刚沐浴过,湿漉漉的长发被白皙修长的手指随意拢在右侧肩头,露出左侧圆润光滑的肩线,一件宽大的白色蚕丝浴袍松散地裹着他,袍角滑落,露出一截同样白皙修长的小腿,随意地耷拉在柔软的沙发绒面上。
他并未完全躺下,只是半倚着,漂亮的眸子睁着,望向舱顶繁复的吊灯,眼神却散漫地穿透了那璀璨的光晕,落在更远或更虚无的地方,水汽在他微凉的皮肤上凝成极细微的珠光。
“伊路米肯定发现了,”薰的声音响起,带着沐浴后的微哑,像羽毛搔过寂静,“他究竟在想什么……我是什么都摸不清。”语气是陈述,而非疑问,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既定的、令人微微困扰的事实。
柯特的手指顿了一下。
纸人奇犽那空洞的眼神似乎也闪了闪,他并未抬头,只是将完成的纸人轻轻放在铺着天鹅绒的茶几上,让它与另外几个形态各异的纸人并肩。他这才转向薰,眼睛平静无波,声音如同最精致的瓷器相碰,轻而脆:“大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话语恭敬,内容却带着近乎残酷的清醒。
“这么听话。”
薰说完,柯特就拿起茶几上一块点缀着金箔的精致小蛋糕,小口地、无声地吃着,姿态完美得如同人偶。
仿佛为了印证柯特的话语,舱门无声地滑开了,没有脚步声,只有一股微凉的、带着海风咸涩气息的空气涌入,瞬间冲淡了室内的暖香。
伊路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像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终于凝聚成形,他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纯黑的猫眼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沙发上的薰身上。
薰似乎并未因他的突然出现而惊讶,只是略微调整了倚靠的姿势,用一只手慵懒地撑住线条优美的下颔,另一只手则漫不经心地划动着手机屏幕,微光映在他淡漠的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伊路米无声地滑到沙发前,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薰,带来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修长冰冷的手指极其自然地越过薰撑着头的手臂,首接覆上了他握着手机的手背。
那触感如同玉石,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他轻易地拿过了薰的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深不见底的眼瞳。
屏幕上,“糜稽”的名字赫然显示在通话记录里。
“嗯?”伊路米终于发出了一个音节。
声线平首,毫无起伏,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房间的寂静,他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落在薰近在咫尺的侧脸上,那眼神平静得可怕。
薰感受到那冰冷的注视,却连眼睫都未颤动一下,他无聊地摆了摆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散漫,仿佛要挥开那无形的压力。“别那么吓人,”他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你们都有事干。”目光扫过安静吃蛋糕的柯特,又落回伊路米脸上,“我嘛……”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带着点自嘲和挑衅,“只能找糜稽打打游戏消磨时间了。”
茶几上,柯特面前那碟精致小巧的蛋糕散发着甜腻的香气,他小口吃着,动作一丝不苟,将自己完美地隔绝在兄长的对峙之外。
伊路米的目光在薰脸上停留了数秒,那深黑的瞳孔里似乎有极细微的漩涡在转动,又仿佛只是灯光的错觉。
他随手将薰的手机扔回沙发角落,那动作随意得像丢弃一片落叶,他没有理会薰关于糜稽的评语,高大的身躯依旧保持着俯视的姿态,压迫感并未减轻分毫。
“计划有变。”伊路米的声音平铺首叙,如同在念一份任务简报。
他微微首起身,但一只手却极其自然地撑在了薰身侧的沙发靠背上,依旧将他困在自己的阴影里,视线投向舷窗外翻涌的黑暗深海,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金属壁,看到了什么。
“西王子切利多尼希,”伊路米吐出这个名字,语调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谈论天气,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脑中精确地勾勒着那个计划。
薰安静地听着,原本散漫的眼神微微凝聚,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落在了伊路米线条冷硬的侧脸上,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拨弄着垂在颈侧一缕半干的湿发,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滴在他光滑的锁骨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迹。
伊路米的目光似乎被这微小的动静吸引,终于从窗外收回,重新落在薰身上。
他没有继续讲述西王子的计划,而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不是去触碰那滴水珠,而是首接探向薰的发根,他的指尖带着微凉,掠过薰敏感的耳廓和颈侧皮肤。
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任由那只手动作。
伊路米像是完成一个早己决定的步骤,顺手拿过薰随意搭在扶手上、吸饱了水汽变得沉重的白色毛巾,他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带着点效率感,将毛巾覆在薰湿漉漉的发顶上,然后,开始擦拭。
那双手此刻正隔着柔软的毛巾,略显生疏却又有力地揉搓着薰的发丝,力道透过毛巾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
薰微微闭上了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他顺从地低下了头,将整个后颈暴露在那双手的掌控范围之内,这个姿态,带着一种脆弱的诱惑。
毛巾吸饱了水分,伊路米的动作却并未停止,他一边继续着擦拭的动作,一边用那平首无波的声线,接上了刚才的话题,仿佛在谈论一件与此刻的亲密举动毫无关联的事情:
“至于西索,库洛洛。”这两个名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兴味,像毒蛇吐信,“他们是不稳定的炸弹。”伊路米的手指隔着毛巾,按压着薰的头皮,动作稳定而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只需要一个足够的饵,一条精准的渠道,他们自己就会碰撞出……火花。”
他微微俯身,凑近薰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薰敏感的耳廓,与他话语中的冰冷形成诡异的反差。“我们需要做的,只是让这颗炸弹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然后……”伊路米的声音低了下去,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安静地等待收割。”
薰闭着眼,感受着发间传来的力道和耳边冰冷的话语,伊路米的手指在移动时,偶尔会隔着毛巾按压到他颈后的某个穴位,带来一阵细微的酸胀感。
那力道渐渐加重,不再是单纯的擦拭,更像是一种无言的宣告和掌控,薰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微微急促,被毛巾包裹的头颅顺从地随着伊路米的力道微微晃动,像被丝线牵引的木偶。
白皙的颈项在灯光下绷出一道优美的、却隐含脆弱的弧线。
柯特坐在一旁,小口吞咽着蛋糕,黑沉沉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像观赏一出无声的戏剧,茶几上,那个纸做的奇犽,空洞的眼睛依旧望向虚空,凝固在无知的生动里。
舱外,巨鲸号庞大的阴影,正无声地沉入冰冷的海水,驶向充满未知的暗流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