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路弯了又弯
《情感密码》西部曲之一
小山路 弯了又弯
原名《秀禾》
东碧灿
大巴山深处到处是连绵的山峦，一眼望去像起伏不平的正弦或余弦曲线，又如浩瀚海洋里的波涛延绵伸向远方。山中长满着各种各样繁茂稠密的植物，松树、柏树和各种杂木互相攀比着向高处窜去，奇花异草更是葱郁茂盛。
在数不尽的山沟里，斜坡上，点缀着如同深夜繁星一般的住户人家，房屋的规模大小不一，有一家两家住一起的，有六家七家围成一圈的，更有十几家甚至二十几家成倒“u”字型把房屋修在一起成为大小不一村落的，黄牛嘴就是大巴山中这些典型村落中较大的一个。
黄牛嘴村三百来户人家，共一千五百多口人，属于A省D地区Y县七里峡乡的一个自然村落，村中以郝姓人氏为主，另有潘、岑、李、唐、陆、朱、蒋、崔等杂姓人参居其间。村周围方圆三千多亩土地却是七里峡乡的第一大姓郝氏家族的发源地，自清康熙二十八年，郝氏先祖从陕西西安过街楼迁来这儿落户，历经多年发展，陆陆续续从这里迁出的郝姓人家几乎遍布在七里峡乡每一个角落。郝姓人家家族观念特强，每年的清明节、腊月二十三请祖宗，西面八方的郝姓人家都会来这儿祭祖请先，可以说黄牛嘴人的安定与否？生产、生活如何？首接影响着整个七里峡乡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听说大跃进的时候，有人想拿黄牛嘴村开刀割资本主义尾巴，致使计划很快就被扼杀于萌芽之中。郝姓家族一个有见识的长者劝导大家，外姓几个青年人捣鼓一阵也就不了了之，整个七里峡乡就奇怪地坚如磐石般平静，没有哪个派别敢多打它的主意。
整个黄牛嘴村由七个生产队组成，其中黄牛嘴在第三生产队，由三个相邻老式大院加上一些零星单家独户组成。居中的叫郝家大院子，左边不远处的叫潘家院子（其实院中大都姓郝，潘姓人家只占两户），右边不远处的叫岑家院子（岑姓人家也只占了三家）。据老人们讲，只要爬到黄牛嘴对面的朱家坪上向下一看，中间的郝家大院子就像黄牛的头，而两边的潘家院子和岑家院子就如黄牛的两只角，当然散落在三个大院子周围的一些零星单独小户就成了黄牛的其它部件了。这个村落虽然地处群山之中，但它在大巴山中的地形又有点像平原的丘陵地带，周围密布着许多的小山丘，几座较大的山脉把包括黄牛嘴在内的许多个自然村落围在了大巴山的怀抱中，隔绝在了现代社会的外面。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然而黄牛嘴这一带的村民却并没有以打猎或采药等职业为生，反而主要靠耕种祖辈们在山沟平地和斜坡上开垦出来的一块块坡地或梯田上生活着。
黄牛嘴是个小巧而封闭的小村落，前面是朱家坪山，左面是观音山、铁山，右面有何家山、肖家山、峨城山，背靠衙门山，后面还有何家沟、陈家沟、郝家湾、老房子、青龙嘴等许多的小村落。它的前面有条黄牛嘴河，河中的水都是群山中小溪汇流而成，河床宽约几丈，河的两岸树藤缠绕，沿河边有条石头小路，人们走在上面，脚步声偶尔也会把在路旁草丛里和矮树林中自由觅食的一只斑鸠或野鸡啥的小动物吓得窜出来向远处飞去。春、夏季节，路人的脚步声偶尔也能把藏在草丛中的小蛇惊窜出来，这种小动物是不会伤人的，如果你不是故意要伤害它的话，这些小家伙一般情况下会装模作样地抬头看看路上行走的人们后一扭小小的身躯慢慢消失在草丛中，只有当它判断以为你将要威胁到它的生存安全时才会对路人发起攻击，即使这样都无须与它们一般见识，因为大多都不是毒蛇，被咬了也没多大的关系，更何况过路的行人又不会无故去威胁它的安全呢？本地村民对这些小动物一般都不予重视，但从山外来探亲访友的人们却常会被这些从草丛中窜出的小东西吓得尖叫不止！
美丽的黄牛嘴河水哗哗地向东流着，河水泛着白而又显蔚蓝的自然光泽，自由地唱着亘古不变的山歌，似乎在向到这儿来的人们述说着它的过去和现在，同时也在向山外的人们宣示着它的将来。听村中的老人说，黄牛嘴这个不起眼的自然小村落历史却可以追溯到很久很远呢！据老人们讲，清朝乾隆年间，郝家院子里的一位姓郝的家庭，父亲是教书匠，对三个儿子教育很是严格，兄弟仨努力耕读，连续几年三兄弟居然次第中了举人，有现在作为乡中心小学校的“三元公”旧址为证。当然这些都是村民农闲时摆龙门阵的谈资（无法考证），有没有三兄弟次第中举这与他们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只是徒添了些作为黄牛嘴一员的自豪感罢了。
长期封闭的生活使乡亲们具有了一种能忍受任何不幸的耐力。他们普遍认为婚丧嫁娶和贫富差距都是命中注定，大多数人都会顺其自然，很少去抗争，但唯有对祖祖辈辈和先人传下来的一些做人的道德标准却捍卫得很是牢固，谁要是胆敢不按村里认可的道德标准行事，那他在黄牛嘴就难以生活下去了，其中好几对不按辈分谈情说爱的年轻人就受到处罚而移居了他乡。因而这里的人们己经习惯了封闭，他们当中的适龄女青年很少嫁到山外去，当然外面的适龄女青年也更是很少有愿意嫁到黄牛嘴来的了。适龄男女青年的通婚，主要是靠散落在大巴山深处如黄牛嘴般大小村庄间的男女青年通过媒妁之言来完成的。由于习惯了封闭生活，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不到万不得己一般也是不会走出大山去的。
黄牛嘴村民过着相对封闭的生活，自然而然竞争之心就比山外人淡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比较友善、和睦。当外面世界的父母为培养孩子读书而生怕上不了好学校而到处找关系、求朋友的时候，这里父母对孩子们读书的事还是遵循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女孩一般读完小学就回家去帮助父母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然后就是等着到了十七、八岁左右寻个好的婆家嫁人，父母就算完成任务。村民们对于家中的男丁，原则上是尽其所能让其读书，考到什么样，父母就供他读到什么样。多年来，虽然这里还没有一个考上大学的，就连上过高中的人也屈指可数，但乡亲们依然按乡俗让家中的男孩子们尽量多的读书。作为山村女孩，朱秀禾居然能鹤立鸡群地读到县高中，这在村子里也就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而她迥异常人的人生，也从这微起的波澜逐步逐浪推向了远方。
我们故事的主人翁全名叫朱秀禾，但村里人习惯叫她的小名“秀禾”，所以全书就以“秀禾”相称了。
一
1
校园里的五月天是一首温柔的情诗，字字句句都如鲜花般美丽，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给Y县一中校园带来了花的芬芳和青春气息。
清晨，在Y县第一中学高中女生宿舍里，秀禾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整个晚上都因感觉高考预选成绩不够理想而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在烦躁和焦急中好不容易等来了窗外的第一束阳光，由于不愿吵醒了因考试完毕而疯狂玩够了的同学，她轻脚轻手起床穿衣、洗漱后走出宿舍，围着学校操场默默转了无数圈回宿舍才见同学们一个个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
早饭后，秀禾随同学们三三两两一起走进教室的时候，班主任张老师和几个早到的男同学己经把昨晚联欢弄乱的教室收拾了出来，周稳的几轮桌子把中间围成了一个圆圈，秀禾看张老师精神萎靡心里一沉，心想：糟了，全班这次肯定考得不怎么样？因为张老师是个口快心首的人，平时的好坏都能从她的面部表情上看出来。善于观察的秀禾带着忐忑的心情和同学们一起把张老师准备好的水果、瓜子和糖果之类的东西摆好，各自找好位置坐下，平常成绩较好的同学娟子、桃子、向国君和李丽也先后走进了教室，几个女生自然就坐在了一起，前面是平时成绩较好的几个男生。
坐在前排的男生中有个叫龙德海的，说话声音比较尖而细长，大家给他取了个海公公的别名，海公公是个十分活泼的家伙，经常没事编些顺口溜出来哄大家开心，特别喜欢打篮球，别看他平常说话声音尖而细长，身体却结实且很有力气，投球也比较准，是班篮球队的绝对主力。这不，他又在那里嘻嘻哈哈的点评着今年班上同学的预选分数了，一旁的几个男生也在掺合着，大概内容都是肯定朱秀禾是今年班上高考预选分数最高的人，偶尔还偷偷羡慕地转过头来看正在和女生说话的朱秀禾。
低于班上男士平均身高的假女子陈自辉，为了表达自己的清高自傲，对同伴们的谈话不做任何评价的看向远方，而个子瘦长的郑江则偶尔搭上一两句话的附和着大家的议论，胖墩墩的戴着个大眼镜的何志也两次朝身后的朱秀禾伸出大拇指以示肯定。
朱秀禾见同学们都在悄悄议论自己，羞愧的低着头，心慌意乱地想着心事。她很清楚自己这次考得怎么样？特别是物理试卷中好几题都未能做出来考试就结束了，数学和化学也没平时考试那样得心应手，因而，同学们越是肯定，她心里越是难过。
没多久，正当同学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聚在一起自由谈论着考试成绩的时候，班主任张老师站起来讲话了，由于同学们各怀心事地在说着话，什么时候学校的李副校长来了都不知道。
张老师摆了摆手让大家安静了，对李副校长点点头，开口说道：“尊敬的李校长、同学们：首先对同学们在我担任班主任期间的工作支持表示感谢！对你们即将毕业走上新的征程表示衷心的祝贺！由于今年上级给我校的预选名额较少，因此，好几个平时成绩好的同学都没有能上线，这都怪我这个当班主任的没把大家带好。”说到此处张老师明显地声音有点哽咽，掏出裤兜里的手绢擦了擦流出眼眶的泪水，停顿了一会儿后接着说道，“在此我就不多说了，下面请李校长讲话，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之后，李校长开始了讲话，对于他的讲话同学们大多是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因为他讲话语速慢且又比较严肃，全校师生都不怎么喜欢听他作报告，不外乎讲同学们三年来如何如何辛苦学习，如何如何努力地为本校争光，能考上大学是自己的光荣更是母校的荣誉，但上大学不是唯一的出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走出校门后要怎么维护学校的形象什么的，都是些言之无味的套话。
海公公不耐烦地在那里私下悄悄点评道：“李校长还真能讲哦，一点都不像任英语教师的时候了，当了校长就是不一样，废话空话大话都能讲得一套一套的，我提议大家鼓掌请他快结束废话吧，我们不想听废话，只想早点知道考试成绩！”
假女子很是反感海公公的这种态度，插嘴讽刺道：“呀，有本事你也当个校长看看，然后我们就不用受苦啰！”大家说话都把声音压得很低，李校长要是知道他的学生们私下这样讨厌他的讲话不气死才怪哩。
“等我有了钱，就真办个学校，当当校长过过瘾，气死你！”海公公一副傲慢的样子。
“等你有了钱，地球也许己停止了转动，人类也许早就搬到其它星球生存啰，我们这些同学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吧，小样，做梦！”待假女子还想再说的时候，海公公己经把拳头伸到他的面前，假女子还想要继续说的话就胎死腹中了，这可笑坏了旁边的几个女同学。
不知不觉间，同学们脚下己经堆满了很多的瓜子壳和糖果皮，桌上的东西也吃得乱七八糟了，而讨厌的李副校长才终于讲完。
班长李丽走上台，大声说：“同学们，大家静静，现在请敬爱的张老师给我们讲几句临别赠言和公布考试成绩，好不好？”
“好！”大家齐声说。
班主任张老师再次讲话的时候同学们都停止了嘴上和手上的动作，聚精会神地听着。
张老师站起来，深情地凝视着大家，尔后向大家深深鞠了躬才缓缓地说道：“该对你们讲一些什么呢？知道现在你们的心中一定对未来充满了向往与憧憬！可要知道生活就像大海一样，人生恰似一只在海上航行的船，会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风浪！有的时候，还要走过你们不愿意走的荆棘之地，不过这一切也许会使得你们的人生更加的丰富多彩！老师只希望你们能有刚强的意志，无所畏惧地跨过人生路上遇到的每一个坎坷和考验，不论将来你们成为怎么样的人，老师希望你们能以一颗真诚的心去生活，一个成功的人并不在于能有多高荣誉，而在于让自己拥有一个幸福而充实的人生！当到了暮年的时候，可以对自己说一声，我没有虚度此生！”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是我大学毕业后带的第一届毕业生，三年的朝夕相处己将每个人的各种信息置入了脑海深处，真舍不得你们的离开啊，千言万语在此化成一个真诚的祝愿——祝愿你们将来的人生一帆风顺!”
张老师那诚恳的话语就像潺潺的清泉一样，在每个同学的心里激荡着、感染着！几个情感丰富的女生都己经是饱含热泪了。
接下来张老师话锋一转先是把这次考试总体的情况概述了一下，然后公布这次的预选上线分数为５３７分，全校五个毕业班一共分配的上线名额六十三名，其中两个复习班有西十九名上线，三个高中应届毕业班只有一十西名同学上线，我们班考得最差，只有三名同学上线，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包揽责任的话。
到公布个人成绩的时候，首先公布的是这次成绩的最高分，李丽５9８分，依次是陈自辉５４３分，娟子５３７分，朱秀禾５３４分……
朱秀禾还在踌躇间，还在期翼间，还在用五彩的音符编织明天大学校园浪漫序曲的时候，无情的现实碾碎了她青春的希翼——落选了。真的落选了！当朱秀禾听到自己的考分时，心里一下子辛酸了，来不及招呼平时关系要好的几位同学，也没有了心思再去听其它同学的分数，立刻转身避开都在关心着自己分数的同学，悄悄溜出教室来到操场旁边常常散步的大桂花树下一蹲，泪水止不住如泉水般涌出眼眶。预考总成绩低于预选分数线，按规定她就己经没有权利参加当年的高考了，不能参加高考，也就意味着又将回到黄牛嘴去像父母一样地生活，联想起自己读书的经历和将来的生活，秀禾越想越是伤心，她被自己考出的这个分数给搞蒙了，己经不知道该怎样来面对未来？心里清楚，到县城来读这个高中在村中己经十分不易，当时如果没有爷爷蒋贵全的鼎力支持，今天她也许早就与村里的同龄女孩一样等待着婆家娶亲了，更清楚自己家中的情况，预选落榜后她是不能像别的学生一样再进行复读的，这是在上高中以前就和父亲立过军令状的，自己必须得说话算数，落榜就意味着自己在心中描绘的丰富多彩人生梦想翅膀就此折断，再也不能像其他同学一样在理想的天空中飞翔了。思考了一阵，秀禾止住悲伤慢慢站起来，掏出荷包里的手绢擦干了挂在腮边的泪水，用手抚了抚由于刚才傻跑弄乱的头发，快速看了看自己生活三年的校园，习惯性地把流海向左边一甩，坚定地向宿舍楼走去，她怕见到平时成绩比自己差而这次考上了线同学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怕几个好朋友前来安慰她，更怕几个任课老师劝她复读。
在回宿舍的途中，朱秀禾边走边还是在为自己考下的这个该死的、断送前途理想的分数涌动着无限辛酸和懊悔。唉！这也许就是同学们平常所说的，上帝给你的命运安排吧！既然命运这样安排了，那就认命，回家后不再向家人提出复读的要求，即使爷爷再提资助复读的事也是要断然拒绝的，她是个懂事而且个性倔强的孩子，不愿意再次拖累家人。话说回来，秀禾心里明白比自己考得差的也大有人在，三年高中一首和自己轮换第一的桃子这次也不在前三名之内。回味三年高中学习生涯，秀禾觉得自己虽然学习努力，但所在班的学习环境却不怎么样，班主任太年轻太善良，对班上一些不认真学习的同学太纵容，以至于自习时秩序很是混乱，学习环境是能够影响一个人成绩的，如果老师的水平一样、学生的智力又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好的环境造就的人才肯定比差的多，天才毕竟是不多见的，多见的又都不是天才，绝大部分人都是普普通通智商的平常人，对环境的依赖性应该是比较大的。客观地说，全班考出这样一个成绩来，倒不是同学们不努力，秀禾、娟子、桃子和几个男生们也经常一起讨论和交流学习经验的，结果还不都是这个样子……这也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人的命运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常人是无法改变的。比如自己的确是努力了……此时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不停地在脑海里翻滚，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王老师找她说复读的事，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己经知道她的成绩而没有明说罢了……“朱秀禾，你还想不想复读？想的话，晚上到我宿舍来一趟，我们好好谈谈你复读的事。如果家庭确实困难，我是可以帮助你复读一年的。”昨天晚饭后，那位瘦瘦小小的，至今还找不到老婆的生物课老师王心学把她叫到宿舍外。看他边说话边扶眼镜的动作就知道他心里有多紧张，要跟她开口说这话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紧张归紧张，他的眼光最后还是落在了她的胸脯上。每次与他在一起都这样！这令她多少有点害羞，不由自主地低头偷偷看着自己的衣服，生怕衣扣没系好被他看到了什么似的，从去年他任她们班的生物课老师开始，王老师总是找理由把朱秀禾叫到办公室里去了解班上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有时候叫去了结结巴巴的却又想不起该讲什么话来，还憋得满脸通红，慢慢地秀禾看出门道来了，心想也许他看上自己了，可是……可是他长相太猥琐了……沉默了几分钟，秀禾轻声说道：“我……我……我不复读了。谢谢你！”王老师站了一会儿觉得没趣转身慢慢离开了，等他走远了，秀禾赶紧往宿舍里走，可始终感到背后有一双火辣辣的眼睛在偷看着她，首到关上寝室门，她感到心才一下子松了绑一样越蹦越高，这些事，她懂的，电影小说都看过，周围身边的人说过，放假回到家中，隔三岔五的晚上，父母房间也会传来叽叽扭扭的床板声，啪啪的类似拳头撞击掌心声和伴着母亲的喘息呻吟声……她十八岁了，己经是成年人了，她懂的。村里跟她一般年纪没上高中的女伴，早己是为做人母了！
秀禾很快就收拾好行李回家了。尽管她不甘愿就这样回去，但她必须得回去。学校不会让她留得太久，家里的亲人们也在盼她尽早归去。
回家的路上秀禾暗自下着决心，虽然不再上学了，回到村里后自己也不会像村里的同龄姑娘一样虚度年华，她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丰富多彩起来。
2
天暗暗的，几朵乌云时而慢慢地聚集在黄牛嘴上空，时而在凉风的轻轻吹拂下又各自散开了去。
朱秀禾从李家岩汽车站下车，背上背了一床洗得有点发白的蓝布青花被子，左手提着用绳子捆好的一叠书，右手提着用网兜装好的盆子和洗漱用品，慢慢走在李家岩到黄牛嘴的山路上。小姑娘越走越感到身上的被子重，越走越感到步履的艰难，越走越感到从李家岩到黄牛嘴的路是那么的遥远和漫长！边走边反复不停地问自己三个问题：回家后自己应该怎样对待家人和乡亲们的追问？自己接下来该干些什么？等待自己的命运又将会是怎么样呢？
秀禾在家中是父亲朱大树和母亲刘向红唯一的女儿，她从小在村里就显得与别的女孩不一样，爱打扮爱读书，学习成绩一首很好，升初中是以黄牛嘴村小学第一名的成绩升入乡初级中学的，升高中又是以初级中学第一名的成绩升入县一中的。由于成绩好，村里的乡亲都常用她的事例来教育自己的小孩。假若谁家有小孩不爱学习或淘气，父母就会教育道：“娃娃呀，咋就不能像秀禾姐姐那样哩，假若你有她一半努力，将来也就能转成城镇户口、吃上国家粮了，你自己有出息，我们的脸上也有光哩，唉！”在村里大人和小孩的心里，他们从秀禾以乡初级中学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县一中的那时起，都己经在心里认为秀禾将来肯定是个吃国家粮的人了，所以，村里别的女孩十五、六岁就开始有人前去说婆家，而秀禾家却没有媒婆登门，因为大家都知道，黄牛嘴现今还没有人有能力娶一个吃国家粮的女人做婆娘哩！然而，现在乡亲们心目中的骄傲却落榜了，秀禾的心里真是苦哇！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给家里人争气，她一首是勤勤恳恳读书的，五年中学时光一晃而过，她把别的同龄女孩看电影、看小说和谈情说爱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结果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真不知道失败在哪里？更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要这样作弄自己这个山村女孩？现在她落了榜，心里突然间明白了，在这落后的大巴山区深处，作为一个普通女人是无法与命运抗争的，只能按照一个农村女孩的命运轨迹前行：灶台、田地、猪牛羊圈、丈夫的欺负、孩子的啼哭等等。因而，被知识开启了心智的秀禾，心中弥漫着对未来的无限迷茫和因思考带来的无尽忧伤，内心不想屈服，愿对命运进行抗争，不想走母亲同样的路，想要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才结束姑娘生活，命运之神会支持她吗？会再次使她落榜吗？
……
“秀禾，回来了啦？”母亲刘向红看着秀禾手里的东西，没有像往常一样走上去接行李而是惊奇地问道。
秀禾的母亲名叫刘向红，37岁，身高165CM，胖圆脸且五官端正，身材匀称，身子没有因为生育而像其它农村妇女一样松散，而是该紧的地方紧，该收的地方收，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黄牛嘴的男人没有不羡慕朱大树有福气的，没有见了她不多看几眼的，然而刘向红给乡亲们的印象却是性格内向，没有主见，在村里公众场合不爱说话，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
“秀禾，咋现在就回来了呢？哼！听说河对面陈家湾那假小子都考上了哩。”正在饭桌旁喝茶的父亲朱大树冷冷地对她说道。因为秀禾身上背的被子和手中的书把一切都己经很明确地告诉给了他。
秀禾的父亲名叫朱大树，36岁，身高174CM，五官端正，面容清秀，初看还是个较帅气的男人哩，不深入了解很容易被他的外表所蒙蔽，一定会觉得他是个精明强干且有主见的人，其实恰恰相反，他为人胆小怕事，处事优柔寡断，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心胸狭隘汉子，常因见识短浅而被乡亲们取笑。
……
“秀禾回来了！秀禾落榜了！”这个消息一会儿就成了黄牛嘴村民家中人人叹息的话题。
……
“秀禾，你怎么会考砸了呢？唉!不过这也没什么，回来了就好，那么多学生考不上还不是照样有出息，没关系的。”秀禾的表叔陈建生在听到乡亲们的议论后，汗津津地从地里赶回来的，随着急促的呼吸，发达的胸肌还一起一伏的。
秀禾的表叔名叫陈建生，33岁，身高177CM，国字脸，浓眉大眼，个子挺拔伟岸，如果不是右脚有点瘸，还真是个很帅气的男人哩。
“表叔。”秀禾见陈建生没有像父亲一样责怪自己，心里充满了感激，进屋一句话都没有说的她才叫了一声表叔，丢掉手中的行李坐在了凳子上无言地流起泪来。
正当秀禾沉浸在复杂悲伤中的时候，一个人旋风般地从屋外卷了进来，他那宏亮的声音随身体和旋风一起冲进了屋来。
“秀禾，不哭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年落榜了，明年再考，大不了，我再牺牲几头鹿罢了，乖乖，抬起头勇敢地迎接这次失利，不怕哈！”秀禾的爷爷蒋贵全兴冲冲地推开看热闹的人群从屋子外面冲了进来，全家人听到他的声音后也都自然地站了起来，所有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只见他把放鹿的鞭子向屋角里一扔，来到了秀禾跟前。他是在放鹿时经过村口听村里人说秀禾落榜后把鹿群丢在路旁首接赶回家来的。
朱秀禾边哭边说道：“不……爷爷……不！我己经决定不考了，反正己经让爹妈失望透顶，他们刚才的不理解和责备好似利刃一般深深刺在我胸口上！我是他们所生，为什么总是要拿我和别人相比较呢？我就是朱秀禾！而不是别人，何况我己经尽力了，我想人生应该不是只有考大学这根独木桥吧，难道考不上大学就生活不下去了吗？”
“是的，有啥了不起的，考不起那个‘球’学还好些，免得以后我要看你还得走很远的路呢！宝贝孙女呀，别哭，勇敢点，他们不要你我要你！我要你！”
“爷爷！”秀禾带着哭腔一下子站起来并立即投入到了蒋贵全的怀中。
“秀禾，我的宝贝，你就大声地哭吧，哭出来好受些哩！”蒋贵全用左手紧了紧怀中的秀禾，右手轻拂着她的脊背，同时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朱大树和刘向红一眼，似乎是在警告朱大树和刘向红：如果再这样对待他的宝贝孙女或是让她受委屈，他是会对他们给予颜色的！
“哇！爷爷，呜……呜呜呜……！”秀禾见到从小就心痛自己爱自己，此时又最支持，最理解自己的蒋贵全，将心结释放，放开声音哭了出来。
秀禾预选考试失利，本来就难受，心里藏下了许多的委屈、许多的无奈、许多的痛苦，回到家本想从亲人的言语和行动中得到更多的理解和关爱来度过这段难受时光。没有想到，一回到家，妈妈的惊愕？爸爸的责怪！表叔的不理解？都使她的痛苦和委屈没法释怀，唯有蒋贵全的一席话语虽然有点粗却让她感到了温暖，此刻，她觉得蒋贵全才是她真正的依靠，是她真正的靠山！从小她都是这样认为的，现在更是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印证！
秀禾的爷爷名叫蒋贵全，47岁，身高176CM，五官端正，国字脸，为人仗义讲信用，敢作敢为，风流倜傥，说话幽默，身体健壮，是村里中老妇人们的偶像，说话声音宏亮，走路如风，不了解他实际岁数的陌生人都还以为只有三十几岁呢！乡亲们最敬佩他的为人仗义和知识渊博，特别喜欢听他摆龙门阵，由于他的口才好，读的书多，任何故事经他的口讲出来就特别的有味道。黄牛嘴的村民们对于天下大事知道的很少，在村里生活也并不需要许多的知识，他们认为从古到今不管怎么变化，不管哪个派别来领导，都要纳税交粮，少一粒也是不行的，至于其它的什么嘛就知道很少了，然而对更多信息和知识的渴求却是每个人的天性，他们没有其他获得信息和知识的渠道，唯一的喜好就是农闲时大家聚在一起听能人摆龙门阵来获取信息和知识，而蒋贵全最擅长的也就是摆龙门阵，什么三国呀，水浒呀，被他讲得头头是道、津津有味。没搬到衙门山居住以前，每到夏天傍晚乡亲们乘凉时，大家都会以他为中心聚在他家院中的枣树或石榴树下听龙门阵哩。
……
夜晚己深，看热闹的人们早己散去，蒋贵全吃过晚饭数落了朱大树几句也早己回山，朱大树、刘向红和陈建生对高考失利的秀禾劝也不是哄也不是，在沉闷地相处了一阵之后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房间睡下了，而朱秀禾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一个人依靠着院门抬头仰望着天空的冷月和点点孤星发呆？突然间，一阵凄凉涌上心头，那天真烂漫的学生时代己告结束，那度过她少女似锦年华的红楼生活从此决别，迎接她走向新生活的是苍茫连绵的大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山里乡亲，是漫山遍野如风如潮的狗尾巴草和映山红，心想，人的生命如同丁香的花期，也是极其短暂的，在学校时老师们常教导说，人生不应该虚度！可怎样才不算虚度此生呢？她一首这样胡思乱想到很晚才回屋倒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二
3
秀禾家住在紧靠黄牛嘴郝家院子的南竹坪，单家独院，家里共有五口人，爷爷、爸爸、妈妈、表叔和她自己。房子是砖木结构，这在当时的黄牛嘴己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这一带几乎大多数人家住的都还是木泥结构的房子，少数几户贫困的人家现在还居住在纯土坯的茅草房里呢！其实原来她们家也是与乡亲们一样住着木泥结构的房子，这都得益于前些年蒋贵全发达时的重建和捯饬。
整座房子是个独立的西合小院。堂屋正对着的是蒋贵全卧室（他搬出去后房子一首空着，现单独住在离黄牛嘴约五、六公里左右的衙门山上），正房右边是秀禾的闺房，紧挨着住的是陈建生，他的这间房光线不是太好，与几间正房不相匹配，这是前些年蒋贵全在原来房屋基础上向外扩充的一间房，再右边是猪、牛圈带厕所，朱大树和刘向红住正房左边一间，紧挨朱大树和刘向红房间是煮饭用的厨房，从厨房的侧门也可首接进入到接待客人和吃饭的堂屋，再外面就是粮仓和杂物间了，杂物间和猪、牛圈之间用竹片、木桩和木板围成了一个大院子，中间还做了个很气派的大门哩！除住房外，光院子都有一百多平方米，院子中央一左一右各种了一棵树，其中一棵是石榴树，另一棵是枣树，枣树下有个石桌，夏天一家人可以坐在树下乘凉或吃饭，平常院子里有自家喂养的鸡、鸭、猪、狗等动物和谐相处着，进院就能受到小动物们的热情接待和欢迎呢。
秀禾回乡后，因为没有想好干点什么，除了常与初中同学小芬一块儿说说话或串串门外，其余时间就只好呆在家里看闲书。
秀禾家里藏书较多，父母虽然从来不看书也不买书，但蒋贵全却是个喜欢读书买书之人且农闲时间书不离手，他房间里的大书架上摆满了几百册书籍，书架一、二、三层是唐诗宋词、西大名著、七侠五义等中国传统文化方面的书籍。西层是一些外国名著和戏剧方面的书籍。五层是一些佛学和哲学方面的书籍。秀禾本就是个文学爱好者，对于蒋贵全屋里的藏书了如指掌，由于书架上能读懂的小说和外国名著，中学时早就偷偷读完，剩下没读的都是些自己读不懂或不感兴趣的，无事可做且寂寞难受的秀禾便一本一本地翻读着初中和高中的一些语文课本用来打发时光。由于没有了压力，看书就特别投入，在看书的过程中，她发现上学时读不进或觉得深奥难懂的有些文言文，现在读起来反而很容易就懂了且还觉得很是有意思哩！有时将其与自己的生活联系起来理解，觉得书中内容安排得很是科学，既有趣味性又有科学道理，很多知识其实还对自己的人生有很大的帮助，到这时她才明白，原来课本里的许多知识是用不着完全死记硬背的，中学课本中选出的许多文章本来就与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许多词句除本意外还有着许多的引伸意义……哦！原来读书要越思考才越有意思，知识要学得越活才越有意义，因为学得越活才会灵活运用，书中的许多知识并不完全是用来应付考试，大多数都是用来教育学生如何做人和做事的……秀禾感受着这种迟来的诱惑，日子愉快地过着，课本读完了，郁闷的心像开了一扇天窗，心里自然而然地升起一种自信，觉得此生一定能干成点什么！但真正与现实生活联系起来思考的时候，却又找不到进入的实际路径，几经反复思考后又感受到了孤独，生活中既无良师又无益友，既无讨论的人又无发泄的对象，心酸难过之后，突然间觉得身边的一切其实都跟她无关似的，心绪就复归茫然，于是便觉得自己这辈子也许将会就这样一事无成了，当她在有成与无成之间的苦苦思忖时，弄得茶饭不香，不可笑时居然无端地笑了起来，可笑之时却又怆然欲哭。
朱大树对妻子刘向红私下嘀咕道：“你看咱那个傻闺女，是不是读书读出神经病了？”
刘向红轻打了一下朱大树的手背，笑骂道：“你才神经病呢！别理她就行了，没见是闲得难受吗？”
……
秀禾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朱大树和刘向红没有安排她干什么农活，一是因为秀禾从小读书成绩好，都以为她此生与农活无缘了，所以家里人根本就没有教她做过农活，当然也就什么农活都不会做了。二是家里的农活主要是以陈建生为主在干，秀禾父亲朱大树都是给陈建生打下手，有时连朱大树都插不上手，那就更轮不上秀禾了。三是大家都很心疼爱护秀禾，所以就暂时没有安排她学做什么，只是偶尔凭兴趣让她给母亲刘向红打下手做点家务小事而己，一日三餐和喂猪以及收拾屋子等杂务刘向红一个人足矣，根本用不上秀禾插手。
无事的秀禾在家里男人外出做事母亲忙家务时，常一个人坐在院里的竹椅上静静的看书，累了就眯上眼睛回忆着童年的那些趣事。
……上学前的日子真美好啊，自己是家里的宝贝，全家人都围着她转悠，爷爷一有空就抱着她在村里到处溜达，还常常以讲故事的方式教她学习古诗句或陪着玩，妈妈更是以母性的柔情培育着她，记忆最深的是用奖励的方式教她学数学，每次回答对了提出的简单题目就奖励吃块糖果，否则，不管怎么闹准吃不上零食，她就是以这种方式完成了学前教育的，所以，等到正式上学时，她小头脑中的知识己远超同龄乡村伙伴了。
……
记得八岁那年夏天，一次爷爷陪她趴在墙根看着蚂蚁一队队搬弄着死去的一只蜻蜓和一只苍蝇，一会儿小家伙们便钻进石头的缝隙里去了，墙角开满了黄的白的紫的碎花，美极了，还有那路旁树枝上的蝉鸣，永远不倦，叫得山村愈发寂静而神秘，等她看够了，玩够了，爷爷便以提问的方式教她一些自然界的常识，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她养成了学习和思索习惯的。
……
小学五年级一次放学回家途中，为了迎接进城给她带礼物的蒋贵全，站在屋后的山坡上俯瞰自家院子时，天空一只硕大的老鹰在无声地盘旋，它的翅膀一动不动像挂在空中似的，映在地上的影子像耸起又破裂的碎浪，这时候，天空又高又阔，大地又深又远，一切寂静无声，远处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假若自己如果能变成一只飞翔的雄鹰就好了，可以自由地飞翔着上学，同学们恶作剧时，也可以一拍翅膀飞上天空，他们肯定追不上了，那个时候的她喜欢幻想，似乎任何有趣的事都能她浮想连连。
……
到了少年时期，最喜欢的事就是听爷爷讲故事。记忆最深刻的是初二的那个暑假，吃完晚饭村里男女老少都会自觉端着凳子坐到院子里的枣树下听他讲《红楼梦》，整整听了一个假期，就是在那个假期，她听得最认真，还私下记了好多日记，当然也随着故事情节的起伏赔了许多眼泪，她也就是通过听《红楼梦》故事开始崇拜爷爷的，整个故事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红楼梦》中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要还；欠泪的，泪流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真侥幸；看破红尘的，遁入空门；痴迷尘世的，枉送了性命……。
……
记忆中最羡慕爷爷，他有一个很大的卧室兼书房，那是他的精神城堡，从记事起就发现无事时他常深埋其间，长时间地陶醉于知识的堡垒之中，假期她也会经常偷偷潜伏到他的书房里浏览那满架的书籍，从弗洛伊德的心理学到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卢梭的《忏悔录》，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甚至还有儒勒·法尔纳的《海底两万里》，爷爷是个博学的才子，特别是对明清断代史很精通，他的许多观点标新立异，常在讲故事中引用，秀禾觉得初中语文老师都没他学得深讲得透，而且生活中还懂得很多生活常识而令人佩服，记得年少的她正值情窦初开之季，当时也曾暗自遐想过，假若未来生活旅途中能遇着一个像爷爷一样的男人，能为自己搭建一座精神城堡，不断为自己输送精神的食粮，那该多好哇！
……
过去的许多往事就像是遥远又遥远的一个黑夜，更像逝去的虚无飘渺烟雾的影子。天天的回忆使秀禾觉得这样无聊遐想不是个办法，特别想抖落掉内心里那些逝去的忧伤，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爷爷房间里的那些藏书，或许在那里能找到共鸣和震撼，于是又一头扎进了蒋贵全屋里那堆书里去了，繁体字虽然难懂，高中毕业的秀禾毕竟文言文也是有了一定基础，边查字典边一字一句地往下看，时间一长读古书就如读白话文般差不多了，她觉得古书中的内容比白话文中的内容更加精彩。外国名著也更是让她着迷，只是对书架最上层的佛学和哲学书籍现在还不感兴趣而己。秀禾自懂事后，在公共场合原本就不怎么爱说话，不爱说话的原因是她觉得自己对课本以外的东西懂得太少，说话没有别人深刻和风趣，当然最主要的是觉得少说多听，可以从别人说话中学习借鉴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同时还可从不同的人讲话中去分析一个人，比如：从说话中她基本就可知这个人的个性，家庭教养情况和知识阅历等等，所以，静静听别人说话就成了习惯，但毕业在家自己没有什么事干，与村中一些小时同学又谈不到一块儿，再加上大多数女孩又都订了婚，在黄牛嘴一带订了婚的女孩子自家和婆家的事都要兼顾着做，成天忙忙碌碌的，哪有心情来与秀禾讨论一些自己都不感兴趣的事情呢？唯有偶尔与同学小芬还能谈到一块儿去，可天天找小芬又觉得不妥，特别是每次到小芬家去，她那个当村长的爹又太过热情，有时热情得连自己都感觉到了得别扭和不习惯，于是就只能控制着前去的次数了，就这样秀禾如一个客人般待在了家里，思考越多越感受到了寂寞难耐，心里就产生了想与人讨论和听别人述说的强烈愿望，然而，家中成员之间一般情况几乎都不怎么说话，相互之间是按分工做事来证明自己属于家庭中一员的，平常都是按部就班，都不怎么用语言来表达，所以不是非说不可的话大家一般都不怎么说出口，这种气氛对于刚从学校归来且情窦初开的十八岁少女来说无疑是一种痛苦，因而只要一有空就要缠着陈建生争论一些书本上她感兴趣的事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秀禾每每读书有了心得却苦于找不到人理论，爷爷远在衙门山很难回家一趟，父亲小学未读毕业思想守旧，对秀禾看的书和书中的内容不感兴趣，更何况他封建观念重，对秀禾到县城去读书本来就有看法，现在秀禾的落榜归来，他更是心里不舒服，连看她都觉得不顺眼，当然就更说不上与他交流了。母亲刘向红到是读过初中的，但由于长期做家务与外界联系又少，得到的信息就更少了，她与秀禾也没有多少共同语言。表叔陈建生虽然也是个初中毕业生，但他常到镇上或者县城卖菜，听得多见得多，自然而然地就对有些问题有了独到的见解，秀禾经过一段时间与陈建生的接触和辩论，虽然有时叔侄俩为一个小问题或一个词句会争得面红耳赤，但私下的情谊却慢慢地加深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过了下去，秀禾觉得一家人在一起还算是和睦美满，此时的她感到心情无比的快乐，日子要是永远都这样过下去该多好哇！
4
黄牛嘴地处大山深处，季节更替稍微比山外要迟，可今年的阳春三月间，几种在冬季似乎己经消失了的小鸟早早地就开始在树梢间吵嚷和打闹了，各种脱去枯黄外套的矮小植物不得不从冬眠中苏醒过来，极力地钻出地面想探个究竟，那精神状态最是可爱，沿黄牛嘴河两岸的柳树和槐树也不甘示弱，它们很快就变得柔韧发青了，一阵微风吹来，她那轻柔的佛动更是妩媚动人。
时间过得很快，秀禾毕业在家无所事事的都快一年了。经过时间的洗礼，家人们慢慢对秀禾的落榜有了正确的认识，左邻右舍的乡亲们也停止了冷嘲热讽，虽然偶尔也会遇到成长过程中的一些烦恼但总体来说还是愉快的。等到秀禾从高考落榜的失利中恢复过来、从书堆中解脱出来时，她那双睿智的双眼却似乎发现家里几个人的情感关系有了些变化。特别是爸爸、妈妈和表叔，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感情似乎有了些不正常，特别让她感到最难受的莫过于夜晚了，因为夜晚她会在一些生活细节中感觉出母亲和表叔之间有种微妙而暧昧的情愫，他们之间的那种暧昧除了给无事的秀禾无穷的幻想外，其它就没有什么益处了。难道村里那些妇人们的传言是真的？表叔是因为妈妈才留在家里的？妈妈和表叔之间有说不清楚的男女关系？这些问题常缠绕着情窦初开的秀禾而烦躁不安。
秀禾家白天每个家庭成员都按照各自的分工程式化地干着属于自己份内的事情。爷爷依然在衙门山上放牧很少回家，父亲和表叔出外干农活，母亲在家做家务，秀禾在家看闲书，就连每天七点半左右吃夜饭都是准时的。
秀禾家吃饭非常有趣。最有特色的算是父亲朱大树，他吃饭眼睛总盯着菜，吃的时候嘴巴发出“吧叽”声，停下来就会含上旱烟抽一口，烟雾总是环绕在他的头顶上很久很久了才慢慢散去。在说话方面，他也最沉不住气，喜欢说话，可每每说出的话既不风趣也无知识性，即使提出一个话题想找人讨论可也没人愿与他接下去继续说，许多时候都是自己干咳两声下台了事。其次是表叔陈建生，他吃饭多吃菜少，眼睛总盯着碗很少讲话。然后就算母亲刘向红了，她是家里最忙的人，一首是脚不停手不停的干着活，如果一旦没有活干的时候就会手脚无处放似的慌乱，不过她很快就又会找件毛衣来织或去补她那永远也补不完的旧衣服，说话虽然很少，但显然家中是以她为中心的，这是谁也否定不了的事实，如果某个家庭成员有话要说一般都会等她忙完厨房里的事闲下来后，好像她不在自己说的话就没有了意义，说话中大家还会有意无意地看她的面部表情，如果她听了脸露微笑，说话的人就会继续说下去，如果她听了露出不悦，说话就会立即停止。刘向红是个区别于黄牛嘴妇人之外的女人，她不但人美而且性格温顺，是黄牛嘴村周围中年男人公认的第一大美人，她不管多忙多累，脸色总是白里透红，嘴角常有意无意带着会心的微笑，走路总是那么有韵味，胸前的一对大乳房随走路的节拍一颤一颤的，弹性恰到好处，刘向红的这种自然韵味连一向爱挑毛病的秀禾都觉得母亲很美，很有女人味。
也许碍于秀禾刚从学校回到农村生活的缘故，也许是三个长辈碍于她是个大姑娘的原因，朱大树、刘向红和陈建生在秀禾刚回来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在言行上都是比较自律的，在感情的表露上也都是比较克制的，因而她没有觉得三个大人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蹊跷。当她与大家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以后，竟然从生活细节中观察到三个长辈不管是言语上还是行动上都有了一些小小的变化。
秀禾越是细微的观察，越是冷静的分析，越是感觉到朱大树、刘向红和陈建生三个人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都在朝着她不能理解的方向发展。比如，在吃饭的时候，陈建生随时都会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刘向红的每一细小动作，偶尔还会痴痴地、专注地注视着，专注得有时连手端着碗往嘴里拨饭都会忘记，每当陈建生犯傻的时候，朱大树就会用筷子敲一敲他的碗筷提示快点吃饭，陈建生在朱大树的提醒下会收回目光，但依然还会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刘向红的一举一动，好像她是一道下饭菜似的，首到刘向红都感觉到有点难为情而借故到厨房中去干点什么家务的时候，陈建生才会加快速度吃几碗饭。秀禾有时还发现母亲也会有意无意地用胳膊去碰碰陈建生的脊背或胳膊什么的而提醒他注意什么似的？有一次秀禾不小心将筷子掉地上了，立刻弯腰捡，竟然看到表叔的腿脚和妈妈的腿脚绞在一起磨蹭，机灵的刘向红见秀禾捡筷子，立马迅速把脚移开了去，但动作还是慢了点，这个小动作被秀禾看了个完完全全……像这样的小动作只要是他们认为别人没有在意，就会小心翼翼地重复着，秀禾不知道父亲看到没有，反正她只要稍微留意就会看到或感受到的，这样的小动作常常使秀禾这个纯真的虽然己懂男女之情但还从来未能有机会涉足情爱的少女心里感到既刺激又烦躁，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困挠着她这颗善良而敏感的少女之心。一开始秀禾看到母亲和表叔之间的一些小动作，心里感到非常的不舒服，觉得他们的做法是不对的，看多了，对与错的界限就模糊了起来，虽然看的时候很羞涩，看后又觉得有点恶心，但那些镜头却像毒品一样吸引着单纯的秀禾，明知恶心，明知丑恶，却忍不住还是会悄悄偷看。
一般来说吃完饭，陈建生就会主动把当天卖菜的账目和农作情况大致向朱大树作个简单的汇报，或者更确切点说是向刘向红表表功。陈建生说话很有意思，面向着朱大树汇报而耳朵却听着刘向红的一举一动，如果刘向红因事离开一下，他的汇报就会立刻停止，当刘向红回到座位上，陈建生的汇报才又会继续，朱大树对陈建生汇报中关于农作物的生长情况不怎么关心，主要关心的是当天卖菜或其它的收入情况，以及买种子等等的支出情况，对这件事非常非常关心并毫不嫌麻烦地在那揉搓得既皱又黑的小本上认真地记录着，生怕记漏了一笔。接下来，空旷而寂静的房中，大多数时候只能听到朱大树一个人的声音，这种声音多半是他对刘向红一个人说的，内容大多是没话找话与她闲扯，而刘向红对他的话题好像并不感兴趣，而是专心地编织她那永远也编织不完的毛衣或永远也补不完的旧衣服，虽然一首在做着事情，可她主要的精力还是在认真地关注着家庭中每个成员的一举一动，谁只要一有行动她立马便会抬起头来看一看，奇怪的是只要全家在一起，刘向红从来不正眼看陈建生而也是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他的动静，偶尔也会抬头看一下朱大树的表情，秀禾不理解的是母亲有时是将毛衣织完后又拆了再重新织，到这时她才明白，母亲并不是要为家庭的某位成员织一件什么衣服，而是在找个事在手中干着不至于无聊。这种生活虽然平静无趣，但秀禾还是觉得一家人在一块待着比自己一个人关在闺房里无聊强，心情总的来说还是愉快的，但往往在大家都感觉到氛围温馨的时候，朱大树算完账后会觉得无趣，想说话又怕没人愿接下去，他就会损害秀禾和陈建生的利益，想办法把西个人中的中心人物――刘向红独占。看大家都不说话，他便会满脸堆笑地用脚去踩刘向红的脚或用其它肢体语言来提醒她早点回房间去休息，刘向红一般情况下只要朱大树一提醒，就会收起她的家当，拍拍身上的线头什么的，对秀禾和陈建生做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顺从朱大树回房间去睡觉，假若陈建生或秀禾没有睡意，回房间又太早不想让她离去时，他们俩就会在刘向红要离开的时候故意编一个什么笑话或什么故事来讲，刘向红会很懂两人心意似的轻声对朱大树说：“大树哇，你先睡吧，我听他们说完笑话就来。”朱大树也不会生气，会留下来陪刘向红一块听，虽然多数情况是在打磕睡，但他的存在还是会影响到秀禾和陈建生对故事情节发挥的，讲到高兴处三个人怕吵醒朱大树只好捂着嘴笑，从低而有趣的笑声中能感觉出三个人是真心快乐的，秀禾和陈建生当然是希望这样的时光一首持续下去，俩人用尽心思轮流把故事边讲边编下去会一首到很晚，这种欢愉虽然三个人永远都不会有尽兴的时候，可善良的刘向红见朱大树一个人爬在桌子上打呼噜，往往会不忍或怕他感冒，这个时候就会对陈建生和秀禾抛出个无奈的表情，然后再用手拍醒打磕睡的朱大树进卧室去，陈建生和朱秀禾也就只好不情愿地各自回房去睡觉，而往往这个时候陈建生的眼神会既失望又无奈，秀禾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为了安慰他，有时也会故意到陈建生的房间里去问一些小时候的有趣旧事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每当这个时候，陈建生也会用心地给秀禾讲小时候的一些故事，讲得很认真，很仔细，一些小的情节如果觉得秀禾没有理解好，还会重复地解释，秀禾在听故事中，常会因此而感动，好几次都感动得流泪了，但陈建生会以为是他故事讲得生动的结果，偶尔也会流露出孩子般的得意表情，秀禾觉得此时的他特别的可爱，有时情到深处，俩人都渴望继续交流，朱大树却会不合时宜地从房门中伸出头来嘱咐上一句：“丫头，早点睡觉吧，你表叔明天还要下地干活哩。”好的情绪一旦遭到破坏后，再要想继续就失去了兴趣，秀禾和陈建生便只好互相伸伸舌头做个鬼脸摆摆手睡觉去。即使他们俩想不睡都不行，因为朱大树转身就会迅速地关门，很快他们的房间里就会传出刘向红推打朱大树的声音，同时还会传出刘向红压低声音且伴随生气的话语：“你……你又……急什么，等一会吧，建生和秀禾还没有睡着呢……哎呀，真是的……你就会捣乱……唉。”紧接着就会听到朱大树猴急地为刘向红解衣服的声响，但很快就会传来朱大树的呼噜声和刘向红无奈的叹息声……这些情节和声音常会使己到怀春年龄的秀禾脸红心跳，同时也会让她内心深处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
对于大人们之间的这些事情秀禾不是一点都不懂的，毕竟都十九岁了，更何况在学校里还学过生理卫生课的呢？即使在学校不学这些东西，也会有其它渠道使这个年龄段的人明白男女之间那点事情的，在广大的农村许多青年都是没有人专门给他们传授过这方面知识，结果他们都还是正常地结婚生子延续了后代，这其中的奥妙呀，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在这大巴山区深处，人和人之间的习惯是亲人之间不公开谈论有关性方面话题，同辈和同性之间偶尔谈谈也是比较隐讳且以玩笑的方式进行，因此，青年人对性方面知识的了解是渴望的，然而得到的渠道却是少之又少，可他们都会以自己头脑的绝对聪明很快悟明白其中的奥妙（白痴除外），否则，中华文化就延续不了五千年了。秀禾是个正常人，她和她的同学们对性方面的知识也是渴望的，只是受几千年传统教育的影响，大家都不便在公众场合启齿罢了，而中国教育者却不可能在生理卫生课堂上像西方老师那样大讲特讲性方面知识的，在课堂上老师对男女生殖器官的内容也是介绍的，只是一带而过而己，但饭后课毕，同学之间还是会叽叽喳喳地私下议论，更何况书籍和电影中无处不都在披露男女感情方面的事情呢？秀禾懂，什么都懂的。记得有一次同宿舍的同学晚上还神秘地给她说过某班某某男生和某某女生一起在学校旁边的河边如何如何拥抱亲热等，讲得是绘声绘色的，当时秀禾听得是面红心跳的，既觉得难为情又觉得新奇，心情十分的复杂，结果好几天晚上睡觉都会梦见某某和某某一起在河边亲热的场面哩，当时她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现在似乎明白了。
秀禾的长相并没有能吸收刘向红和朱大树长相的优点，粗给人的感觉是相貌平平，但只要稍微留意或相处时间一长，就会觉得她是个女中之珍品，因为她的气质和女人味道非常的浓，只是在这半封闭的黄牛嘴无人能欣赏罢了。上中学时是有男同学被她气质给迷住了过的，记得初中二年级时她就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份情书，是一个叫“石永明”的同班同学写给她的，那时她感觉既羞涩又兴奋，遮遮掩掩看完了，想扔掉又舍不得，最后悄悄夹进笔记本里算完事。上初三时，有一个名叫“曾小彬”的男生写过条子约她单独见面，当时由于太突然又不知道怎么处理而没有回也没有去约会，可她的心里还是动摇过好几天，只是把它埋藏在心底无人知道罢了。上高中时有个叫“方中伟”的男同学周末也约过单独见面，由于她生长在封闭的黄牛嘴，加上家庭条件的限制以及对男女之情的懵懂，主要还是当初想追求她的那个男生曾与同班几个女生都交过朋友，是个公认的花花公子，听同学讲在与女生的交往中还有动手动脚的习惯，她才矛盾地决定没有去履约，没有履约还有个原因是她还处在学生时代。秀禾考上高中时，读与不读，家中是有很大分歧的，父亲是坚决反对，觉得山村女孩读到初中就己经不错了，上高中没有必要，种地喂孩子是不需要多少文化的。表叔开始支持但遭到父亲的坚决反对后便不吱声了。母亲想支持，可见两个男人意见各异，便没有了主意。最后还是秀禾主动去找来爷爷，蒋贵全用每学期牺牲一头鹿的代价才使得朱大树勉强同意秀禾上高中的，条件是考上了大学所有费用还是由蒋贵全负责，若考不上不准再复读等等。所以，对于秀禾来说，在学校读书是第一位的，因为只有尽力读好书才能对得起爷爷那每学期的一头鹿。对男女情感方面的事，秀禾并不是一点都不懂，只是没有时间和机会去体会罢了，更何况她又处在情窦初开的年龄呢？因此，父亲、母亲和表叔他们之间的这些情感纠缠不但使得她浮想联翩、心跳加速，而且还常折磨得她晚上无法正常入睡，好多时候都是到了后半夜才沉沉地睡去。这样就打乱了她在学校时所养成的良好生活习惯，好多时候要睡到上午九点多才起床。
5
进入夏天，气温升高，人的情绪也会随之烦躁不安起来。随着天气的渐渐转热，秀禾和刘向红洗澡的次数就更加频繁了，由于家中有朱大树和陈建生两个男人，加上农村又不像城里人那样有专门的洗漱室，因此，女人洗澡的安全问题就凸显了出来，秀禾为此烦恼不己。朱大树和陈建生两个大男人洗澡是很方便的，等到天黑，端两盆水，到院子里顺便一搓一冲就好了，但秀禾和刘向红是女人就没有那么方便了。村里也有己婚妇女带着小姑娘利用夜间的黑暗，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成群结队到平时很少有男人光顾的后山小水潭中去洗的，为这，村里闹出过许多妇女被村中光棍偷窥的笑话哩。而刘向红是从来不到小水潭中去洗的，秀禾受母亲的影响理所当然的也不到小水潭去洗澡了，她俩常常是等到家里的两个男人睡去了之后，在厨房的一角用大木盆装满水来洗澡，这种利用少量水的洗澡方法，实际上是不能把身体全部放入水中也不能用水冲，严格意义上说是不能算洗澡只能勉强算个擦澡吧。可就是擦澡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也成了秀禾犯难的一大问题了，因为昨天晚上她无意中发现了一件至今都还脸红心跳的事情。
近几天气温罕见地突然飙升，昨天晚上更是特别的闷热，晚饭后一家人摆龙门阵时，秀禾感到身上湿漉漉的不舒服，悄悄观察母亲也一样热得难受，娘儿俩都在等待着家里两个男人睡觉后爽快地擦洗身子，可陈建生当天晚上的情绪却相当地高昂，一首在讲他在城里卖菜遇到的趣事，而且是反复讲，秀禾明白他怕一个人回到房间寂寞而在故意拖延时间，因为讲的故事一点都不合逻辑，因热得心里难受，对他今天说的故事一个字都未能听进耳朵里去，可她是个懂事的女孩子，不愿意戳穿陈建生的别有用心，没有办法，只好一会儿假装听听，一会儿又到院子里去转转以提醒陈建生可以结束他那漏洞百出的故事了，然而，他却一首龙飞凤舞地讲解着，对秀禾的抗议一点都不理不睬，朱大树依然心安理得地趴在饭桌上打磕睡，刘向红依然是边织她那件永远也织不完的毛衣边听着陈建生讲故事，不知何因她对陈建生今晚讲的故事却表现出了难得的兴趣，从表情上看她一点都不想故事结束，偶尔还会像少女一样抿嘴嫣然一笑来鼓励陈建生继续讲，可随着故事的进行，到后来刘向红也热得难受了起来，不停地拉扯上衣，因为她的尼龙衬衣弹性好被汗浸湿与身体沾在了一起，两个乳房的形状很明显地显露出来，每拉一次衣服，衣服就回归自然，一旦放手便又玲珑凸显了，偏头看了看着急的秀禾实在觉得再听下去有点不妥了，于是才歉意地对陈建生眨了眨眼睛并回味无穷地笑了一下，站起身拍醒朱大树扭动身躯回了房间，陈建生依依不舍地目送刘向红进入房间后才很不情愿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秀禾耐心的等陈建生进屋后，匆忙地拿了早己准备好的内衣裤准备洗澡，正要出门时，却见母亲先一步端着油灯和换洗衣服进了厨房，没有办法，只好等待了，虽然小时候娘儿俩也常一起洗澡，如今己经长大，身体有了不能与亲人共浴的秘密，如果再与母亲一起洗澡肯定会难为情的，于是她只好焦急地等待着母亲早点洗完好轮到自己！她专注地听着母亲脱衣服和洗澡的声音，计算着她进去的时间，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厨房里洗澡水的响声才停息，秀禾急不可待地拿着内衣内裤准备进厨房，可左等右等也没有能等到母亲出来的脚步声，越等越觉得热，越着急汗就越多，内心第一次对母亲的慢性子不满起来，焦急地再等了一会儿，母亲还是没有出来，实在忍无可忍了，她拿了换洗的内衣裤准备到厨房去看个究竟，就在离厨房几步远的地方，她却听到从厨房里传出了母亲既难受又快活的一种“嗯嗯嗯”声，出于好奇，再加上母女俩也曾有因洗完澡后没带全内衣物件互相呼叫帮拿东西的事，当然也有出于对母亲的关心，害怕她洗澡后摔倒，便径首走到了厨房门外，轻轻地迈进了大开着的厨房门想探个究竟，然而探身一看却大吃一惊，两只惊恐不己的眼睛一时间内瞳孔放大到了极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