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龙床惊魂与WIFI密码

键盘的敲击声，是朱小世界里最后的背景音。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像扭曲的蝌蚪，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烧的残影。凌晨三点的写字楼，只有他工位那一盏惨白的灯还亮着，榨取着生命最后的电量。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徒留一片令人窒息的虚空。视野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连“我艹，又bug了”的念头都来不及闪完，意识便沉入无底的深渊。

“第…七…天…了…” 这是他脑子里最后一点模糊的计数，关于这轮该死的、连续通宵的第七天。然后，万籁俱寂。

刺眼！

不是电脑屏幕的冷光，也不是阳光。是一种…柔和却无处不在、带着奇异暖香的朦胧光晕？

朱小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和眩晕感让他差点又厥过去。他大口喘着气，肺部火辣辣的，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呃…水…” 喉咙干得冒烟，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快！快传御医！” 一个尖利、带着哭腔又无比激动的嗓音在他耳边炸响，刺得他耳膜生疼。

陛下？什么陛下？谁在拍戏？道具组这么有钱？

朱小艰难地转动眼珠。入眼是明黄色的、绣着狰狞巨龙的华丽帐幔，层层叠叠，垂落在…一张大到离谱的雕花木床上？身下是光滑冰凉、触感极佳的绸缎，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混合了木头和熏香的奇特味道。

他试图撑起身子，手臂却软得像面条。

“陛下！您可吓死老奴了！万幸！万幸祖宗保佑啊！” 一张放大的、白净无须的脸凑到了他面前。这张脸保养得极好，细皮嫩肉，但眼角的皱纹和那眼中毫不作伪的惊惶与狂喜交织在一起，显得无比怪异。他穿着深色的袍子，头戴一顶奇怪的黑色帽子。

朱小脑子一片空白。

“你…哪位？” 他下意识地问，声音依旧嘶哑。

“奴婢王体乾啊！陛下！您…您不认识老奴了？” 自称王体乾的老者声音抖得更厉害了，脸上血色褪尽，扑通一声跪倒在床边，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是奴婢无能，护驾不力，让陛下受了惊吓…”

护驾？惊吓？

朱小终于把视线从这张惊恐的老脸上移开。这才看清，床边乌泱泱跪倒了一片！全是穿着各色古装的人！有低眉顺眼、穿着素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宫女？），有同样无须、穿着和王体乾类似但颜色稍浅袍子的男人（太监？），还有几个穿着深色官袍、戴着乌纱帽、战战兢兢的老头（大臣？）。所有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殿内弥漫着一种极度压抑的寂静，只有王体乾磕头时额头碰触地面的轻微闷响。

一股寒意瞬间从朱小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比连续熬七个通宵还让他毛骨悚然！

这不是片场！这特么没有摄像机！这…这感觉太真实了！那股混合着熏香、汗味和某种…嗯…夜壶残留味的复杂空气，那身下冰凉滑腻的触感，那帐幔上金龙张牙舞爪的压迫感…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混沌的大脑！

穿越？！

他，一个刚在代码海洋里溺毙的21世纪社畜程序员朱小，重生了？而且…看这架势，身份还极其尊贵？皇帝？！

“陛…陛下？” 王体乾还在磕头，声音带着哭腔。

朱小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尖叫，用尽全身力气，模仿着看过的古装剧里的腔调，尽量沉稳（实则声音发飘）地问：“朕…朕这是怎么了？现在…是何年何月？”

王体乾抬起头，老泪纵横，但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陛下还能问话，还能自称“朕”，神智似乎清醒了！

“回禀陛下！今儿是天启五年，三月初七啊！陛下您…您昨日在太液池边赏景，不慎…不慎滑落水中！幸得侍卫及时救起，但…但昏迷了一整夜！真真是吓煞奴婢们了！” 王体乾语速极快，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天启…五年…太液池…落水…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朱小（或者说，现在占据着朱由校身体的灵魂）的心上！

他前世虽然是个苦逼程序员，但也是个资深历史爱好者，尤其对明末那段大厦将倾、群魔乱舞的乱世印象深刻！

天启！明朝第十五位皇帝！明熹宗朱由校！那个被后世戏称为“木匠皇帝”的倒霉蛋！那个宠信大太监魏忠贤，搞得朝堂乌烟瘴气，在位仅仅七年就因落水生病（一说中毒）而一命呜呼，把个烂得不能再烂的摊子甩给他弟弟崇祯，最终导致大明灭亡的…短命皇帝！

朱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比刚才落水还冷！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天启五年！距离历史上朱由校落水而亡的天启七年，只剩下不到两年时间！距离大明这艘破船彻底沉没，也只剩下区区二十多年！

他成了朱由校！一个在历史上挂了号、板上钉钉的短命鬼皇帝！一个处于风暴中心、被权阉把持、被文臣攻讦、被外敌虎视眈眈的…高危职业者！

生命倒计时：两年！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想尖叫，想逃跑，想砸碎眼前这该死的、象征着无上权力却也套着死亡枷锁的龙床！

“陛下？陛下！您…您脸色好差！快！快宣御医！快啊！” 王体乾看着新主子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眼神呆滞，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嘶喊起来。

殿内顿时一片混乱。宫女太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几个跪着的大臣也慌了神，互相交换着惊恐的眼神。陛下这…莫不是落水伤了脑子？成了…痴傻？

朱小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喧嚣。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完了完了完了！穿成谁不好穿成他？！两年！就剩两年活头了！魏忠贤！九千岁！落水！红丸！萨尔浒！辽东！皇太极！李自成！煤山歪脖子树！救命啊！系统！金手指！老爷爷！随便来点什么！在线等！急！！！”

极度的恐慌、对未知的绝望、以及对这具身体前任主人“辉煌”履历的疯狂吐槽，在他脑中掀起了十二级风暴。他想抓住点什么，任何能让他感觉到一丝熟悉、一丝安全感的现代痕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穿着不同样式官袍、背着药箱的老者被两个小太监几乎是架着冲了进来，正是被紧急召唤的御医。他扑到床边，伸出颤抖的手指就要搭上朱小的手腕。

那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朱小如同触电般猛地一缩！混乱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打断，一股强烈的、想要摆脱这荒诞绝伦处境的冲动首冲喉咙！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帝王威仪，什么历史包袱，什么狗屁的两年倒计时！求生的本能和对现代文明根深蒂固的依赖，让他用尽肺里最后一丝空气，发出了穿越以来的第一声灵魂呐喊，声音因为恐惧和急切而扭曲变形，响彻了整个寂静的寝殿：

“ WIFI密码是多少？！快告诉我WIFI密码！！ ”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王体乾半张着嘴，磕头的动作僵在半空，额头离地还有半寸。

刚冲到床边的老御医，手指僵在半空，离朱小的手腕还有一寸，脸上的褶子都吓得展开了。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集体石化，乌纱帽下的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九幽地狱传来的魔音。

忙碌的宫女太监们，像被集体施了定身咒，维持着各种滑稽的姿势，一动不动。

整个寝殿，落针可闻。只有朱小那句石破天惊、穿越了西百年时空壁垒的呐喊，还在雕梁画栋间嗡嗡回响。

WIFI…密码？

王体乾的脑子彻底宕机了，他有限的认知完全无法理解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的含义。他只能机械地、无比艰难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床上那位眼神狂乱、一脸“快给我答案不然我就死给你看”表情的年轻皇帝，嘴唇哆嗦了半晌，才挤出一个带着哭腔、充满了极致迷茫和恐惧的颤音：

“陛…陛下…您…您要…歪…歪什么？” 那个“fi”的音，他死活也发不出来。

朱小看着满屋子如同见了鬼的表情，听着王体乾那扭曲变形的疑问，一股巨大的、荒谬的绝望感彻底淹没了他。

完了。

连WIFI都没有。

这地狱开局，真特么是… 死定了 ！

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回那华丽而冰冷的龙枕上。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模糊地看到王体乾那张因极度惊恐而扭曲变形的脸猛地扑了上来，尖利到破音的哭嚎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