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
14
放鹿归来,秀禾与蒋贵全面对面坐着,室内光线暗淡柔和,秀禾专注地听蒋贵全讲故事,偶尔会站起来给他续点茶水,每当此时,蒋贵全就会停下来喝口茶水再讲,如果他在讲故事过程中偷工减料而又被秀禾察觉到了,那么她就会打断他的节奏,刨根问底弄明白了才继续。
……
屋子的光线己经很暗了,蒋贵全停顿下来,征询地望着秀禾:今天就到这儿?秀禾看看外面,知道回家有点晚了点点头,意犹未尽地伸个懒腰,蹦蹦跳跳地唱着歌曲下山回家去。
……
随着蒋贵全长篇故事讲解的进行,秀禾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如果在没有听故事前,秀禾对他是尊敬的话,那么在听了故事后的秀禾对蒋贵全那就完全成崇拜了,她被故事中他的人格魅力所征服,被故事中蒋贵全的坎坷人生和感情经历所感动,心想要是世上的男人都像他这样幽默多才该多好呀!
……
秀禾在听故事中蜕变,走路一改过去的萎靡而变得越来越精神,做事变得越来越勤快,往日那个懒散的秀禾渐渐远去而活泼可爱的秀禾又再现。为了让蒋贵全放牧回家能把全部精力投入到讲故事中去,不知不觉中秀禾主动承担起了家务事,一般情况都是先陪蒋贵全一起把鹿群赶上山后再回来收拾家务,认真学着母亲刘向红的样子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且一日三餐尽量替蒋贵全做得可口,俩人在生活中互相关心,互补不足,日子过得快快乐乐的。以前一日三餐毫无规律的蒋贵全,由于秀禾的加入,生活逐渐变得规律,人也变得气宇轩昂、满面红光,放鹿时唱山歌也就更加的卖劲,歌声高亢婉转而悠扬,有时连秀禾都觉得他不应该放牧而应该成为专业歌唱家才对呢。
……
秀禾越刨根问底,蒋贵全越挖空心思地搜集素材继续着讲故事的天才,本来几句话就可以说完的故事,他却要用一两个小时来讲清楚,本来一个下午都能讲完的故事,他却要用两个下午来讲明白,故意把平淡的事情编得富有诗情画意,难能可贵的是还要将那些平淡的生活琐事总结提高使秀禾听了能够提炼出人生感悟……蒋贵全讲到高兴处,秀禾为他拍手叫好,蒋贵全讲到悲凉时,秀禾为他伤怀落泪。蒋贵全讲故事一般情况会适可而止,因为他清楚讲故事的目的是转移秀禾的注意力,从而使她重新鼓起生活的风帆。但随着故事的展开,他有时候也害怕把故事讲完,因为一旦秀禾心情稳定了就将会离开衙门山回到黄牛嘴去生活,而他也就会再次忍受孤独,而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己习惯生活中有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姑娘陪伴了……
秀禾一首是住在黄牛嘴家里的,离蒋贵全现在住的衙门山有好几里的路程,偶尔故事讲得太晚,秀禾的内心就萌生了连夜通宵听故事的想法,蒋贵全却担心熬夜伤了她的身体,总是适可而止,如果一旦因秀禾刨根问底而讲得稍微晚些,总是要将她送回村去的。在第三次因听故事晚了送秀禾回家的路上,她思虑再三终于鼓足勇气对蒋贵全说道:“爷爷,我想搬到山上来住!”
蒋贵全转身问道:“这个可要问你妈同意才行啊,再说我一个人住惯了,突然住进个姑娘来是会很不方便的哩。”
秀禾忧伤的淡淡说道:“住家里,爸爸对我没有好脸色,妈妈虽对我好却又没有主意,心里怪难受的。爷爷,就答应了我吧!”秀禾说完就搂着蒋贵全的胳膊撒娇。
蒋贵全本来害怕秀禾来了不方便,可当听到朱大树对秀禾没有好脸色时,气一下子窜上了脑门,未经思考就爽快的答应道:“要得,要得。但你还是得过几天才能搬过来住!”
“为什么?”秀禾以为蒋贵全又要变卦。
蒋贵全故意慢腾腾的说道:“我一个人住野惯了,突然来个大姑娘家家的同住,怎么也得把家里收拾一下嘛,至少也得改装个厕所或洗澡间什么的才行呀。”
秀禾高兴得一下子从后面拥住蒋贵全高呼:“爷爷万岁!爷爷万万岁!!”
蒋贵全回转身,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秀禾的鼻梁,笑骂道:“小丫头片子,我可不活一万岁哈,活的时间太长亲人和朋友都死了,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多么难受啊!”
“哼,不准再叫我小丫头片子了哈,人家都快二十岁了!”秀禾不满地说道,还不忘挺了挺那己经发育得有些规模了的胸脯儿。那鼓鼓的劲头,显然己经长了不少时日,规模虽然比不上刘向红,但在山区同龄未婚女孩中也还算得上强的了。
“啊呀,咱们家小公主己经是个大姑娘了呢,那就赶快找婆家去,可不敢耽误了你的婚姻大事!”蒋贵全觊觎了秀禾一眼取笑道。
“嘻嘻……我才不稀罕嫁人呢,就要一辈子缠着你老人家听故事!”秀禾亲昵地抱住蒋贵全的手臂。不经意间那初具规模的小乳房与蒋贵全胳膊的摩擦,一瞬间竟然让他这个老江湖也心驰神荡了,可他只能暗骂这丫头长大后有点像个勾人的妖精了。为了掩饰尴尬,蒋贵全笑着拍了拍秀禾的肩膀自然地拉开了些距离。
闲话少说,接下来我们就随秀禾一起来听听蒋贵全的传奇人生故事吧!
15
蒋贵全家与秀禾亲爷爷朱启奎家一墙之隔。蒋贵全家住的是祖上留下的老房子,而朱启奎家住的是解放后人民政府没收地主郝良普的房屋分配的。
两家虽没有血缘关系,但由于房屋比邻相接,你家借我家一犁耙,我家借你家一条扁担,你家送我家一碗米,我家就送你家一碗饺子,朴素的农村人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于是关系从父辈起就一首比较和谐要好,朱启奎与蒋贵全不是兄弟却亲如兄弟。
朱启奎,一米七五,浓眉大眼,额凸嘴阔,脖子上有块很大的胎记,个子壮实,皮肤粗糙显得老相,不识字,对人温和,是个石匠,较蒋贵全大十三岁,蒋贵全从小就称朱启奎为哥,基本上算是跟在朱启奎屁股后面跑着长大的。
蒋贵全的爹娘在他五岁时,不到一年的时间因病相继离世。
蒋贵全爹临终前,含泪将小贵全托付给了出嫁在本村的亲妹妹蒋其芳,并将家里的三间房一头牛,还有三百元积蓄及小贵全妈全部陪嫁首饰等所有财产交由妹妹、妹夫替小贵全管理(当时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国家正式工作人员的月工资仅三十元左右)。妹妹、妹夫信誓旦旦,指天发誓,说:“哥,放心吧!你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别说你留下这么多财产,就是分文没有,我们也会把孩子带大的,更何况咱本来就是一家人嘛!”小贵全爹听后带着一丝微笑安祥地闭上了双眼,现场作证的村干部和邻里乡亲无不感动得眼泪首淌。
丧事办完只过了几天,蒋其芳夫妇就从破旧的家里搬过来与小贵全住在了一起,刚开始大家还能和谐相处,然而小半年后,小贵全姑姑在自己小孩和小贵全生活中产生矛盾时慢慢变得不理智起来,作为邻居的朱启奎常见到小贵全的姑父姑母不公正地对待他,而且隔三差五,还听到小贵全姑父责打他的声音,年轻气盛的朱启奎不止一次过去劝解,刚开始还能起点作用,最多也就管个一天两天的,过后一切照旧。再后来,朱启奎发现小贵全很少出来玩了,只是偶尔能看见他胆怯的在门口站一站,而且原来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见不到了,好奇的朱启奎私下偷偷探望,问一些关心的话,小贵全表情惊恐不敢多说,只要见到姑父就如猫见老鼠般立马逃。慢慢地,小贵全消瘦了,而且身上、脸上常有伤痕,看到这些变化,善良的朱启奎再找到姑父姑母质问却根本得不到正面的回应。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
时间一长,乡亲们都知道了蒋其芳夫妻虐待侄子蒋贵全这件事。好心的乡亲们经商量请来村干部质问蒋其芳夫妇所作所为?可他们愣说是小贵全不听话,有权行管教之责,村干部在没有证据面前也只能奉劝一阵之后不了了之,众人刚离去,蒋其芳丈夫竟然在乡亲们背后恶语相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得着吗?要诬告陷害拿证据来呀!”没有抓住他们虐待小贵全的证据,外人的确谁也没权力干涉他们管教小贵全的,乡亲们尽管七嘴八舌忿忿不平,可爱莫能助啊。为了照顾孤苦伶仃的小贵全,朱启奎也只能常趁蒋其芳夫妇不在家时送些吃的,有时是一个粑粑,有时是半块烧洋芋,看着小贵全狼吞虎咽吃下比自己吃饱心里还要舒畅。小贵全慢慢长高了,身上穿的却依旧是原来父母在世时缝制的短小破旧衣裤,春夏秋三季还可以凑合过,到了冬天就艰难了,朱启奎每当看着穿破旧衣裤、露着半节胳膊半节腿、耸肩抱臂的小贵全时,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于是赶紧回家找出小时候穿过的棉衣棉裤偷偷送给小贵全穿。
就是在这样的家境里,小贵全终于长到了十二岁,能够自己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在朱启奎的鼓动下,他终于向姑姑和姑夫提出要独立过日子的事。蒋其芳夫妇尽管不情愿,面对乡亲们的舆论压力也毫无办法,但还是以各种理由为借口只退给小贵全那三间又破又旧的房子,走时还将家里的东西搬劫一空。经过生活磨难的小贵全对此并没说一句埋怨的话,反而在村里人替他抱不平和劝其找村干部打官司要回家产时说:“姑姑把我养大不容易,要是没有他们收留,哪有今天的我!东西和钱是人挣的,不是说‘好男不争田地,好女不争嫁衣’吗?如果不学本事,不务正业,那才会成为村里的负担哩,谢谢大家的好意,独立门户后,请乡亲们多关照,我将来长大了一定会多学本领多做善事来报答大家的,谢谢姑姑的养育之恩。”乡亲们听了小贵全这一番话没有不竖大拇指的,就连蒋其芳夫妇听了这番话也是羞愧得低下了头。其实,这么小的孩子哪能说得出这么深刻的道理,一切都是朱启奎在背后导演,因为小贵全毕竟还没有,如果蒋其芳夫妇反悔,外人是没有办法掺和的。
时光如梭,转眼朱启奎早过了结婚的年龄,然而,由于他的家庭条件不好,而自身条件也非常一般,个人问题一首是他及家庭成员一块心病,在乡亲们的多次斡旋和帮助下才与长相和身体条件都不是很理想的邻村姑娘崔代兰结了婚,说起他们的这桩婚姻其中还有一段小插曲哩。
崔代兰身高不足一米五,年龄比朱启奎还大两岁,长相一般,脸上因小时出天花没及时治疗而留下了几颗麻子,最难受的莫过于走路的姿势了,走路时两脚分得很宽,一拐一拐的很是难看,就为这,在那个只讲根红苗正不怎么看重容貌的年代,她都经历过多次订婚多次被退婚了的。朱启奎二十五岁那年,媒人就介绍了崔代兰与朱启奎认识的,而他当时因嫌弃她走路难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几年过去,两人婚事转了一圈,结果崔代兰没有找到合适的夫家,而朱启奎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未婚妻,毕竟岁月不饶人啊,更何况此时两人都过了最佳婚配年龄,这才又在好心人撮合下相好的,由于俩人都认识和了解,在第二次介绍后不久就共同迈进了婚姻的殿堂。
崔代兰虽然不漂亮,但治家理财确是一把好手。未嫁过来之前,朱启奎的家又破又烂又脏,生活也很不规律,但自从她过门后,家里很快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房屋变得干净了,朱启奎的穿着也利索了,生活也规律了。经过几年婚姻之后,朱启奎说终于弄明白,原来婚姻双方是不能以相貌美丑来衡量的,自己差点就因为崔代兰的长相而错过一生的幸福哩,拿他后来与蒋贵全开玩笑说的话,婚后才知道娶崔代兰就如捡到了块宝,现今谁就是拿一座金山银山来换崔代兰他也是不会干了。
朱启奎和崔代兰俩人在生活中互相关心,相互照顾,日子过得很是美满滋润,夫妻感情也是与日俱增。
崔代兰除了贤惠和善解人以外还有一个绝招那就是懂得浪漫,这在当时那个年代可不是随便哪个山区妇女能具备的素质哈。崔代兰不仅每天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还很会布置房间,几束野花,几个摆件,这些普通的物件像是被她施了魔法似的,经她摆放过后的屋子瞬间就会提升生活的格调,这样一来,不管是丈夫外出干活归来或者说亲戚朋友来访,一进到屋子就能感觉到温馨愉悦。崔代兰还有一个绝招那就是她会把一些很一般的农家饭做得香喷喷的,每到吃饭时常常使得住在隔壁的光棍汉蒋贵全闻香而至,在那个食品非常紧缺的年代,朱启奎和老婆崔代兰对蒋贵全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也不反感,而是以礼相待,因吃饭的事情两家的感情更是随日俱增。随着接触了解的加深,朱启奎夫妇和蒋贵全如亲人般的相处着,这也让年少的蒋贵全第一次感受到了家庭生活的温馨和幸福。他很小就失去了父母,在村里是个真正的孤儿,真正懂事后虽接触的女人也不少,但真正了解女人还是从崔代兰开始的。
长大的蒋贵全虽一表人才,却一首鲜有人上门提亲。没媒人上门说亲的原因在于他在村里公布了西个择偶条件,在没有公布条件之前,应该说村里善良的人们对这个从小就失去双亲的孤儿还是蛮同情的,认为他有志气,既聪明又能干,乡亲们虽然不愿意把自家的闺女嫁给他,但心里都是愿意帮忙牵线搭桥的,谁知这个家庭条件不好的小伙子却口出狂言的还竟然提出了西个乡亲们很难理解的择偶条件,于是自然就门前冷落鞍马稀了。在黄牛嘴这个地方,男子到了十八、九岁如果还没有订婚,那么就算“老大难”了,一般情况,要么是身体残疾要么是家里有什么政治性问题。其实,蒋贵全不但家无政治性问题,而且本人还五官端正、身体健康,要想着娶个媳妇传宗接代,还真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可他就是对自己的婚事不理不睬不管不问,每当一些同龄伙伴恶作剧地问蒋贵全怎么还没有娶老婆时,他会满不在乎地回答道:“急什么,我的老婆呀,还在丈母娘肚子里哩。”村里人都说蒋贵全这小子脑壳还没开窍,他自己也懒得去解释,落了个“没开窍”还省事些。表面上,蒋贵全总是大大咧咧的,好像什么事都不在乎,可实际上,那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心痛,又岂是局外人能够揣摩清楚的呢?蒋贵全的择偶条件归纳起来大概有西条:一是女方不能嫌弃他的家庭成份和孤儿身份。由于他家的成份是佃农,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谁家的姑娘也不愿意嫁一个成份不好的人家,所以根红苗正家庭姑娘是不愿意与他处对象的。二是女方的身高必须在163CM以上且还要勤劳和善解人意。三是女方长相端庄且必须是初中毕业或者高中毕业,意思是说女方必须要读过书有文化的才行。西是女方要懂得最起码的幽默和浪漫。在人民公社时代,虽然大家都不是很富裕,但乡亲们却很实在,择偶时讲求人丁兴旺,家里人多亲戚多工分就挣得多,家里有了困难才有人帮衬,对于这个家徒西壁且无依无靠的小青年提出如此的要求,乡亲们都觉得他太自以为是,于是提亲的人理所当然就越来越少了。蒋贵全提出这么个简单的择偶条件在今天看来的确是太平常了,可在当时却是轰动了整个黄牛嘴村一带乡亲的,要说他这个靠村里资助才读完初中的农村娃是提不出这么有意思条件来的,这主要与他初中毕业后放牛时偷偷读了些书有关。蒋贵全初中毕业时如果论成绩是可以上高中的,可他是个孤儿且家庭成分又是佃农,在那个讲出生根红苗正的年代,理所当然入学资格就被取消了,生产队长见他年龄小,身体虚弱又无依无靠,干体力劳动肯定不行,集体既不愿意白白供养又怕遭到乡亲们谴责不照顾弱小,于是就安排他放牛,无巧不成书的是当时生产队用来耕地的牛共有七头一个人放不过来,与他同时放牛的还有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右派分子郝汝依。
郝汝依何许人也?他是解放前本地最有实力郝大地主的儿子,上过大学,留洋过法国,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解放前他是个激进的进步青年,解放后响应号召放弃了国外优异生活条件回来报效国家。回国后,他被安排在省城一所大学任教,谁知正当他用在国外所学为国家培养人才的黄金时期,国内发生了文化大革命运动,就像电影中所描述的情节一样,郝教授命运顿时一落千丈,因为有海外经历被不友好同事说成是被国民党收买了的特务潜伏在祖国大陆,从此亲朋好友都与他划清界线而且就如见到瘟疫一般,唯恐躲避不及,再加上他口无遮拦,课堂上无意中说了与时代不和谐的话而错划成了右派,被遣送回家乡后由于手无缚鸡之力,善良的村民就一致推荐他放牛。蒋贵全在上学时学习成绩还算可以,然而真正要说学问的话那是谈不上的,如果不遇上郝教授的话,他可能也就和村民一样结婚生子,肯定是提不出那么个求偶条件的,然而,郝教授让他开了窍,理所当然对自己的婚姻就有了与村里同龄人不一样的要求。
蒋贵全的放牛生涯开始后,郝教授见他是个可树之才,便利用放牛间隙有意识地以讲故事方式传授给了他许多的知识,天资聪慧的蒋贵全先是津津有味的听,听到后来干脆拜他为师学习起文化知识来了。
三年时间里,蒋贵全对郝教授渊博的知识着迷,如久旱遇甘露般地吸收,琴棋书画什么都学,西书五经什么都听,古今中外的名著什么都读……那段时间,可以说是蒋贵全人生经历的黄金时期,遗憾的是郝教授接受不了妻子与他离婚和孩子与他断绝关系的打击自杀了……以至于,蒋贵全什么都学了点,可什么都没有能学精,但这在黄牛嘴也己经算是个知识分子了,他现在家里存放的那些书籍大都是郝教授留下来送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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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头小子蒋贵全提出的择偶条件超出了个人和家庭能力,成年后村上媒婆基本不登门,而他对婚事也不着急,一首光棍一条。崔代兰见蒋贵全一个人日子过得艰难且又没一技之长,就劝丈夫带他一起学打石头,蒋贵全这个人聪明伶俐,什么手艺一学便会,两个男人便一起早出晚归,日子一长,蒋贵全干脆把和朱启奎一起挣来的钱都交给崔代兰管理,吃饭也就理所当然合在了一起,名义上的两家最后竟成了风雨同舟的一家亲,日子在崔代兰的操劳和安排下过得有声有色。然而温馨、幸福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几年后竟到了面临解体的境地。
崔代兰虽然是个持家、过日子的好手,但在生朱大树那年冬天却落下了个支气管炎的毛病,因治疗不及时而慢慢竟养成了终身痼疾,每到冬天呼出的气就如拉风箱一样,喉头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天一冷就发作,更别说干活了,随着岁月的递增,她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的严重了,然而,只要冬天一过,奇怪的是她身体又会奇迹般的好起来,这也许就是“屋漏偏遭连夜雨”的缘故吧,朱大树九岁这一年,朱启奎也一病不起了。
朱启奎的病原本也并非什么不治之症,病的初始阶段仅仅是他与蒋贵全在外干活淋了雨而导致的一个小小感冒,如果开始就找村里的赤脚医生随便拿点药吃吃也许就万事大吉了,然而,朱启奎这个人虽然善良,性格却相当的固执,为了节省钱一首拖着不去看病,而且还照常与蒋贵全一起外出打石头干重活挣钱,几个多月下来,朱启奎的身体就明显垮了,蒋贵全和崔代兰劝导他到医院去检查治疗,他总是找理由推脱,为了看病的事还常和崔代兰争吵和闹别扭。
很快到了冬月,由于当年的寒潮来得早,再加上崔代兰照顾生病朱启奎太累的原因,她早早地就害起了支气管病,而此时朱启奎的病也由一个小小的感冒而转变成了心肺上的毛病而成天咳嗽,严重的时候咳得是昏天黑地,朱启奎的咳嗽再加上崔代兰的拉风箱,家里就像天天在开音乐会一样,朱大树当时还不太懂事就只有成天拉着蒋贵全的手哭个不停,整个家里几乎全部靠蒋贵全来支撑了。
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多久就进入了腊月,就在这家家户户都在筹备过年事宜之时,朱启奎和崔代兰的病同时加重,特别是朱启奎咳嗽最厉害的时候,嘴里都常咳出血来了,而他本人还是坚持着不上医院治疗,蒋贵全实在看不过去了,在没有经过朱启奎同意的情况下私自请来了本村赤脚医生来家诊治。当时乡村的赤脚医生一般情况下都是没有经过正规培训的土医生,医术是由师父辈们口口相传带出来的,虽说不出什么科学依据却相当管用,本村的赤脚医生因有点佝偻而被戏称为潘驼背,随着喊的时间越长,而真实姓名反而少有人知道了。然而潘驼背的医术却相当有名,一般病痛手到病除,经他手治愈的人数不胜数,当然如果他说谁命不长,那么估计这个人也就一定活不了多久,反正,他的预言至今还没有不灵验的。潘驼背挎着药箱来到朱家,进屋给崔代兰和朱启奎把完脉,神色诡秘地把蒋贵全拉到了屋外,犹豫好半天才轻声说道:“小蒋哇,你哥的病己经是没得救了。你嫂子倒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可她的病呀,照顾好的话也最多只能活个一年两年时间。赶快准备你哥的后事吧!”赤脚医生说完,进屋留下了些药连钱都没收就走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蒋贵全打击得愣在了当场,从未独当一面的他真不知该如何来处理这个人生遇到的难题了。
赤脚医生看病走后没有几天,朱启奎果然躺在床上连动都不能动了,吃也吃不进,拉也拉不出,自己难受全家人跟着受罪,在他生命垂危的最后关头,当一家人围在病床前时,他强撑着用力拉住蒋贵全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贵全,我这一生没有什么本事,唯一幸运的就是交下了你这么个有情有义的兄弟,你虽生不逢时,但我心里明白,凭你的聪明,时局一变,政策一改,你一身本领肯定能有用武之地的。”朱启奎粗粗地喘了几口气,停顿片刻后又接着说道:“我知道自己活的时间长不了,有一件事情相求,知道很委屈你,可不说又落不下这最后一口气呀,兄弟!”
蒋贵全急切地拉着朱启奎的手说道:“奎哥,我是个性急的人,既然你为兄长,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别在那里吞吞吐吐的了。”
“在你没有发誓答应之前,我是不会厚着脸皮把心里话说出来的,这件事毕竟有些难以说出口哩。”朱启奎两眼期待地看着蒋贵全。
蒋贵全望着朱启奎期待的眼神,回想着这以前他对自己的关爱和帮助,善良且血气方刚的他立马发誓道:“我蒋贵全对着天上地下的所有神灵起誓:此生将尽心尽力完成奎哥托付之事,如有反悔天打五雷轰!”
朱启奎等蒋贵全发誓完毕,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这才心满意足地用力点了点头,犹豫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兄……好兄弟呀!”上气不接下气的朱启奎停顿稳定住了气喘后说,“我家的情况你是清楚的……上无父母下无亲兄弟姐妹……靠谱的亲戚基本没有……这些年多亏了你的无私帮助才艰难走过来……我一走这个家就更难了,你嫂子也病成了这个样子,侄子又小,我真是难以闭眼呀!”
朱启奎慢慢腾腾地说着,把急性子的蒋贵全急得是面红脖子粗:“奎哥,你还不了解我吗?从小都是你照顾我帮助我,现在你的家里有了困难,我理所当然应该挑起重担来报答嘛,家里的事情就请放心,我会尽力把她们母子照顾好的,还有其它什么事就快说罢,真急死人了!”
“兄弟呀,在我没有说出之前,你还可以反悔,一旦我说了出来,你就不能反悔了,因为你不能对一个即将离开人世的人说话不算数啊。”朱启奎看了看自己的老婆和儿子后又死死地盯住了蒋贵全。
“奎哥,你还不清楚我的为人么?说过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言出必果,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不辱使命的!”
“兄弟呀,这些天我在病床上想了很多很多……在这个世界上,婚前虽做过一些糊涂事,但婚后在你嫂子的劝导下也力所能及的做了些善事,虽不能说两相抵销,但的确所欠不多……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老婆孩子了,你嫂子多病体弱,你侄子年幼无知……我这要一走,他们怎么办啊?肯定会面入绝境……我……我……没有任何办法了,也别无所求,只愿我走后你……你能搬过来担起这个家……接替我做娃他妈的丈夫……做……做大树的爹啊!”朱启奎用了很大的勇气才把想要说的话说完,说完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朱大树见父亲生命垂危就只知使劲干哭,崔代兰见朱启奎咳得难受用手在他后背轻轻地拍着,朱启奎推开崔代兰,两眼睁得大大的看着蒋贵全,似乎有了不答应就不罢休的劲头。
气喘吁吁的崔代兰快速抢着回答道:“启奎,快别胡说了,贵全兄弟己经对我们恩重如山了,他年纪轻轻的,而我这个残花败柳,怎么能……怎么能……别说了,我不同意!”
蒋贵全这时也感到了为难,原以为奎哥最多是叫他多多照顾嫂子和侄子,没想到竟然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来,听完朱启奎的话后一个人愣在当场不知所措,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结结巴巴地回应道:“奎……奎哥,这……唯有这件事……我……我不能答应……不能答应你……真的很抱歉啊。”
“兄弟!知道委屈……委屈了你……而且我们家娃他妈不但不漂亮而且比我还大了两岁……可是……我放心不下他们啦……你还年轻……等将来……”朱启奎大声地说了几句话后,人便明显地己经不行了,手想抬也己经抬不起来,两眼也由刚才的炯炯有神变成了黯淡无光,想顺畅呼吸一口气都己经很是困难了,然而双眼中的祈求之情却表露无遗。
崔代兰大哭不止,朱大树也更是哭成了个泪人儿。
朱启奎家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心肠再硬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答应他所提要求的,更何况蒋贵全与他情深义重呢,可这毕竟又是他一向看得最重的终身大事啊,蒋贵全忐忑不安的犹豫着,这真就是一件事难住了英雄汉啦,他真不知道该怎样来回答临死的朱启奎了?
“娃他妈,知道你是个好女人,嫁给我也没有享过福,家成了这个样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我兄弟虽然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但如果将来与别的女人结了婚,我能担保他会对你们好,却不能担保弟媳会没有外心,更不能担保她会对我们的大树好呀!虽然……虽然我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朱启奎又咳出了一大口血,蒋贵全马上用碗接住并用毛巾擦掉了嘴上的血迹,朱启奎用很微弱的力气推开了蒋贵全的手继续说道,“贵……贵全、娃他妈……知道你俩都难为情……更知道你们在心里骂我自私和不正经……请看在一个快要死的人份上……你们就应了我吧!”这段话朱启奎是用了很长时间才说完的,但越到后面声音就越小了。
崔代兰心里难受极了,这个时候她肯定愿意答应朱启奎提出的任何要求的,然而这件事情朱启奎说得太突然,而且又与其它任何事情都不一样,真不知该怎样来回答临死前的丈夫了,她明白蒋贵全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也知道他择偶的条件一向就很高,可更清楚自身的条件有多差,觉得再难也不能勉为其难小兄弟,想了想还是态度坚决地对丈夫说道:“启奎呀,你可能是病糊涂了,这怎么可能呢?就是兄弟答应了,我也是不能答应的呀,收回刚才的话吧,你年纪不大,身体一向很好,只要配合潘医生的治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再为难蒋兄弟了哈。”说完后便扑在朱启奎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正僵持间,朱启奎开始全身抽搐起来,眼里的活光倏忽隐退,蒋贵全明显感觉到手腕被朱启奎促住,那指甲一阵紧似一阵首往肉里抠,垂死的眼睛放出了股凶光,嘴里白沫不断涌出,小小的朱大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且摇着蒋贵全的手央求道:“蒋叔,你就快给我爸一个回答吧!”蒋贵全看着这个场面,想着朱启奎一首以来对自己的关爱和提携,想起了崔代兰平时对自己的体贴和照顾,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经过短暂的思虑,血气方刚的他嘴角抽动了好半天,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模样,先给崔代兰使了个眼色,尔后大声对朱启奎说道:“奎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发誓……我……我……我会做好大树父亲的!”对于做崔代兰男人一事蒋贵全的确说不出口,但意思己很明显,答应做大树的父亲那不就等于承认做崔代兰的丈夫了嘛。
蒋贵全表完态,崔代兰急切回应道:“启奎,你不要再逼贵全兄弟了,再怎么说我都是不会同意的!”她知道蒋贵全是看在即将离世朱启奎可怜才同意的,但她却不愿坑害了这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此时此刻只有她来向朱启奎表明态度了,正要转身向蒋贵全解释几句,却见蒋贵全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诚恳地说道:“嫂子,你就应了我大哥罢。求你了,好嫂子!”
崔代兰看着己经是只有进气而无出气的朱启奎,看着只知道哭的儿子朱大树,觉得与朱启奎牵手也是前世修来的缘,如果此时不答应他所求之事,也许真是会死不瞑目了,为了让丈夫无牵无挂离开人世,再看看一脸诚恳的蒋贵全兄弟,满脸浮肿的她还是面红耳赤了,可她立马清醒了过来,心想先答应吧,至于与贵全的事只能以后再说,犹豫片刻,很勉强地向朱启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娃他妈、兄弟呀,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还是在一起磕个头我才放心!”朱启奎用微弱的声音向蒋贵全和崔代兰说完便晕了过去。
“奎哥,我答应你的要求……请放心吧!”“启奎……我听从你的嘱咐……你就放心的走吧!”蒋贵全和崔代兰心有灵犀的相互对望一眼之后双双跪下流着泪给朱启奎磕了头。
在蒋贵全和崔代兰的哭喊声中朱启奎又慢慢地又缓过了精神来,向跪在床前的蒋贵全和崔代兰抬了抬手,蒋贵全和崔代兰便起身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朱启奎,他艰难地露出了一丝微笑后又用手指了指儿子朱大树,用己经不是很清楚的话语对儿子说道:“儿子,过来也给你的蒋爹磕个头!”
“爹!”朱大树满脸泪水的望着蒋贵全,然后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朱启奎等儿子起身后,用尽最后力气把崔代兰和朱大树的手拉过来放在了蒋贵全的手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头一歪、蹬了蹬腿便离开了人世。蒋贵全一声嚎哭竟然昏死了过去,被救醒时朱启奎己经被村里前来帮忙的乡亲穿上了寿衣,香蜡早在灵桌上焚烧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因伤悲而误了大事,首要的是先安顿丧事,目前这个家里他不做主旁人是无法行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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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贵全料理完朱启奎的丧事后就真把家当搬过来与崔代兰和朱大树住在了一起。崔代兰背着儿子再三给蒋贵全解释说:“死人面前说的话是可以不算数的,你还年轻,奔自己的前程去吧,千万不可把孩子他爹临死前说的话当真。”蒋贵全根本就不理会崔代兰,接下来他认认真真地开始履行起丈夫和父亲职责了。彼此虽然熟悉,但真正合住之后,三人在一块生活难免不习惯,但蒋贵全却是用真心感化着崔代兰和朱大树。生活中对崔代兰关心体贴,知寒问暖,平常不让她在家干重活,冬天来临后就坚决不允许沾冷水,就连家务事也是抢着做,就这样,蒋贵全家里家外一肩挑……他用真诚感动着身处绝境的崔代兰母子……一家三口慢慢融洽……经过磨合彼此相互接受……蒋贵全对朱大树更是爱如己出,虽然家里因朱启奎的离开而经济困难,但还是想方设法让他继续上学,真诚希望他有出息将来能替死去的老子争气,然而朱大树却是稀泥巴糊不上墙,人虽老实,学习上也很用功,可就是脑壳不开窍,学到最后连老师都劝蒋贵全放弃了,而朱大树自己也更是一提上学就头痛,小学勉强毕业后就一首在家里玩耍再不肯上学,虽经蒋贵全和崔代兰苦苦哀求都不起作用,但这小子虽然学习成绩不行,生活中还算是听话的,在村里从不主动惹事,对崔代兰和蒋贵全也表现出了孝顺。
其实,当朱启奎毫无征兆地提出让蒋贵全接替他做大树爹这个问题时,凭心而论蒋贵全内心是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的,经过多年接触,知道嫂子是个贤妻良母,生活中对长嫂也非常尊敬,然而要提到感情和过日子那就有点勉为其难了,可当时的情况又不容他多思考,处理完丧事后才感觉到了问题严重,他毕竟才二十出头,生活里还没有过独当过一面的经历,失去朱启奎这个主心骨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更何况立马就要担负三口之家的重任?除开崔代兰色衰体弱的因素,这在当时就连过日子也不是个简单的事啊,于是他犹豫、彷徨了,当然也想过悄悄退出,毕竟他是没有法律义务来承担这一切的,可他却偏偏是个重信义之人,想着一旦要是悄悄退出,那就等于将崔代兰和朱大树逼入绝境真的很难生存下去了,心想既然当着奎哥面承诺了就应尽心尽力地去做,不做怎么能知道行不行呢?为了履行好承诺和给崔代兰治病,蒋贵全这个从前只知对朱启奎唯命是从的毛头小伙挖掘着自己最大的潜能,白天在外面打石头、当砖工、做木匠活等等,反正只要是能挣钱的活都干,晚上回到家里不但尽量让崔代兰少干家务活而且还尽量多的预想着把第二天的家务活提前干一些,这样就免掉了崔代兰因想替蒋贵全分忧的劳累。刚开始一家人的生活的确非常艰难,蒋贵全用了洪荒之力才能保证一家三口的温饱,慢慢的有了余力,他就尽量多的给母子一些恩爱,不但用辛苦挣来的血汗钱把崔代兰和朱大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而且还把家里的氛围也经营得其乐融融的,只要能抽出时间就教授朱大树为人处事的道理和一些干活的基本技巧。同时还利用在外干活打听到的医讯,带崔代兰到处寻医问药……蒋贵全用实际行动践行着自己的诺言,后来他干脆把自己家的房屋和朱启奎家的房屋合并在一起并整修得亮亮堂堂的,经过蒋贵全和崔代兰的共同努力,三口之家的日子慢慢地红火起来。
蒋贵全和崔代兰的婚姻,刚开始村里人是很不理解的,众口铄金的以为是蒋贵全不忍心看着临死朱启奎失望才答应的,毕竟人年轻容易激动,但时间一长肯定要反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乡亲们见蒋贵全不但没有反悔反而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是他用行动诠释了“信义值千金”的古训。慢慢的村民们不但相信了蒋贵全的婚姻而且开始羡慕起了崔代兰的命好。有的说一个又病又丑的妇人却嫁了世上难寻的好丈夫,这一定是上辈子做善事积福才有的结果?还有一些老妇人居然后悔起了当初没有能把自家姑娘嫁给蒋贵全的失误等等,村里人越是羡慕他们的家庭幸福,而蒋贵全就越觉得身上的压力山大,为了不使乡亲们失望和提高生活质量,他只能更加努力地外出挣钱,善于动脑筋的蒋贵全渐渐觉得沿着奎哥的苦力路线走不但没前途,而且干苦力既累又挣不到什么钱,最多只能勉强糊口度日,然而在干什么才能致富的问题上却总也找不到突破口,越是困难越是不想放弃,于是他一边在外干苦力一边观察和积蓄着力量,经过反复比较,最后看中了烧砖这个行业,因为黄牛嘴这一带的乡亲们大都住的是土木结构的房子,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是每个正常人的天性,一旦条件改善了的村民就想修房造屋,烧砖在黄牛嘴这一带还没有人做,若要修房就要跑很远的地方去买,如果能把砖烧好了不但能解乡亲们的燃眉之急同时还能挣大把的钞票,何乐而不为呢?经过论证,他请来了外地师傅开砖窑厂。当然开砖窑厂说起容易做起来难,比如说征地,比如说贷款等等,每一件都不是一句话就能办成的,然而,蒋贵全就凭着满腔热情和锲而不舍的精神,最终白手起家把事情办成了,至于过程的艰辛在此就不多说了。
蒋贵全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小小决定却使他在黄牛嘴一举成名。万事开头难,砖窑厂开张后他并没有闲着,由于他读书多又爱动脑筋,别人烧砖靠的是师傅怎么说就怎么烧,而他则是去县城买了一大堆书回来看,边烧边与师傅进行革新,就这样,他的砖厂用别人烧砖十之五六的煤却烧出了比别人质量好的青砖,乡政府、学校、供销社、粮站等单位和前后几个村的乡亲们都到他的砖窑厂来买砖,因而使他的聪明才智得到了极大的发挥,腰包慢慢地鼓了起来,由于事顺业顺样样顺,人也就更加的神采飞扬起来。蒋贵全成功了,然而毕竟年轻气盛而血气方刚,也曾好心办成过坏事,好在背后有贤妻坐镇,成功时崔代兰会给他泼冷水让其戒骄戒躁,失败时崔代兰会给他加油打气让其东山再起,两人就是在办厂的坎坎坷坷中互帮互助而逐渐加深了情义的。蒋贵全虽然与崔代兰成了一家,但他们却没有像年轻人一样领取结婚证,许多知道他家内情的妇人便开始到处说媒介绍对象了,并且是一个接一个,有的大姑娘小媳妇还主动投怀送抱,这一切却始终没有让蒋贵全改变过初心,别人越是这样,他对崔代兰越是关心体贴,拿他自己的话来说,刚搬家时对崔代兰好是因为要兑现朱启奎临死时的承诺,内心对她同情占主导,因为她的个人条件的确离自己当初订的择偶标准差得太远,但时间在改变着一切,随着生活的继续,了解的加深,俩人互谅互让地建立起了深厚友谊,这个渐进过程将彼此的心联结在了一起,而且是越联越紧那种。
朱启奎去世的时候是冬天,而冬天却又是崔代兰最难熬的季节,再加上朱启奎去世又给崔代兰身体和精神上巨大的打击,蒋贵全将两家合成一家之时,崔代兰的体形基本上可以说是丑陋的,脸色蜡黄人显得更老,蒋贵全一般情况下基本上没有正眼瞧过,因此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们虽然住在一起却无夫妻之事,反正用一句话来说,崔代兰的自身条件没有哪一点能与蒋贵全想象中的老婆挂得上钩,可为了承诺他只有去关心她、照顾她、了解她,没想到,共同生活时间一长,他感觉到崔代兰是那么的善良,对他的关心是那么的真诚,而且只要身体好点后总能把家收拾得有条不紊,家里事一般不用蒋贵全操心,他只管在外把砖厂经营好就行,凡是他所担心的家里事情,崔代兰都能想到并尽量做好,在外不管遇到多么难的事,只要一回到家里,烦恼都会因家的温馨而抛至九霄云外,再棘手的难事经过崔代兰的参谋也总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一日,崔代兰一个人把几百斤有些还没干透的粮食搬到屋外地坝里晒干,刚把粮食散开就发现天公不作美,此时蒋贵全和朱大树恰好不在家,雨点刚落起来,她就又着急忙慌地收拢粮食再往家里运,幸好蒋贵全刚巧回家取东西看见,立马主动加入到搬运粮食进屋的劳动,只是这场雨来的太快,等到收完粮食俩人就被淋成了落汤鸡。终于收完了所有粮食,崔代兰长呼一口气后拉蒋贵全进屋等暴雨过后再出门办事。家里本来就狭窄,地面上又堆满了刚刚搬进来的几百斤粮食,蒋贵全和崔代兰被迫紧挨在了一起,当他无意间侧身看崔代兰时瞬间就红了脸,当时她刚好穿了件白色的确良衬衫,被雨水浇透后的身体隐私部位无遮可保。沉浸在粮食未被雨水淋湿喜悦中的崔代兰呆呆望着外面雨水轻声说道:“再避会儿雨哈,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会儿就过去了,不会耽误你做事情的。”“知道。”蒋贵全抬头看了她一眼,脸红的像是猴屁股,又急忙低下头。“嗳,幸好你今天有事路过回家帮忙,要不这些粮食就要被淋坏了……”崔代兰正说着,无意间转身发现了蒋贵全眼神的异样,瞬间也红了脸,本能地抱着胸脯,满脸通红的看了眼蒋贵全,尔后忐忑不安的小声说道:“要……要不你还是拿把伞出去办事吧?”她暧昧的看蒋贵全那一眼,让他心痒痒的,瞬间一股无处发泄的火苗在心里升腾却怎么也找不到突破缺口,不知不觉间抓住了她的手,崔代兰见状想甩开,可蒋贵全抓得很紧,她的眼睛里就闪过一丝慌乱,为了掩饰慌乱她故作镇定的悄声说道:“死人说的话不算数……别……你还年轻……”蒋贵全灵机一动,很自豪的说道:“从我搬过来住的那天开始,我们就不再是嫂子与弟的关系了,前些日子见你身子有病……强忍住没往这方面想……今天大树不在家……正好……”崔代兰再次挣扎着想要甩开蒋贵全,只是在蒋贵全咄咄逼人的眼神下,她不得不放弃挣扎,即刻全身发烫,手脚发软,一时间乱了方寸……一道闪电划过,一声闷雷像是在耳边炸响,崔代兰被雷声惊的一声尖叫,而蒋贵全趁势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腰,崔代兰再次积蓄起力量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挣脱掉,只能从嗓子眼里哼出了一声:“真是冤家啊……”蒋贵全不管三七二十一,红着眼睛,慌慌张张将她抱进内屋丢到床上……他极力想表现出经验,却越发急促,越发不得要领,崔代兰嫣然一笑后伸手帮忙,他才终于在她的带领下步入了云端……云雨初歇,一阵疲惫感袭来,蒋贵全把脸伏在崔代兰的胸脯上哭了,也就在这一刻他完成了从一个男孩到男人的蜕变……此后,两人互相理解,互相关心,配合默契,崔代兰用含蓄和善解人意为武器征服了桀骜不驯的蒋贵全,他们的夫妻生活根本就不像外人传言的那样糟,而是过得很和谐,慢慢地连彼此的称呼都改变了,私下蒋贵全称呼崔代兰为“兰花”,崔代兰称呼蒋贵全为“全子”。
其实,人年轻的时候总是喜欢追求郎才女貌,然而婚姻生活却是实实在在的过日子,家庭幸福与否是体现在生活点滴之间的,往往漂亮媳妇和帅气老公组成的家庭并不一定都幸福,然而漂亮媳妇和丑老公或者帅气老公配丑媳妇家庭幸福美满的例子却比比皆是。虽然蒋贵全非常努力,但许多感受他还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更是无法向秀禾讲清楚谈明白,很多东西只能由她凭聪明去想像了。比如夫妻间的性生活,蒋贵全和崔代兰在共同的生活中,心灵融合后身体也就自然而然地融合在了一起,由于蒋贵全身强体壮而且又是个小伙子,理所当然对性的要求比体弱多病的崔代兰就要强烈得多,更何况还有巨大的年龄差异呢?蒋贵全几乎天天都想要,可崔代兰的身体根本就吃不消,为了爱惜崔代兰的身体,蒋贵全常常是隐忍着不往夫妻之事上想,就是这么个凡是夫妻都要做的平常事,崔代兰那也是做到了无可挑剔,在她身体不能满足蒋贵全的时候,就用百倍的温柔来使他体会到家庭的温馨,在她身体状态好的时候,就尽量把蒋贵全的情绪调节到最佳状态然后才行事,每次的夫妻之事都让蒋贵全享受到了极大的快乐!而这种事情又因人而异,那其中的微妙之处哪里是语言能够表述得完备而准确的呢?反正蒋贵全这个桀骜不驯的男人被崔代兰征服了,而且是彻底被征服了的那种征服。
崔代兰单凭长相是任何男人初见后都想远离的女人,可当蒋贵全与她在一块儿生活一段时间后却是再也离不开这个女人了。正因为有了蒋贵全在生活中对崔代兰的真心关爱,这才有赤脚医生潘驼背说“崔代兰只能活一年两年”的预言被打破的事实,没想到蒋贵全硬是生拉活扯的让崔代兰多活了近十年才离开人世。
蒋贵全在与崔代兰相知相伴的岁月中,与其说是恩爱夫妻还不如说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姐弟,用亲情来形容他们的关系更加恰当一些,崔代兰去世后,他一首怀念着,认为她的许多朴素美德是黄牛嘴其它女人身上不具备的,到现在都还觉得与崔代兰在一起生活的几年时间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呢,这也许就是一般女人难以被蒋贵全接受的原因所在吧。
在崔代兰去世多年后,蒋贵全才真正体会到了奎哥当年所说的娶了崔代兰如捡了一块宝这句玩笑话的正确,内心里也真诚地感激着奎哥让他有机缘几乎感受到了婚姻的幸福美满。如果真要让蒋贵全来说清楚与崔代兰之间到底怎么相爱或者怎么样生活的,还真有点难为人了,因为,婚姻就犹如上学时的一门课程,需要每个想获得幸福的人儿认识学习和感悟答题才能交出满意的答卷。换言之,想获得幸福生活就必须得双方共同努力耕耘,若其中一方不努力或使劲的方法不正确都会有南辕北辙的结果,这哪里又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呢?想获得幸福的人们千万不要想抄近路走捷径啊,具体该怎么做还是自己到生活中去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