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平县西郊的破庙后头,月光被枯树割得支离破碎,王晓岚蹲在驴棚里,手里攥着一把炒黄豆,眼神炽热得像是在策划一场刺杀沙皇的阴谋。
“记住没?”他掰开灰毛驴的嘴,塞进一颗豆子,压低声音,“见到俄国兵就喊——‘俄国佬吃屎’!喊一声,给你三颗豆。”
驴子嚼着黄豆,耳朵转了转,眼神里透出一种“你当我是傻驴?”的智慧。
王晓岚急了,从怀里掏出一本《俄语速成》,翻到骂人那页:“来,跟我念——Сукаблядь!(俄语脏话)”
驴子:“咴——!”
“不对!舌头卷起来!”王晓岚掰着驴嘴示范,“Су——ка——”
驴棚外,义和团大师兄扒着墙头,看得首摇头:“王先生,您这‘驴语特训’,比教县城刘财主家那个秀才儿子还费劲。”
王晓岚抹了把汗:“驴比人强!至少它不会把密信当擦屁股纸用了。”
正说着,驴子突然昂头:“俄国佬——吃——屎——!!!”
声若洪钟,中气十足,震得棚顶茅草簌簌往下掉。
大师兄一个趔趄栽进驴粪堆里。
子时三刻,盖平城门。
灰毛驴踏着月色溜达到哨卡前,两个俄国兵正抱着枪打瞌睡。它踱到火把光亮处,突然人立而起——
“俄国佬!吃屎!!吃大块的!!!”
“Божемой!(俄语:我的天)”矮个哨兵惊得步枪走火,子弹把同伴的皮帽掀出个窟窿。
高个哨兵却突然摘了帽子,金发如瀑倾泻——竟是个女扮男装的俄国女骑兵。月光下,她碧眼如星,红唇微启:“Очаровательныйосёл...(迷人的驴)”
驴子瞬间僵住,尾巴忘了摇,耳朵忘了抖,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女骑兵从军装口袋摸出块方糖,轻轻塞进驴嘴:“Тыговоришьпо-русски?(你会说俄语吗?)”
驴子嚼着糖,突然福至心灵:“Я...люблю...тебя...”
草丛里的王晓岚差点咬碎后槽牙:“这孽畜!老子教它骂人,它学表白?!”
次日清晨,县衙鸣冤鼓被擂得震天响。
苟师爷提着裤子冲进大堂:“大人!出大事了!西街张屠户家的母猪下崽了!”
知县把惊堂木拍得啪啪响:“下个猪崽也值得击鼓?!”
“可那母猪...”苟师爷咽了口唾沫,“下的是黑白花的小猪,背上还有双头鹰纹!”
知县手一抖,茶盖砸在脚背上——俄国国徽正是双头鹰。
与此同时,城北茶楼的说书人正唾沫横飞:
“列位看官!那俄国妖女会摄魂术!昨夜用妖法拐走王秀才家的神驴,那驴能背《论语》,会算九九乘法表!”
台下卖炊饼的武大突然举手:“俺今早见驴子在南门啃白菜,脖子上还系着条红围巾!”
全场哗然中,药铺伙计幽幽补刀:“围巾上...绣着俄文情诗...”
第三日傍晚,灰毛驴自己踢开王家院门。
它皮毛油亮,脖缠貂绒,尾巴上还系着个银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活像凯旋的将军。
王晓岚抄起扫帚冲出来:“你还知道回来?!”
驴子傲然昂头,突然张口:“Досвидания.(再见)”
“反了你了!”王晓岚抡起扫帚要打,却见驴子从嘴里吐出一枚金纽扣,上面刻着“叶卡捷琳娜”的俄文花体。
大师兄蹲在墙头首嘬牙花子:“好家伙,这驴搞上的怕不是个俄国女伯爵...”
当夜,王晓岚在《余生诗集》扉页狂书:
“人不如驴,驴尚知跨国恋爱,而吾辈只能与巴豆为伴。更可恨者,孽畜私奔竟不忘捎带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