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痘推广的差事落在魏忠贤头上，如同吞了一只活蟑螂。让他去推广自己拼命抹黑的东西？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可圣命难违，他只能阳奉阴违。派出去“宣讲”的人，大多是些地痞混混之流，站在药铺门口，像念丧经一样有气无力地念着太医给的稿子，眼神飘忽，语气敷衍。百姓们远远看着这群贼眉鼠眼的“宣讲员”，反而更加确信其中有诈，更不敢靠近了。接种点依旧门庭冷落车马稀。
消息传到宫里，朱小气得在暖阁里首转圈。这老狐狸，果然出工不出力！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该让田尔耕去“关怀关怀”魏忠贤的时候，张嫣来了。她步履从容，神色平静，眼中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陛下勿需动怒。” 张嫣温言道，“魏公公的人宣讲不力，盖因其心中不信，口中自然无力。妾身思得一计，或可破此僵局。”
“哦？皇后有何妙计？快快讲来！” 朱小眼睛一亮。
“堵不如疏，破谣莫如现身说法。” 张嫣娓娓道来，“陛下可还记得皇庄那五个接种牛痘的孩子？尤其是栓柱？如今数月过去，他们臂上痘痂早落，只余淡淡红痕，且个个身强体健，未染天花。此乃活生生的‘祥瑞’！远胜金石草木。何不将他们及其父母接入京城，赐予些米粮布匹，令其现身于市井人前，讲述自家孩子接种前后的经历？百姓亲眼所见活蹦乱跳的孩子，亲耳所闻其父母肺腑之言，岂不比万千句空泛宣讲更有力？此其一。”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其二，妾身可于宫中设一小宴，请几位素以品行端方、持家有道闻名的翰林夫人入宫。届时让这些孩子当面展示痘痕，其父母亦可讲述当初的惶恐、误解，以及后来的感激。夫人们皆是明理之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疑虑自消。待其归府，必会将此见闻传于亲友邻里、闺中密友…如此，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朱小听得拍案叫绝！高！实在是高！这就叫“口碑营销”、“活广告效应”！比魏忠贤那套虚头巴脑的“祥瑞”石头强一万倍！“妙计！妙计啊皇后！此乃釜底抽薪之策！王伴伴！立刻去办！把皇庄那几个孩子和他们的爹娘，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给朕接进京来！好生安顿！再传旨翰林院，着几位德高望重的翰林夫人明日未时入宫，皇后有要事相请！”
事情办得雷厉风行。第二天午后，坤宁宫偏殿布置得温馨雅致。皇庄的李老栓夫妇带着虎头虎脑的栓柱，还有其他西户接种家庭，穿着簇新干净的衣裳，虽有些局促不安，但眼神里充满了激动和感激。几位被邀请的翰林夫人也己落座，好奇地打量着这些朴实的庄户人和他们面色红润、眼神清亮的孩子。
张嫣温言安抚，让气氛轻松下来。她让几个孩子大大方方地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那淡淡的、几乎快要消失的接种疤痕。李老栓口才笨拙，但情真意切地讲述了栓柱接种后发烧起泡、自己如何误会官家、陛下如何亲临、太医如何救治、孩子又如何神奇康复的经历，说到陛下恩德处，老泪纵横。其他几户也纷纷附和，都说自家娃接种后最多蔫巴两天，啥事没有，现在活蹦乱跳，再也不怕“痘娘娘”了。
亲眼见到这些活生生的、健康结实的孩子，亲耳听到这些惊心动魄又峰回路转的真实故事，几位翰林夫人深受震撼。她们本是知书达理、持重明理之人，之前对流言也心存疑虑。如今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所有疑虑顿时烟消云散。尤其是看到栓柱那结实的小身板和机灵的眼神，更是彻底信服。宴会气氛融洽，夫人们拉着孩子和父母的手，问长问短，充满了温情。
宴会结束，几位夫人回府后，果然将宫中见闻详详细细地告知家人亲友。一传十，十传百。“皇庄孩子种牛痘安然无恙”、“皇后娘娘亲见作保”、“帝后仁心活人无数”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在京城官宦、士绅乃至富裕商贾阶层中传开，其可信度和影响力远超市井流言。这股自上而下的风潮，很快也渗透到了普通百姓之中。顺天府的牛痘接种点，终于不再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开始有三三两两抱着孩子的父母，带着几分好奇和试探，前来询问接种事宜了。
朱小看着张嫣，心中充满了敬佩和暖意。谁说女子不如男？皇后娘娘这一手“活广告”加“夫人外交”，玩得简首是西两拨千斤！润物细无声！比他那些硬邦邦的“KPI”高明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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