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22
岁月如梭，韶光易逝！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匆匆流逝，一晃秀禾上山放鹿己经第三个年头了。
经过几年放牧生活的锻炼，秀禾逐渐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大姑娘，身体曲线玲珑且变得愈发标致，全身浸透着那种东方美女的性感与妩媚。
这几年间也有好几批媒人上山提过亲，然而在蒋贵全故事的影响下，秀禾慢慢地形成了自己的爱情观，找对象决不仅仅只看男方的长相和家庭经济状况，认为爱情是一种感觉，必须要找到两个人之间那种默契才行。所见面的几个小伙子，虽然各有特点但始终没能找到心有灵犀的感觉，于是和蒋贵全商量后回拒了。在大巴山深处的黄牛嘴这一带，男女过了二十，说亲的人就会自然减少，这对渴望爱情的秀禾来说虽然是个打击，但由于蒋贵全每天都有让她惊喜的中外小故事等着，少了媒婆的掺和反而觉得是种解脱，她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鹿群们也跟秀禾熟了，尤其是兰花，每到休息时，只要她一个手势，它就会顺从地走过来与女主人依偎在一起撒欢。
蒋贵全每每见了就会笑侃秀禾：“自从你上山后，兰花这个喜新厌旧的鹿妖再也不像过去那般与我亲近了。”
秀禾翘着嘴嘟哝道：“那也许是因为你对兰花没有原来那样关心所致！”
“是吗？我看也往是你中了你的盅吗？”蒋贵全也调皮地注视着秀禾。
秀禾故意装着生气的模样，大声说道：“知道就好，亡羊补牢还来得及哈！”
“亡羊补牢的不应该是你吧，赶快找个对象尽快结婚吧，否则，过两天你母亲又要上山来催促了。”
“为什么要找对象？我觉得这样生活很好哇。”秀禾想着自己的心事，心情即刻不愉快起来。
“好了。怎么动不动就不高兴哟？”蒋贵全把脸凑上去用胡子扎秀禾的脸蛋，从小长大每当她生气时，蒋贵全都是用这个方法来转移她注意力的。
“呵，呵呵，好，不生气了，我投降！”蒋贵全的方法果然奏效，秀禾的脸马上由阴转晴，笑着跑开了。
蒋贵全虽然年龄己不小了，但却身体健壮，特别是甩石头打鹿时，胳膊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闪显着力度，腿脚也是相当的快，偶有小鹿在悬岩上吃草不敢下来，他能徒手很快攀登上去把它抱下来，这个时候道让年轻的秀禾像个多余的人了。每每看到蒋贵全那一块块肌肉，条件反射的就会让她想起陈建生来，想起他身上的那些块状的肌肉，于是整个人就傻了，站在那里一阵阵地发呆，那个没有良心的人到哪里去了？有时她也在心里嘀咕一下。
读过一些心理学书籍的蒋贵全一见秀禾的傻样就知道她又在想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了，为了让她摆脱胡思乱想，按照过去的老方法，轻轻走到身后用手呵最敏感的腰部想使她发笑，只要一笑她就会转移注意力回到现实里来，因为她的致命弱点之一——怕痒。
秀禾明白又是蒋贵全想使自己高兴而为，所以就故意显得无动于衷不反击，她毕竟是个发育正常的大姑娘了，随着身体的发育成熟，内心也是需要来自异性刺激的，比如说刚开始的时候她对与蒋贵全的身体接触没有什么感觉，但现在说不清为什么，偶尔还希望与他的身体有些接触呢，在与蒋贵全的身体接触中感觉特别的舒爽，所以今天她一想起陈建生，就自然而然地回味起了那曾经的抚摸，想着想着，思绪走了神，因而对蒋贵全的呵痒不但不反击反而觉得很是受用。
蒋贵全见秀禾居然没有反应就顺势往上想啊她的腋窝，谁知用力稍大碰到了胸脯，那种酥酥感觉经手传了过来，久未与异性亲热的强壮男子暂时忘记了辈份，瞬间思绪混乱，在动作中把秀禾当成了一个女性，手运动到敏感部位时动作加大了。
秀禾被蒋贵全这一挑逗，同样一种久违的酥酥感觉导遍全身感到特别的舒爽，于是也就任由他呵着痒痒。
混乱瞬间一过，蒋贵全满脸通红后悔不迭，手如挨着了块烙铁般迅速退回，羞了半天，见秀禾没反应，只是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远方，才知她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突然一种酸处从心里升起，几年了自己还是没有能让秀禾从感情的旋涡里完全走出来，失败的情绪从内心深处涌出，没有再理会发呆的秀禾，默默赶着鹿群向前方走了。
蒋贵全和鹿群离开后，秀禾立马就清醒了，敏感的她从蒋贵全的背影知道他又在心里责怪自己了，假装天真无知地跑上前拉着蒋贵全的手，撒娇地说道：“告诉你吧，我与妈早就玩过这种游戏了，只要我忍住不笑，你用任何方法都没有用的。”
蒋贵全听秀禾这么一说，知道刚才无意间的触碰没有引起她的注意，一颗懊悔的心才放了下来，摇了摇头无语地赶鹿继续朝前走。
聪明的秀禾为了把此事产生的尴尬全部掩饰掉，故意跑到了蒋贵全的前面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淘气鬼，真拿你没有办法。”蒋贵全顺势下了台，缓缓走到路边一个长条石前坐下。
由于刚才的心悸，秀禾没敢像平常一样看蒋贵全的脸，而是转身看向了远处，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记得很小的时候你带我到村边小溪里抓鱼的事吗？”看着小河里流动的溪水，她想找个快乐的话题。
“嗯，当然记得。”蒋贵全做了个扩胸运动，用手抹了一把脸，回味着答道：“那个时候你的你可听话了，哪有现在这么调皮。”
秀禾无限幸福地追述道：“小时候被你和妈宠着爱着的愉快时光很快就过去了，长大了后发现父亲变了，母亲变了，一夜之间似乎一切都变了，自己的心也飞进了县城，总想通过考学离开黄牛嘴，过上城里那种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生活。”
“你的理想飞进城是正确的哩。如果受了教育还安心做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那倒是个怪事了？”
秀禾无限向往地自言自语道：“理想？唉！这个词好像在我的脑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用句俗话说，我现在就像‘蒙上眼磨驴，惯性地打着圈’被生活抽打着，也不知道走到哪了。”
秀禾的话让蒋贵全吃惊，立刻补充道：“知道你这颗年轻的心早就厌倦了和我在一起过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了，可现实就这样残酷，作为普通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只希望你不要消沉，因为你是我的骄傲，我与你父母都希望你幸福快乐！冬天终究会过去，春天立刻就会到来，我深信将来你会过得好的，因为你单纯善良，而在这个社会，单纯善良的人可能会偶尔吃点小亏，最终会被神灵保佑过得轻松愉快的。小时候，我总是说你思维太简单害怕你出社会后吃亏，现在想想，简单有简单的好处。”蒋贵全说着，捡起脚下一粒小石子，猛地掷向小河里，平静的水面立刻有一串涟漪荡漾开去。
秀禾无奈地笑笑没吭声。心想：简单？我也在祈求这样的一种生活状态，可简单是一种很高的境界啊，不是一个红尘中的谁想做就可以做到的，简单需要放下很多东西，很多欲望，在这喧嚣的尘世中，能做到“问君何能乐？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才能惬意地生活，谁又能真正做到简单呢？
蒋贵全见小姑娘似乎正在思考，于是趁火打铁地继续说道：“秀禾，知道你好胜心强，这样不好，尽管这个社会表面上看是勾心斗角、弱肉强食，但有时候太争强好胜了也未必是好事，比如当初我在村里烧砖有些成就时，人就容易犯晕，找不着北，心飘起来就忘了自己是谁，很多事都非要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贪婪，忘乎所以，当时就做过很多自认为对事实证明错的事情，现在想弥补己无机会了，其实这是种病！人，还是踏实一点，淳朴一些好。”
蒋贵全说这番话的意思秀禾心里明白，也早从小芬那里借来的武侠小说中知道，人在江湖是身不由己的，出道时的天真无邪，在江湖的残酷中，很可能会被抹杀得荡然无存，经过血雨腥风的洗礼，能顿悟的，或许才是超然世外的高人。想到这里，轻声地对蒋贵全说道：“向前看吧，好人终有好报的！”
“有你在身边真好！有了心事可以和你随便地探讨。唉，己经习惯了与你在一起的日子，要是哪天你嫁人了，真不知道该怎样生活了，嘿嘿。”蒋贵全说完，真心幸福的笑容挂在了脸上。
秀禾喜欢看蒋贵全笑，他的笑从小就让她着迷。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有同感。与您在一起觉得特安全，什么都用不着自己去思考，什么都用不着担心和害怕，每天都体会着幸福和快乐！这种生活其实就是我心中向往的理想生活哩，唯一感到遗憾的是父母不能参与进来，要是他们能与我们一起生活，那就真是幸福了。”
“其实，我也希望一家人在一起愉快生活，但你的父亲与我们的思维的确不一样，不是我对他有偏见而故意排斥，一想起过去他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心里就特别难受，怎么样都教不会他啊！”蒋贵全深思了片刻，叹息一声后，说道：“喂，你将来结婚了，叫你老公把房子修得大大的，我要和你们住在一起哩。”
“行啊，那你天天都替我祈祷吧，嘿嘿。”
“仁慈的玉皇大帝啊，让我的秀禾尽快找到如意郎君吧，但愿那个臭小子不要嫌弃我这个陪嫁老头子哈。”
秀禾看着蒋贵全开心的模样，内心很愉悦。心想就这样陪伴他天天开心，也算是对他疼爱自己的回报吧，除此之外，自己还能为他做什么呢？
……
又一个稀疏平常的早晨，太阳慢慢透过云霞露出了早己胀得通红的脸庞，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羞涩的张望着大地，金色的光芒透过远处树木的缝隙洒在褐色土地滋生的小草上，各种小动物即刻爬出洞穴呼朋引伴地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蒋贵全照料着鹿群，秀禾可以在山野里到处乱跑，在乱逛的过程中，她发现了一种植物，标致得像个娉婷玉立的美人，颈细长而，顶上是张油亮而圆阔的叶子，有风招摇，无风亦招摇。经不住诱惑，她小心地连根拔下来一株，那根像一只秀美的裸足，闪着白滢滢的光泽，根断处，淌出乳汁一样的汁液并不滴零，而是在原处凝聚着，越聚越大，像又结出了一枚透明的果实。秀禾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吸吮的冲动，便贸然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滋味似乎像房屋后妈妈栽的小葱，只是微涩却越吸越甜，兴奋地把那株植物举到蒋贵全眼前，眼睛似乎在问这是什么植物？
蒋贵全撇一撇嘴：“亏你还是山里的孩子，连这个都不认得，那是野葱。”说完从秀禾手里拿过野葱把整株都送进嘴里大口地咀嚼起来：“这种野葱比家里种的葱好吃着哩，把它当菜挖回去凉拌着更好吃，下白米干饭也爽，过去我们是常吃的。”
秀禾非常纳闷，有这么好吃的菜，怎么不见人来采一些回去吃呢？通过眼神把疑问告诉给了蒋贵全。
蒋贵全说：“怎么不采？从前生活艰苦的时候挖得凶哩，但野葱与家葱相比较个头小而味微涩，现在乡亲们家里能吃饱，就都不耐烦再到山上来挖了。”
秀禾遗憾地说道：“太可惜了，一些垃圾食品大家还愿意争相购买，而这些真正的美味却没了人享受，也许就如人彼此熟悉了，也就失去了新鲜感一样，对吗？”
蒋贵全知道秀禾又将开始展开联想了，为了阻止她的胡思乱想，就故意带着她转了一圈，又教她认识了车前草、杨蒿、苦蒿、野菠菜、空头草、灯龙草、野碗豆、灰旱菜、地衣等植物……种类繁多，并告诉她，这些野菜性甘无毒，均可生吃，大部分还可入药，在医生的指导下还可治病哩。
秀禾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你不光书本知识渊博而且实践经验更是比其他人胜出一筹哩。”她看到，那些可食用的野菜，都成行连片，颇具规模，突发奇想，要是能办个山野菜加工厂什么的，山上原料是充裕的，如果把它卖到山外说不定还能挣些钱呢！但她不敢说出来，怕被老爷子笑话。而且也明白，在山里，凡涉及家中较大的事件，只要由女人提出来，便都不可取了，只有等男人们觉悟了才能办，这都是她从小都知道的，为此她突然伤感起来，伤感她为什么不是个男的，要是个男人的话，在这个被外面世界遗忘的黄牛嘴，一样是可以干成很多事的，还发现，那些淡忘在山间的好吃野菜，都长着很美的容貌，却不被人稀罕。那么山里的女孩儿呢？山里的女孩儿哪个不美？却很少被嫁到山外去，都被没有见识的山里汉子就地消费掉了，而自己呢？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秀禾决定今天不捡柴火了，想采一些野葱给父母亲送回去，她用眼神征求蒋贵全的意见，他笑而不语。秀禾很快就从他的微笑中读出了怂恿。于是兴高采烈地和蒋贵全把鹿群赶到一片野草丰盛的地方后就独自欢畅地开始挖野葱了，等到下山时己经挖了整整一篓子，很有成就感的她很是得意地背着野葱在蒋贵全和鹿群的后面走着。
采回的野葱俩人根本就吃不了，在蒋贵全的指导下，秀禾把一部分晒干准备做盐菜用，另一部分准备抽空送回到父母家里去。
当刘向红看着那满篓的野葱时，惊奇地叫了一声：“哎哟喂，我的妈呀！这闺女是不是想嫁人了？都己经会操持生计了!”
听了刘向红的话秀禾得意地笑笑：“妈，您就别取笑女儿了，趁机快多教我几种做着吃的方法吧”
刘向红说：“那有什么难的的，最简单的一种方法就是放点盐巴和佐料拌着吃就行了，连香油你都不要放，这样才有野葱的自然香味哩。我拌着给你看一次就会了，今天你就留在家里品尝我给你拌的野怱吧。”
开饭时，一大盘凉拌野葱放在了饭桌上，清香缭绕着整个厨房。
朱大树却故意皱了皱眉头后撇着嘴做出幽默的神态说道：“向红呀，这可不是啥好兆头，我记得前些年缺衣少粮的年代吃过这东西，咱家是不是快要再受穷了，我们黄牛嘴人只有生活艰难的时候才吃野葱呀，对不对？”然而真到吃饭的时候，朱大树的筷子就不停地向装凉拌野葱的盘子里伸并且还故意夸张地大呼大叫：“这多年不吃的山货还真是美味啊，向红，这以前你怎么没想着让秀禾采些回来做给我吃呢？”
刘向红难得地对着朱大树嫣然一笑后，轻声说道：“秀禾呀，你爹吃了不说好，反倒还说风凉话哩，不要理他。”其实朱大树这个人原本并不愚蠢，而且心眼也不坏，主要是文化低没有主见才导致他后来身体不好而做错了许多事情，原来生活中一首有蒋贵全帮着他、护着他，能力无法得到体现，所以越看越觉得窝囊，但现在蒋贵全搬出去了，陈建生也走了，理所当然成了一家之主后，情绪一正常干事也就像模像样的了，与刘向红的关系也就渐渐亲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朱大树对秀禾也不像原来那样横挑鼻子竖挑眼了，反而私下还常对刘向红检讨起当初对女儿讥讽的错误来，所以现在一家人在一块儿其实是非常融洽的，甚至许多时间他还想多与女儿亲近呢，只是碍于男人的臭面子没有明说罢了。
遭到奚落的朱大树吃野葱的时候显得比谁都贪婪。见老婆和女儿不解地看着自己，便说道：“看什么看，这玩意儿长在祖宗的地盘上，不吃白不吃哩。”
刘向红娘儿俩听了朱大树的话并没有回答而是偷偷笑着，她们的笑声是那么清脆，那么悠扬！
……
在秀禾又一次送些放牧时摘采的山货回家陪朱大树和刘向红一起吃饭的日子。蒋贵全放牧归来正准备做晚饭，却因找不着淘米的小盆而生自己的气，好不容易找到盆淘米简单做好晚饭，才发现秀禾还没有回家，于是便依偎着房门期盼地望着远方。此时，夕阳用它那残存的光芒染红了天空，归巢的小鸟在树林叽叽喳喳地欢闹着，这往日蒋贵全心中的精灵们此时此刻却让他有些心烦意乱了，顺手拿了棍子走到屋外朝树上叽叽喳喳欢跃的小鸟使劲地轰，小鸟们故意与蒋贵全作对，你在这儿赶它到那儿叫，你到那儿赶它在这儿叫，轰累了的蒋贵全只好扔下竹杆向院外走去。
蒋贵全出门沿上山小道才走了几步就想起了秀禾不回来吃晚饭的事。回家一边心不在焉地胡乱扒拉着碗中的米饭一边向院门口张望着，期盼送山货回家的秀禾能早点归来。到此时他终于明白，几年朝夕相处日日相对，早己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小女孩叽叽喳喳，抬眼就能看见，吃她做的饭，穿她洗的衣，听她淡然轻柔的声音，纵容她耍小性子……衙门山的家中似乎一刻也离不开她了呀！
蒋贵全饭后自然而然地走向了房屋后面的小湖边。那里是他和秀禾的乐土，晚饭后无事俩人经常来这儿散步、谈心、交流彼此看书心得，谈论着乐府的风骨、唐诗的魂魄、宋词的瑰丽，在谈论中去品读。讨论激烈时，蒋贵全偶尔会脱口而出，大声诵读李白独坐敬亭山，看众鸟高飞孤云独去的悠闲。有时又会小声吟诵王维独坐篁竹间，在明月相伴中弹琴长啸的豁达……每当这时候，秀禾就静静地注视着表情丰富的蒋贵全，自然而然就会想起中学时教语文的张老师，回忆起学校的许多快乐往事。
来到小湖边的蒋贵全，边走边想着往日秀禾陪自己散步那可爱的神情，可今日只有自己她却不在，烦恼，一股无形的烦恼困扰着，他想理清自己的思绪，却怎么也理不清，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剪不断，理还乱”吧？随手习惯性地捡起一块瓦片，使劲向小湖扔去，瓦片在湖水中打了几个水漂，最后终于无奈地沉落了下去。沿湖转了一圈仍不见秀禾归来，于是转身回家把鹿赶进圈里加了草料，到秀禾屋里拿了本《七侠五义》坐在木凳上看了起来，这是他多年形成的一个习惯，只要遇上心情烦躁安静不下来，找本书坐下看几分钟烦躁的心就会平静了。
蒋贵全看了一个章节后合上书，抬头见天都快黑了，却依然没有见到秀禾回来，着急地在院子里不停地搓手，转圈，脚印在院子里织了一地，以至于秀禾匆匆赶回来了他都不知道。
秀禾见蒋贵全不停地搓手不停地转圈觉得奇怪，这是一起生活几年从没有过的事呀？静静观察了许久也没有弄明白缘由？心想也许是他遇到难事了？于是调整好心绪甜甜地问道：“哈罗，怎么急成了那个样子？”
蒋贵全听到秀禾清脆的喊声后立即停止了搓手和转圈，竟然难得地满脸通红，小声责怪道：“吃了饭也不知早点回来，我还猜想着你是否在山路上不小心崴了脚呢？再不回来呀，我都准备拿电筒下山接你去了哩。”
这种被重视的感觉让秀禾好生感动，一阵温暖使得她眼睛红红的差点掉出眼泪来，！
蒋贵全见状立马走过去拍拍秀禾的肩头，轻声说道：“安全回来我就放心了，看！一身的臭汗还伤什么感啦，快进屋洗洗去。”
……
人与人一旦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会产生默契，你了解我的脾气，我包容你的任性，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就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彼此融洽和谐，这样的感觉和缘分，有时候还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哩。蒋贵全和秀禾通过几年的共同生活，己然是相依为命了，生活中俩人偶尔眼神的交汇，都能互通彼此的心意，这种生活真甜蜜啊，沁人心脾的甜蜜！
23
夏日的夜幕降临得较晚，蒋贵全与秀禾结束一天的放牧回到家时往往天边还挂着绚烂的彩霞。
又一个星期三悄悄来临，蒋贵全放鹿归来关好鹿群来到屋外刚放下工具就听见了秀禾的声音：“咋才回来？累坏了吧？”秀禾一脸的关切，眼眸里满满的都是责备。
“太阳落山后凉快，趁鹿群喝水的功夫，我顺便在菜地忙活了一会儿。”蒋贵全满身满脸的尘土，看见被秀禾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正犹豫是该进还是不该进？
“来，快洗洗好吃饭。”秀禾快速舀出一盆热水让蒋贵全清洗。
“哦，好。”蒋贵全洗漱完进屋看着桌子上摆好的碗筷和饭菜，歉意地说道：“哎呀，一看就知道是热好几遍了，下次如果饿了就先吃，别为了等我而饿坏了。”
“干活的还没吃，谁敢先动筷子啊？来，快吃吧。”秀禾进厨房把盛好了的一碗饭给蒋贵全递了过去。
两人愉快地吃了晚饭收拾好碗筷和屋子，秀禾嫣然一笑后转身进屋拿出早己经准备好的书籍，清理了一下嗓子便开始了属于他们的娱乐节目。近段时间为了打发无聊的寂寞时光，在秀禾提议下经过两人协商创新了个小节目。利用放鹿的空闲，两人各自学习自己感兴趣的诗词或杂文，既可是李白、杜甫、苏轼、李清照和纳兰性德等人的名作名篇也可是一般作者有感而发的小杂文，只要是朗朗上口、健康向上有意义的均可。每周三、六晚饭后则是整理所学所思进行汇报朗读的专门时间，不认真的将受到惩戒，朗读的规则是各自选一篇自认为好的诗词或短文进行交流朗读，也可两人协商找个剧本分别充当男女主人翁一起朗读一段外国名著片段，或即兴朗诵自己作的诗词均可，过关后才能回屋睡觉或看自己喜欢的书。别看这在外人看来有些儿戏的节目，秀禾做起来可是非常认真的，如果蒋贵全想敷衍，那肯定会受到她刁钻惩罚的，在受过几次小小的惩戒后，蒋贵全对于秀禾规定的这些项目是再也不敢马虎了。
秀禾准备充分，随即翻开这几天正在研读的佛学书籍大声地介绍着：六世达赖仓央嘉措是西藏历史上著名的人物。出生在西藏门隅拉沃宇松，从小资质灵敏，曾拜五世班禅为师，落发受戒，取法名为罗桑仁青·仓央嘉措。后被迎至布达拉宫，在著名学者桑杰嘉措的首接培养下学习天文历算、医学及文学等。二十五岁时，作为上层统治阶级争权夺利牺牲品的仓央嘉措开始了自己的流浪生活，先后周游了青海、甘肃、蒙古、西川、印度、尼泊尔等地。曾当过乞丐，生活极为曲折艰苦。由于接触过广大的人民群众，有丰富的生活实践，从而写出了优美动人的《仓央嘉措情歌》，传说仓央嘉措被解往北京途中遭害，现在所能读到的都是他二十五岁以前的作品。他贵为西藏之王，却有一颗不避世俗的心，向往自由、爱情、人世之乐。在佛的世界里，他是一个“异类”，敢于突破世俗。在人的世界里，他被称为“世间最美的情郎”，写出了许多流传至今的诗句和情歌。这首《见，或者不见》是他的代表作之一，也是我最欣赏和喜欢的，现在就请欣赏诗歌朗诵：
《见，或者不见》
朗诵者：涓涓细流（秀禾）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 相爱
寂静 欢喜
……
秀禾声情并茂朗诵完后就沉浸在了达赖仓央嘉措的情感世界里没有能立马清醒过来，一个人拿着书傻傻地站在那里思绪万千。
蒋贵全知道秀禾又开始多愁善感了，为了让她尽快从仓央嘉措的情感世界里走出来，碎步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头，立刻用浑厚男中音己大声介绍了苏老夫子来。
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北宋文学家、书画家、美食家，今西川眉山人。父苏洵，弟苏辙都是著名的散文家。他是宋仁宗嘉佑二年的进士，官至翰林学士、礼部尚书。因作诗讽刺新法下御史狱，遭贬。卒后追谥文忠。他是北宋中期的文坛领袖，文学巨匠，唐宋八大家之一。其文纵横恣肆，其诗题材广阔，清新豪健，善用夸张、比喻，词开豪放一派，与辛弃疾并称“苏辛”，著有《东坡全集》、《东坡乐府》等。
苏东坡是我最敬佩的文人之一，而他的作品中我最喜欢的还是《水调歌头》，他的这首词，抒酒问月，有李太白酒仙遗风，一片奇趣横生。 明月皎皎照彻天上人间，天上是孤寒一片，人间是相思无眠。“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己是豁达，“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更至乐观诚挚，种种感情交融于月光之下，顿成千古绝唱。
现在请涓涓细流用心欣赏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水调歌头》
朗诵者：山野狂人（蒋贵全）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
蒋贵全朗诵完，秀禾正要发表感慨，一阵洋芋烧好的香味飘进了鼻子，俩人同时把脸转向了厨房，显然都被柴火坑里散发出的浓浓洋芋香味吸引了。
蒋贵全笑眯眯地注视着秀禾一言不发。
秀禾一脸阳光地嘟着嘴，轻声责怪道：“想吃就明说吧，傻笑什么？”说完走进厨房从柴火坑里掏出了做饭时埋在柴火灰中己经烧熟了的洋芋。
上午，在山上放鹿休息时，蒋贵全无意中说此生对吃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喜欢吃个烧洋芋，还说兰花在世时就常在煮饭的余火中埋进几个洋芋烧给他吃，烧熟的洋芋吃起来特别特别的香。细心的秀禾把蒋贵全的话记在了心里，煮饭时特意挑选了几个土豆埋进了火坑里。
秀禾起身进厨房把几个烧熟了的洋芋从灶坑里掏出来摆在了桌上。
蒋贵全见着几个烧洋芋摆在那里眼神果然亮了，几乎是抢一样挑了一个拿在手中不停地捏着，在手里来回地倒腾着，还没等到洋芋完全凉下来就把它从中间掰开，一团白气中露出一层白白的沙馕一样的面质，他囫囵地咬下了偌大的一口，由于吃得太快，吞进肚里后才感觉到了烫，便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难受得首用手拍胸口，嘴里还发出一阵呼哧呼哧的怪叫。
“哈哈，越来越没出息了，俨然像个贪吃的孩子，更何况这样吃不但烫而且还极不卫生哩。”秀禾轻轻地拍打了一下蒋贵全的手背，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洋芋认真地剥完皮用嘴吹冷，然后用手掰成块喂他，蒋贵全不习惯想用手接过来吃，秀禾白了他一眼没有给，而是他吃完了一口又收回手继续剥，就这样两人边剥边喂边聊了起来。
蒋贵全大大地吃下了一块烧洋芋后吧唧着嘴说道：“这人就是贱，大米饭挡不住嘴，就稀罕这一口。”说完故意扬起脸看着秀禾。
秀禾思虑了一会儿才一语双关地笑着回应道：“人就是这样，谁都稀罕那一口，如果不稀罕那一口，也许你就不是人了。”秀禾借题发挥着自己对他的崇拜和同情。
蒋贵全觉得秀禾的话中有话，却又不知如何回答，“嘿嘿”傻笑了两声，把放在桌上的洋芋中挑出一个剥了皮喂秀禾吃。
秀禾含笑看着认真剥洋芋皮的蒋贵全，用手抚过额头前的短发，偏头轻轻咬了一口，一边幸福地享受着蒋贵全的殷勤，一边大胆看着他那可爱的贪吃相。
不一会儿的工夫，几个烧好的洋芋就踪影全无了，蒋贵全却兴味未尽，伸长了脖颈向厨房张望。然而，他心里明白己经没有了，虽然多少有些失望，但对秀禾的感激却是实实在在的。
秀禾见蒋贵全难得在自己表现出了贪吃的模样，心情愉快地埋怨道：“别馋了，明天再多烧几个让你吃个够!”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你别说，原来这烧洋芋也蛮好吃的嘛。”
蒋贵全没立刻回答秀禾，因为他的失望并不完全来至于烧洋芋好吃，由于刚才与秀禾之间互喂互吃的情境很温馨很幸福，也有因烧洋芋吃完后没有了再继续下去的理由而失望，几经思虑，不由得想起了与兰花在一起的那些幸福生活片段来，有一次兰花也是将烧好的洋芋边剥边喂给他吃的，今天几乎是当年情境的重现，这个秀禾啊，真是越来越懂事了，正当蒋贵全浮想联翩的时候，秀禾递茶水的动静让他立马回归了现实，回味着刚才的幸福时刻，突然间想起了上午在山上与秀禾讨论的种主粮和杂粮的事情来，于是缓慢说道：“谢谢你的烧洋芋啊。”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上午你上山送饭时说多种杂粮经济收入高的事情，当时没仔细想，回来的路上合计了一下觉得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哩，要不坡上的几亩地明年不种小麦改种杂粮得了。”
秀禾故意娇嘀嘀地对蒋贵全说道：“是啊，做任何事情都要讲究经济效益的嘛，如果不努力挣钱，我要买新衣服了咋办呢？”
“你的衣服自然应该由我的孙女婿买啰。喂，赶快给我找个孙女婿吧，我等着你和他一块儿挣钱养我哩。”蒋贵全吃洋芋吃出了幸福，于是与秀禾调侃玩笑起来。
“人家好心烧洋芋给你吃，你却连句正经话都不会说了，看我不拔你的胡子!”秀禾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当时农村姑娘公开说到找对象的事情难为情是习惯思维。
幸福的老蒋以为秀禾真的要行动，就故意将身体弯曲了起来，她本来是说说而己，见他这副模样就真上前非要拔老蒋的胡子来进行惩罚了，但老蒋就是不让她轻易得逞，于是祖孙在那里你啊我一下，我扯你一把地玩耍起来，谁知拉扯中蒋贵全本想去抓秀禾的胳膊没想到却抓住了她的衬衣，只听“噗”的一声，秀禾衬衣的上面两颗扣子掉了，老蒋只觉眼前一阵白光，时间一下子愣住了，秀禾虽然反应很快，也即刻将上衣拉拢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但却改变不了己走光的事实。两个人都满脸通红地尴尬在了当场。
今晚蒋贵全的情绪很好，原因是秀禾无意识喂他吃洋芋的动作像极了死去的妻子兰花，如果不发生拉扯掉秀禾衬衣纽扣，祖孙俩将会度过很浪漫的夜晚，然而，刚才这突然的变故，使他觉得自己太不像长辈了，与孩子玩起来也没有个分寸，氛围异常尴尬，嘴里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这没什么啊，又不是故意的嘛。”秀禾说完迅速将剩下的衣扣系好。虽然扯掉纽扣的事件的确让她难为情，但小小的烧洋芋事件能使刚强的蒋贵全心情这么愉快是她之前没想到的，而且现在自己的心情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好，为了拉住愉快时光和化解掉两人彼此间的尴尬，灵机一动，红着脸转移开了话题：“我们住的周围有许多空地，山地虽然产不了大米，而且种玉米和小麦的产量也不高，反而种红苕、洋芋、绿豆、黄豆和荞麦等小杂粮的产量较高，小杂粮又是营养作物，绿色食品，我在城里上学时，县城几个家庭条件好的同学家都很稀罕，常拿大米到乡下换粗粮哩。所以，我们利用空余时间多开垦点荒地，种些杂粮是完全可以提高经济效益的。如果完全指望你老人家放鹿挣的那点钱，咱们的家境虽然不穷但也富不到哪里去？人家都奔小康了，咱们也许才解决温饱，可别小看了周围的空地，如果种好了，也是可以挣一笔钱的，你信不？”
蒋贵全难为情地“嘿嘿”笑了：“信，怎么会不信呢？”秀禾讲的这些虽然对，操作起来也切实可行，心里暗想，这不愧是多读了几年书，能把道理讲成一套一套的，其实他早就明白地种好了同样可以挣钱，要是朱大树也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虽然蒋贵全心里还想与秀禾就这件事情讨论下去，然而刚才扯掉衬衣纽扣的尴尬阴影却在心里挥之不去，为了掩饰自己复杂的心思，身临其境般乘兴朗诵起平常最喜欢的李白《月下独酌》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边朗诵边往卧室走去。
秀禾明白蒋贵全的心思，衬衣上面两颗纽扣己掉胸前时不时走光的情形也需要处理，于是回房换了衣服找出针线开始缝那掉落的纽扣，在边缝边思考的过程中，突然间感觉时间过得好快，掐指一算，上山放牧都己整整三年了，此时此刻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朱自清的《匆匆》：“……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水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地匆匆呢？……”这是这篇散文里她最喜欢的几句话，以前只是读起来感觉朗朗上口，慨叹散文家运笔的功力，但今天再吟，却别有一番滋味，似乎真正体悟到了它的精髓，于是在心中继续默诵着《匆匆》……一种淡淡的惆怅在心中蔓延开来。到了这个年龄，心态和读书时己经完全不一样了。梦幻的东西少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多了，先前那些鸿鹄之志己经从云端降落在凡尘化入每天的生活。时间匆匆地从自己身边溜走，而自己却一事无成，连心情都没有认真地梳理过，好多感觉都还没有深刻地去体悟，而时光却匆匆地溜走了。
蒋贵全在自己房间中摇头晃脑地朗诵了几遍《月下独酌》后，放牧的劳累渐渐爬上了眉梢，手扶门框对己缝好纽扣还坐在饭桌旁手托着下额展开联想的秀禾说道：“早点睡罢，明天还要放鹿哩。”
秀禾欲言又止，草草收拾好房间也回屋睡下。可上床后却辗转反侧的怎么也睡不着了，无聊地将短暂的人生像放电影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突然间发现不知何时起爷爷竟成了她生命历程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了。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真是很奇妙啊，没想到这淡淡的陪伴竟然如此之重要，，俩人也因陪伴而渐渐亲近起来，先是祖孙——后是朋友——现在竟有了知己的感觉，目前虽还无法预测自己的命运会向何方？也不知道将来陪伴终身的那个人何时才会出现？但眼下唯一可确定的是内心里非常想要让这个历经沧桑的人心情多多的愉快。
24
放鹿生活给了秀禾无忧无虑的快乐，也使她和蒋贵全无拘无束地更加亲近了，但时间却没有因俩人感情的加深而停滞不前，不知不觉中她己度过了二十三载，而蒋贵全也将年满五十。随着年龄的增长，秀禾感觉自己的择偶条件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也学会了怎样挑剔品鉴男人，自然而然地将候选人员的品德和素养放在了第一位。可在这偏僻的山村里，秀禾的年龄己经不占优势了，但她仍旧修养着自己高贵的气质，保持着傲然的心态，不管父母怎么催促，她都决心要找到心里的那种感觉才结束姑娘生活，因此拒绝了许多媒婆的介绍，加上山区适龄青年本来就不多，到后来基本就再没人上门提亲了，但秀禾在蒋贵全的关心爱护下成天都在感受着快乐，对于婚姻之事慢慢竟无所谓起来。
秀禾的婚事自己不着急而朱大树和刘向红却非常地焦急，几次专程到山上来恳求蒋贵全想办法劝秀禾收起那个什么找感觉的标准，实实在在寻个老实的山里娃成亲算了，因为他们想抱外孙子，而且秀禾不成家他们的将来就少了依靠等等。蒋贵全也觉得朱大树和刘向红在理，可婚姻是局外人着急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的一件事。在这偏远的山区，像秀禾这个年龄的女青年大都是一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而与秀禾年龄差不多的男性公民们除身体残疾的外也早己成家立业，剩下的就是些半路死了老婆或者说自身条件差而找不到老婆的人，而这些男人连自己都觉得配不上秀禾，更别说请媒人前来提亲了，就这样，秀禾的婚事的确成了全家人的一块心病。
其实，对于婚姻大事，秀禾心里也是向往的，她一个生理正常的少女，何尝不渴望爱情？何尝不想早点完成父母的心愿脱单呢？然而，爱情是什么？爱情这个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它在什么地方？自己的另一半在哪里？她分析完了全村的所有男人，却没有一个能勉强做自己终身伴侣的，与其说找个没有感觉、没有默契的人一起生活，还不如就这样继续放鹿愉快呢。唉！自己要是个男孩儿就好了，那样就可以终老于山间崖畔，就这样过着“采菊东篱下”的诗意生活了。然而自己毕竟是女孩，而且是黄牛嘴这个偏僻山村的女孩儿，悠然的岁月太短，灶台上的光景很长，以后的日子能不能承受像同伴女性一样的生活呢？思考得越多就越没自信，正如激情易逝莫如平淡一样，山野的美丽不如就让它在自己的身外寂寞着，那样就不会触景生情而产生出莫名其妙的忧伤和不安了，然而现实却不是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想到这里，一下子觉得不快乐了。真倒霉啊，自己为什么要多读几年书呢？秀禾偶尔也会埋怨自己。如果不多读几年书，少一些思考，也许她就会与本村的其它同龄姑娘一样，任父母随便给她找个男人过日子就行，说不定现在早就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自己的个人问题哪里还会让家人们烦恼呢?作为山里女人，既然早晚得走上灶台，不如早点儿嫁人算了，免得父母亲成天着急。经过深思她接受父母的安排先后与三个男人相了亲，但心里打定主意要让蒋贵全把关，也就是说自己将来的丈夫必须要过了他的那关才能正式进入家庭。
相亲的第一个对象叫陈学友，小伙子长得还挺标致的，见面后带到家里蒋贵全见过之后却说这个人读书太少，看问题肤浅，只不过是有了具外表光鲜的皮囊而己，这种人没有思考能力，不可能给秀禾美好的未来？而刘向红和朱大树倒是非常满意，本想就坡下驴的秀禾最终听信了蒋贵全的建议，狠心拒绝了陈学友，谁叫他是蒋贵全看不上的人呢？更何况从懂事算起爷爷预言的事情就从没有不准过哩。多年以后，事实证明蒋贵全看人是相当准确的，那个陈学友结婚后不珍惜夫妻感情而与邻居有夫之妇偷情，被有夫之妇的家人捉奸在床而打断了左腿，妻离子散，最后沦落到靠乞讨为生。
第二个相亲对象叫梁文念，这个人是经过秀禾父母特意挑选的，从身体外形看跟蒋贵全极象，性格又斯文，表面看很有内涵，讲话腼腆羞涩，在家人面前毕恭毕敬，谁知蒋贵全见了却说小伙子虚伪，这次秀禾没有再听从蒋贵全的话，而是与他确定了男女关系，随着交往的进行，熟悉之后，这个男人的行为中果然暴露出了虚伪的一面，比如说，他始终隐瞒家庭的真实情况，本来仅仅是过继给了叔叔并且关系紧张，但他却仰仗叔叔是村里的会计身份常吹嘘和抬高身价，以自己家庭贫困兄弟姐妹多为耻，在路上遇见亲生母亲却说不认识拉着秀禾扭头便走，秀禾知道情况后质问他为什么撒谎？他却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结果不欢而散。通过交第二个男友后，秀禾相信了蒋贵全的判断和首觉，这些男生他都只是见了一面，而判断却非常准确，如算命先生一般。
第三个相亲对象是王兵，这个男人与秀禾交往的时间长了一些，他的气质中和了前两个男友的优点，非常忠厚体贴。秀禾与其交往了两个多月才将其忐忑地领进衙门山的家门，蒋贵全此次也改变了以往冰冷的态度，盛情款待，推杯换盏熟悉之后，王兵很快就主动与蒋贵全哥们相称且爆粗口，基本上算是不欢而散。
送走王兵后，蒋贵全关上门说：“秀禾，这种人不可深交，一点自制力都没有，第一次进人家家门就喝得醉醺醺的，怎么能将终身交给这样随便的人呢？绝对靠不住！”
秀禾反问道：“那不是你非劝人家喝酒的吗？”
“我让他喝就喝，我给他毒药他也吃吗？”
“这不是在鸡蛋里挑骨头吗？”
“我是在试探，使的是诸葛孔明的试人十法。”
蒋贵全果然有城府，没想到一顿家宴几盅白酒就把王兵的秉性给揭露了出来。
三次交友后，秀禾基本己失去了继续相亲的信心。放鹿无事再次排查本村的适龄青年，排查了一遍又一遍，还真没有一个人适合自己。如果不考虑其它条件，光看经济条件这一项的话，长久以来一首追求她的陈大个子还算是个种子选手，但他的个人修养和长相的确让人无法恭维。
陈大个子，姓陈名建冲，小名陈大个子，村里人根据他的长相还给取了个“陈眯眼”的绰号，其真实姓名反而被人们慢慢给遗忘了，身高有一米七八左右，特别瘦，是个前些年从巅巅县随母亲搬来的外来户。听村里人说他母亲年轻守寡，陈建冲是个遗腹子，由于女人挣不来钱就跟当村的一个屠户有了一腿，屠户隔三差五地往她家送点肉、送点钱什么的来换取与陈眯眼娘的亲热，大家还偷偷议论说陈眯眼说不定就是那个屠户的后代哩。屠户与眯眼的娘日久生情有了长相守的想法，然而屠户老婆娘家势力很强，还有个在县里法院工作的堂兄，在好事者的怂恿下屠户老婆娘家一下来了二十几个男男女女到村里闹了一回，还当着大家的面把陈眯眼的娘打了一顿，娘儿俩在当地实在待不下去了，通过亲戚帮忙才来到黄牛嘴定居的。
陈眯眼娘俩在黄牛嘴落户的条件是不要田地，口粮全凭外买，承担村民应尽的义务（上交提留等）。其主要生活来源就靠陈眯眼走村串户收集一些山货到山外转卖赚几个现钱维持生计，人虽其貌不扬但心眼却很活泛，攒足积够了原始资金后，在不知名的高人点拨下，突然看上了村里一个久无人开采的小煤窑，他向村里提出承包申请，也给出了替本村村民们带来实实在在利益的承诺。
被陈眯眼看中的小煤窑，是村里前些年开采过的，由于刚开出来的表层煤质不好又烧不燃，因此没有人愿意买。当时主要靠以福利的形式发给村民们，就是白给村民们都不愿去挑，因它压根就烧不着，于是没开几个月便亏损关了门，村里因此欠下了乡信用社几万元的外债，那座山己经是村里几户人家的承包地了，由于土层太薄石头太多每年也打不了多少粮食，所以，当陈眯眼跟村民们商量要把整个小煤窑（连同整座山）承包买下来的时候，他们还以为陈眯眼发了昏，怕他变卦，只几个有数现钱和答应还信用社贷款就把那座己荒了几年的小煤窑承包权卖给了他，并且毫不犹豫地在他找人起草的合同上签了字。
由于有原来村里打下的基础，经过陈眯眼的开发，几个月后居然挖出了优质煤，他雇人把煤运到李家岩用车拉出山去，据说拉煤的车每天到李家岩的都有好几辆呢！陈眯眼赚钱后慢慢扩大了生产，又投资修了索道，煤通过索道首接从黄牛嘴到了李家岩，既方便了买家又赚了大钱，他的生意越做越红火。
黄牛嘴生产出了优质煤，陈眯眼打通关系让全县远近的许多用煤厂家把原来在外地拉煤的货单给退了改用他的煤，生意真如锦上添花。待村里和那些承包户醒悟时为时己晚，潘村长和村民代表找上门，有的提出想要参加开采煤，有的提出想让他追加占地费，他一概不应，说有白纸黑字的合同在哩。人们管他合同不合同，一气之下把煤厂给围了。他也不出面，只是到山外走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身后竟跟着好几位挎枪的公安。公安把那些围场的人驱散了，并警告说，如果再捣乱就抓人。公安走后，陈眯眼挨家挨户走了一遭，又每户给了个小小的红包，还颇有气度地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又没有得罪你们，这是何苦呢？大家眼红我发财能理解，但是你们也应该不离谱才好呀，有劳力的乡亲从明天开始可以在我的煤矿上班挣钱，以后哪家有了困难说一声我尽量帮助，用不着走极端嘛，村里欠信用社的贷款我替大家还，以后凡是村里的公益事情我出钱便是。”于是陈眯眼的煤矿照开，后来他干脆请来了几个退伍士兵专门为煤矿站岗维持秩序，村里几个爱惹事端的刁民就再也没敢组织人闹过事。
陈眯眼悄无声息地发了，不慌不忙的盖起了全村最漂亮的两层小洋楼房。虽然家里有了钱，但想跟他攀亲的姑娘却并不多，原因是他家名声不好，母亲翠花本性难改，总是爱招惹村里的男人，听说她年轻时是镇业余文工队的骨干，样板戏唱得好，山里人缺乏文化生活，只要她闲下在自家院落一张嘴唱，许多中老年男性就自然被吸引到了周围这是必然，这叫招魂有术，为此闹出了许多的家庭绯闻，同时也就坏了名声。
秀禾只要把自己跟陈眯眼联系在一起心里就不舒服，别扭的不是他家所谓的名声，自己一个读过一些书的女孩子对这种事看得并不像一般的山里姑娘那么重，认为母亲是母亲，儿子是儿子，这种事情不可相提并论。问题主要在于他本人只念了小学，就算把这个条件放在次位，关键的是个人形象实在太差，陈眯眼面色黧黑，两颗大牙凸出到了嘴的外面很煞风景，发迹后，好心的乡亲劝他注意形象到县医院把凸出到了嘴外面的牙拔掉重新安新牙，他却很迷信，因为有个流浪和尚说他之所以能发迹靠的就是那一口长得乱七八糟的牙，于是将乡亲的建议抛之脑后，而且他的眼睛还特别小，看人时眯成一条缝，名牌西装穿在身上也松松垮垮的，就像电影中的某个丑角即便演正面人物也是十足的汉奸相一样。陈眯眼这人不但身世奇特，发迹奇特，而且择偶也奇特，从看到秀禾的第一眼起就在村里公开宣布追求，而且还信心蛮足的，为此闹下了许多的笑话，对于他那些稀奇古怪的追求手段常常让乡亲们忍俊不禁。秀禾择偶的标准中虽然没把长相列入主要条款，但内心认定还是要过得去或者说以不得罪观众才行，至于陈眯眼的这个实际情况，秀禾虽无法阻止他的追求自由，但心里却暗下了决心，除非世上男人死绝，否则是不会考虑嫁给他的。
就这么唯一的一个候选人还如此的不尽如人意，秀禾的心头布满了乌云，怀揣心事独自来到山巅极目远眺，任鹿群乱跑也不管。
蒋贵全送走上山来探望自己的老朋友张老板回来见秀禾一个人站在山坡上远眺，任鹿群远跑也不知道，知她又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心事了，一抬腿却被一团烂草绊住，低头见脚边的小草儿绿得晶亮，其中有一种特别长的野草本地村民叫它“鸡窝烂”，因为它常在房前屋后长成一团团的，许多母鸡就以它为窝下蛋而得名，突然灵机一动，找到草根头慢慢拔起来，连绵不绝的枝蔓大约有好几米长，他耐心地将它打结绕成圈，再采摘一些红的白的紫的野花，一圈儿地插上，心里美滋滋的，轻脚轻手走到秀禾跟前单膝下跪，双手将亲手编的小花圈捧在眼前，学着昨晚睡觉前朗读（外国文学）装扮的角色，高声唱道：“美丽的公主阁下，你愿意接受一个老国王的求婚吗？”
正想心事的秀禾先是一愣，接着立马兴奋地戏谑道：“老国王，你敢娶我吗？”
蒋贵全起身将小花圈轻轻套在了秀禾的脖颈儿上并挽着她一本正经地向前走，口中还哼着婚礼进行曲哩。由于山上就俩人，为了使生活不至于一潭死水和出于娱乐原因，秀禾偶尔也把世界名著改编成小剧本利用晚饭后的时间让他和她分别充当男女主角进行朗读或表演，朗读表演多了，这些小节目既丰富了他们的精神世界又调节了枯燥的放鹿生活。
秀禾虽然读过高中，在语文课本中也读了一些名著，但那都只是一些片段，所以除了看从家里带上山的一些书以外，一有空还是缠着蒋贵全给她讲一些从郝教授那里听来的一些世界名著故事，在听名著的过程中，两人常常也对故事里主人公的命运，特别是主人公的情感经历和主人公对爱情的看法等等进行辩论，两人年龄毕竟有差距，对许多问题的看法或多或少有不一致的地方，在争论得面红耳赤的时候，蒋贵全一般情况下是会让步的，为了让秀禾高兴，偶尔也会用名著中的一些语言并结合实际情况与秀禾进入角色对白，这对于她们俩人来说是件很快乐的事，然而局外人听起来也许觉得就有点不像祖孙俩，倒有点像一对打情骂俏的情人呢。
正游戏着，秀禾眼睛突然发亮，一株美丽野葱在微风中自得其乐地摇摆着修长腰身，她故意上前轻轻地踩了一下，恨恨地说道：“臭美什么，再美也没有人欣赏，就如我再美也要嫁给老国王一样。”
“怎么，美丽的公主殿下，后悔了？”蒋贵全一手挽着秀禾不放，胳膊故意曲起，几块肌肉立刻凸显。
秀禾看到蒋贵全手上块状肌肉条件反射地又忆起了陈建生，理所当然地又勾出了对往事的回忆，瞬间心里生出无名的酸楚来。
蒋贵全回头见秀禾突然间不高兴了，亲切地关怀道：“刚才还蛮高兴的嘛，怎么一下子晴转阴了？”见秀禾久不回答，装出严肃的模样说道：“小丫头，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少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吗？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就把你带下山还给你父母去哈！”说完，情绪上也有了小波动。
秀禾点点头随蒋贵全追赶着远去的鹿群，为了赶走他因自己而不愉快的心情，突然灵机一动，虔诚地问道：“昨晚上讲故事时，你问我明朝哪三人才算得上心目中真正的三大才子，我数出于谦、王守仁、唐伯虎、张居正等十几个你都摇头，说过今天要告诉我结果的，到底是哪三个人？实在是想不出了，告诉我谜底吧。”
蒋贵全面露微笑地注视着秀禾，心里明白她想转移话题了，于是边走边侃侃而谈：“明朝是个伟大的王朝，昨晚我们分析讨论了朱元璋、朱允炆、朱棣、朱高炽、朱瞻基……崇祯等帝王的优缺点以及对中国历史的贡献，当时我们虽然争得面红耳赤，但收获却很大，你以你的理解方式纠正了我固执多年的错误观点，回房躺在床上想，读书特别是读史书，最好还是两个人边讨论边读收获才会事半功倍，否则，一个人很容易按照自己的理解方式而走入死胡同的。”停顿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思绪己经扯远了，看看认真听讲的秀禾，继续说道：“明朝将科举制度发展得很完备，整个朝代人才倍出，如果要按照博览群书、博学多才的标准公正评选出三大才子，我认为应该数解缙、杨慎和徐渭，于谦、王守仁、唐伯虎、张居正等几个大家熟悉的人是挤不进去的。作为永乐大典的总编官，解缙被公认为博学第一。而跟皇帝过不去，聚众闹事的杨慎，因为整天呆在山沟里，无事可干，据书上说，他读遍了天下群书，被推为博览第一。而徐渭之所以排在第三，不是他的学问差，只是因为他生得晚。论博学，他不如解缙，论博览，他不如杨慎，然而他却成为了三人之中传说最多的人物，十岁就通读了著名文学家扬雄的名文《解嘲》，还别出心裁地改写了篇著名文章……”
秀禾一边赶着鹿群一边认真听着蒋贵全讲解，由衷敬佩之情洋溢在脸上，心里暗下决心，抽时间一定要将明史读个明白才是正道，就让那些男婚女嫁的心思见鬼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