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里,老鲁和两位老铁匠,正对着一堆刚出炉、勉强能看出是球形的铁疙瘩发愁。打造光滑的铁珠太难了!要么扁得像柿饼,要么歪得像鸭蛋,要么坑坑洼洼像被狗啃过。朱小陛下说的什么“离心浇铸”、“研磨抛光”,对他们来说简首是天书。
“他娘的!老子跟它杠上了!” 老鲁急得满头大汗,拿起一个最接近圆形的铁疙瘩,放在两块厚实的磨石中间,让徒弟使出吃奶的力气压着来回磨,“给老子使劲磨!磨圆它!”
一时间,格物院里充斥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磨铁声,火星子混着铁屑乱飞。磨了半天,铁疙瘩小了一圈,但表面依旧粗糙不堪。老鲁气得差点把磨石砸了。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专门负责给薄珏打磨镜片的小工匠,看着老鲁他们吭哧吭哧跟铁球较劲,突然灵光一闪。
“鲁…鲁师傅!” 小工匠怯生生地凑过来,“俺…俺们磨镜片,是用细金刚砂粉加水,在平整的铜盘上,慢慢转着磨…磨久了,那镜片就…就光溜得能照见人影儿…您这铁疙瘩…能不能…也试试这个法儿?”
老鲁猛地一愣,看看手里坑坑洼洼的铁疙瘩,再看看薄珏那边光滑如镜、能看清月亮麻子的玻璃片,眼睛“噌”地亮了!“对啊!他奶奶的!老子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快!给老子弄点最细的金刚砂粉来!再找个最平最光的铜盘子!”
死马当活马医。他们模仿磨镜片的法子,把铁疙瘩放在涂了厚厚一层金刚砂膏的紫铜盘上,加了些水,然后用一个简易的木夹具夹住铁疙瘩,小心翼翼地转动、研磨。奇迹出现了!虽然速度慢得像蜗牛爬,但铁疙瘩表面那些顽固的毛刺和坑洼,真的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磨平、磨光!一个时辰后,当老鲁小心翼翼地把那颗变得相对光滑圆润了不少、泛着金属光泽的铁珠从黑乎乎的泥浆里捞出来,用软布擦干净后,整个“机械组”都沸腾了!
“成了!有门儿!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啊!” 老鲁激动得胡子都在抖,捧着那颗来之不易的铁珠,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虽然距离朱小陛下要求的“光滑如镜”还差得远,但这绝对是革命性的突破!有了这“土法研磨”的门道,剩下的就是堆时间、堆金刚砂了!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朱小得知“土法研磨”取得重大突破,大喜过望,立刻下令内库调拨上等金刚砂,敞开供应“机械组”!他仿佛己经听到了真正滚珠轴承那美妙的、顺滑无声的转动声。
与此同时,田尔耕那边也传来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消息。他派去通州码头蹲守崔管事的番子,没找到正主,却从一个专门倒腾伪造路引、帮人偷渡出关的蛇头嘴里,撬出了一条关键线索:大约在落水案发后三西天,有个形迹可疑、操一口地道京片子、说话有点公鸭嗓的中年人,出手极其阔绰,花重金买了一张去辽东的路引和一整套伪造的身份文牒!那蛇头对那人印象很深,描述的身高、体貌特征,尤其是眼神和说话腔调,和西苑小太监张安供述的崔管事特征高度吻合!
田尔耕拿到密报,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崔管事跑去了辽东?那是后金(清)鞑子的地盘!他一个阉人,无根无基,花大价钱跑去敌国干什么?难道…难道魏忠贤这老阉狗,不仅想谋害陛下,还他娘的…通敌?!
田尔耕不敢有丝毫耽搁,一边加派精干人手,沿着通州到山海关的路线秘密追查崔管事的踪迹,一边火速将这个足以引发朝堂地震的爆炸性消息,写成密折,亲自送到了朱小手中。
朱小看着田尔耕呈上的密折,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寒刃。好你个魏忠贤!看来落水案,只是冰山一角!这老东西的胆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大!通敌?!这可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他捏紧了拳头,一股夹杂着彻骨寒意和滔天怒火的激流在胸中奔涌。辽东…崔管事…魏忠贤…这条隐藏的毒线,必须死死咬住!挖地三尺,也要把它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