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拉玛西亚之腰(1)

西班牙的夏日，阳光总是格外慷慨，几乎带着重量倾泻在拉玛西亚训练中心的草皮上，蒸腾起一股混合着青草、泥土和汗水的独特气息。我，莱昂·佩雷斯，站在这片承载了无数梦想的绿色上，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吸入前辈们留下的荣光与汗水。然而此刻，我胸腔里鼓噪的心跳声却盖过了一切背景音，沉闷又急促地撞击着肋骨。

看台上，那抹身影轻而易举地攫取了我全部注意力。艾琳·库巴西。她安静地坐在一群为小球员们加油的母亲们中间，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我心底漾开无法平息的涟漪。乌黑的长发随意挽在肩后，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阳光跳跃在她微蹙的眉尖，专注地望着场内。她身边，正是保·库巴西的母亲，那位同样有着深邃眼眸的妇人。艾琳的侧脸线条柔和，在喧嚣的看台背景下，有种奇异的宁静感。我们的目光，隔着半个球场的人声鼎沸和蒸腾的热浪，短暂地触碰了一瞬。她微微颔首，嘴角牵起一个只有我能读懂的、极淡的弧度。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更疯狂地擂动起来。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脸颊。该死！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盯着脚下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白的草皮，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冷静，莱昂！这里是拉玛西亚，你是后腰！后腰的字典里没有慌乱！我默念着偶像罗德里在重要比赛前接受采访时说过的话：“控制球，就是控制比赛；控制自己，就是控制命运。”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试图将那份悸动和艾琳带来的压力一同压下去，沉入丹田。

“莱昂！发什么呆！集中！” 教练萨拉戈萨的吼声如同鞭子抽在耳边，瞬间将我拉回残酷的现实。场上比分是1:2，我们青年A队落后，比赛时间仅剩不到二十分钟。主力后腰阿莱士痛苦地抱着右膝倒在草皮上，队医正快速跑入场内。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所有人。

萨拉戈萨教练焦灼的目光扫过替补席，最后定格在我身上。他没有任何犹豫，大手一挥：“莱昂！上！快！顶住！给我把中场梳理清楚！”

“是，先生！” 我猛地弹起，扯掉替补背心，快步跑向场边第西官员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终于等来证明机会的灼热渴望。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膜里鼓噪，冲散了刚才因艾琳而产生的杂念。机会！这就是我等待的机会！证明我配得上这件红蓝球衣，证明我流淌着和佩德里表哥一样的足球血液的机会！

踏上草皮，熟悉的草屑和泥土气息混合着激烈的对抗味道扑面而来。我迅速跑向自己的位置——拖后后腰，整个防线的枢纽，进攻的发起点。刚站定，一道影子风一般掠到我身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

“嘿，莱昂！” 亚马尔，我们队里那个天赋高得吓人的右边锋，像只灵巧的羚羊，边跑边冲我狡黠地眨眨眼，压低了声音，语速快得像机关枪，“看艾琳的眼神没？能把你烤化！打起精神来！待会儿看我跑位，给我传身后，狠狠打穿他们！让她看看，她男朋友的传球比罗德里的还帅！” 他说完，不等我反应，又一阵风似的冲向了前场右路，留下一个狡黠的背影和一句在我耳边嗡嗡作响的“男朋友”。

男朋友？我脑袋里嗡的一声。亚马尔这小子！怎么知道的？！一股热气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我的脸颊，但这次，其中混杂了一丝被戳破秘密的窘迫和一种奇异的兴奋。目光下意识地再次瞟向看台，艾琳似乎察觉到了，微微歪头，对我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那笑容像一剂强心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