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考场上打呼噜
光绪十五年三月初七寅时,盖平县试院
浓雾裹着辽东半岛特有的咸腥味渗入号舍,王晓岚在丙字十三号蜷成只虾米。身下考篮里发霉的烧饼正与《笑林广记》进行着哲学对话——那撕下来的封皮包着朱熹注本,书脊上还沾着昨夜醉仙楼的鱼冻。
"戊字西号考生吐了!"巡考衙役的破锣嗓刺透晨雾。
王晓岚咂着嘴翻个身,梦里正把《论语》剁馅包饺子。忽然听见"慎独"二字化作侯举人的山羊胡,戳得他鼻尖发痒。
"阿嚏——!"
惊堂木震得梁上灰鼠失足坠落,正掉进隔壁考生的墨海堂毛笔里。那支价值三两银的湖州精品,顿时成了耗子戏水的搅屎棍。
"王!晓!岚!"侯举人官帽上的砗磲顶珠首颤,"全场三百人,独你鼾声带着快板调!"
王晓岚袖口擦过嘴角,亮晶晶的口水丝拉出三尺长:"大人明鉴,学生这是效仿曾子三省吾身——呼噜乃'为人谋而不忠',磨牙是'与朋友交而不信',至于梦话..."他突然瞪向巡考衙役,"定是有人'传不习乎'!"
满场哄笑中,苟师爷的补丁官服被扯开线——这位全县闻名的"西品乞丐",正偷偷往考篮里塞《夹带大全》的残页。
"肃静!"侯举人甩出考题纸。王晓岚接住一看,《论君子慎独》西个字活像知县老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还带着馊味。他瞥见窗外俄国商船的黑烟,突然咧嘴一笑。
狼毫扫过竹纸,墨汁飞溅出首打油诗:
"独坐茅坑数豆渣,
慎防耗子偷乌纱。
君子若嫌风雅少,
县太爷裤裆绣荷花!"
"反了!"侯举人的砚台凌空飞来。王晓岚抄起考篮格挡,"砰"的一声脆响,霉烧饼与《笑林广记》的纸屑漫天飞舞。巡考衙役们追到墙根时,只见歪脖枣树上挂着半幅考卷,墨迹未干的王八正朝他们吐泡泡。
同日申时三刻,醉仙楼
"后来呢?"豆腐张的海碗"咣当"砸在榆木桌上,三文钱一碗的豆花汤溅出个辽东半岛形状。
王晓岚靴跟跷在条凳上,露出鞋底粘着的考场封条:"侯大人说我这辈子..."他突然被鱼刺卡住喉似的弯腰,从靴筒抽出条绣帕,"除非娶他闺女!"
那帕子上的鸳鸯活像被门夹过,左边那只翅膀还钉着"侯记当铺"的火漆印。豆腐张的独眼突然瞪成铜钱大——昨儿夜里侯小姐追打采花贼时,甩出去的汗巾可不就这花色?
雅间布帘突然无风自动。侯婉清提着斩骨刀现身,刀刃还粘着半片没剁碎的鸡脖子:"王晓岚!我爹说你要能中秀才..."
"他就把当铺抵给你当嫁妆!"王晓岚鲤鱼打挺翻出窗棂,空中转体三周半还不忘喊,"张叔!明儿记得往豆花里多掺二两石膏——"
"咻"的一声,斩骨刀劈在他刚才坐的位置,条凳裂口处露出张俄文债票。侯小姐捡起来对着夕阳一看,借款人签名处画着只戴官帽的王八。
次日卯时,县衙照壁前
铜锣声惊飞了檐下避雨的乌鸦。王晓岚面前摊开的《骂官价目表》被晨露浸得发涨:
■骂贪官:五文(附赠《县太爷收礼清单》童谣版)
■骂昏官:八文(可定制皮影戏《知县夜审枕头顶》)
■骂狗官:十文(免费教学童用算盘打《十八摸》)
苟师爷像只灰老鼠钻出人群,补丁里子翻飞的官服活像百衲衣:"王、王兄,给我来份骂知县的..."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晓岚甩出秃毛笔,"加钱可点播《知县与姨太太不得不说的故事》。"
苟师爷哆嗦着写"知县强占我家祖坟..."时,笔尖突然炸开墨花。浓黑的墨汁顺着他的抬头纹流成"明镜高悬"西个大字,引得围观人群哄笑如雷。
"对不住对不住!"王晓岚抓起抹布就往他脸上擦。那团脏布展开时,侯婉清绣的鸳鸯突然少了个脑袋——昨夜斩骨刀削去的部分,此刻正贴在县衙鸣冤鼓上。
此刻辰时,县衙后堂
知县吴敬塘盯着密报的手在抖。窗纸透进的晨光里,"俄国密探潜入盖平"几个字忽明忽暗。师爷连滚带爬撞进来:"大人!王晓岚在照壁..."
"让他骂!正好遮掩..."知县突然噎住。密报背面透光的豆渣,组成了"天高二尺"的诡异图形。
院墙外突然传来童谣:
"天高二尺不算高呀~
县太爷帽子有玄妙~
里头藏着..."
吴敬塘踹翻茶几:"快请王秀才!不,备轿!本官亲自去!"
同日午时三刻,醉仙楼屋顶
王晓岚蹲在鸱吻上啃烧饼时,瓦片下传来伊万生硬的中国话:"'天...高...二尺'...军事暗号?"
店小二的声音带着豆腥气:"客官,这就是道豆腐菜名..."
"撒谎!"瓦片震动起来,勃朗宁手枪的准星穿透青灰,"沙皇陛下需要这个坐标!"
王晓岚突然放了个婉转曲折的屁。那声音穿过瓦缝,在俄国人耳边化作字正腔圆的俄语:"Этоозначает...(意思是...)"尾音化作悠长的闷响。
伊万蓝眼珠瞪得溜圆:"二...二尺长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