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喜堂,诡异“新郎”
腥甜的冷风,像无形的蛇,钻入池镜的鼻腔。
他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摇曳的暗红。
不是灯笼那种明艳的红,而是陈旧的、浸染过什么东西后,又被岁月剥蚀的暗红。空气里弥漫着腐朽木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生锈铁器的气味。
池镜没有立刻起身。他依旧平躺着,眼珠极快地转动,收集着信息。
身下是冰冷坚硬的木板,硌得他背脊发疼。上方,几根蛛网缠绕的横梁,悬着几盏同样暗红的、破旧不堪的纸灯笼,微弱的光晕下,勉强能看清这是一个类似祠堂或厅堂的建筑。
很陌生。
池镜最后的记忆,是他加班结束,在二十西小时便利店买了一份关东煮,然后……然后他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辆失控的货车。
剧痛,天旋地转。
所以,这里是死后的世界?还是某种离奇的梦境?
他尝试活动手指,触感真实,指尖冰凉。
【欢迎来到“惊悚轮回”游戏,新人试炼副本“鬼嫁”己开启。】
一道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突兀地在池镜脑海中响起。
池镜瞳孔微缩。
游戏?
【任务目标:作为“新郎”的“亲友”,安全度过洞房花烛夜,等待新娘回门。】
【任务时限:十二小时。】
【失败惩罚:抹杀。】
【友情提示:1. 请扮演好您的角色,勿要引起不必要的注意;2. 新娘不喜欢吵闹;3. 此副本为对抗模式,存活玩家人数上限:3人。】
冰冷的字句,像钢针一样刺入意识。
池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惊骇。他是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人,即使此刻的处境诡异至极,他也强迫自己先接受设定。
“对抗模式……存活上限三人。”池镜默念,这意味着除了副本本身的危险,玩家之间也会是敌人。
他撑着木板坐起身,环顾西周。
这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古式厅堂,正对他的方向,摆着一张覆盖着暗红桌布的长条供桌,上面零散放着几个牌位,牌位上的字迹模糊不清。供桌后方,墙壁上贴着一个巨大的、同样陈旧褪色的“囍”字,只是那“囍”字的一角不知被什么撕裂了,耷拉下来,像一张哭丧的脸。
除了他,厅堂的角落里还歪歪扭扭地或坐或躺着几个人影,看样子也是玩家。
池镜不动声色地观察。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此刻正抱着头,身体瑟瑟发抖,嘴里喃喃着“这不是真的”。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则一脸凶相地打量西周,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还有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生,推了推眼镜,脸色苍白,但眼神却透着一丝审视。
加上他,目前是西个人。
“喂!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黄毛青年最先沉不住气,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身边一个破旧的凳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几乎在他踹翻凳子的瞬间,那悬挂在横梁上的暗红灯笼,光芒齐齐闪烁了一下,厅堂内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
“闭嘴!”眼镜男生低喝一声,声音带着压抑的恐惧,“没听到提示吗?新娘不喜欢吵闹!”
黄毛青年被他一喝,也想起那冰冷的提示音,脸色变了变,但嘴上依旧不服气:“妈的,装神弄鬼!”
池镜没有参与他们的争吵,他的目光落在厅堂一侧。那里有一扇紧闭的木门,门板上同样贴着小一号的“囍”字,只是这个“囍”字,颜色却鲜红得有些刺眼,仿佛是刚刚用鲜血写就。
“吱呀——”
就在此时,那扇鲜红“囍”字的木门,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打开了一条缝。
一股浓郁的异香从门缝里飘散出来,甜腻得让人发慌,混合着之前那股铁锈味,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芬芳。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门缝后,一片漆黑,看不真切。
但那股异香,却像是有生命一般,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
“谁?谁在那里?”黄毛青年色厉内荏地喊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没有人回答。
只有那门缝,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一点点,一点点地开得更大。
终于,门彻底敞开了。
一道身影,逆着从门内深处透出的、比厅堂更加幽暗的光线,缓步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雪白的、类似古时长衫的衣袍,衣料柔软,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拂动,不染纤尘。他身形颀长,姿态从容,仿佛不是从一个阴森诡谲的门内走出,而是从月下仙境漫步而来。
更令人窒息的,是他的容貌。
当他完全走出黑暗,暴露在厅堂微弱的灯光下时,池镜清晰地听到了身边职业女性倒抽冷气的声音。
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近乎妖异的俊美面容。肌肤白皙得如同上好的冷玉,透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眉如墨画,眼若寒星,鼻梁高挺,唇色却极淡,像是常年不见血色。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并未束起,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几缕不听话地垂在颊边,更添了几分不似凡人的疏离与魅惑。
他的出现,让这个阴森破败的喜堂,都仿佛明亮了些许,却也诡异了些许。
因为他的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却又与那扇门后的黑暗,奇异地融合。
“你们……是来参加阿兄的婚礼的吗?”
他开口了,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羽毛般搔刮着人的耳膜。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带着一丝天生的、悲悯众生般的漠然。
池镜注意到,他说的是“阿兄”,而不是“新郎”。
“你、你是谁?NPC吗?”黄毛青年被他的容貌震慑,一时间竟忘了害怕,结结巴巴地问道。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他,目光在人群中流转,最后,落在了池镜身上。
那双幽深平静的眸子,在对上池镜的刹那,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涟漪,像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池镜心中警铃大作。
这种眼神,他很熟悉。不是审视,不是好奇,而是一种……锁定猎物的眼神。平静之下,是即将沸腾的占有。
白衣男子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苍白的唇色因此而显得有了一丝活气,却也更添妖异。
“你,过来。”他对着池镜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池镜没有动。他不喜欢被人命令,尤其是在这种生死未卜的环境下,一个身份不明、实力莫测的“人”。
见池镜不动,白衣男子也不恼,只是那双眸子里的涟漪,似乎更明显了些。他向前踏出一步,那股甜腻的异香也随之靠近。
“副本提示我们,是‘新郎’的‘亲友’,”眼镜男生忽然开口,试图打破这诡异的对峙,“请问,您是新郎吗?”
白衣男子终于将目光从池镜身上移开,瞥了一眼眼镜男生,眼神依旧是那种悲悯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新郎在里面,”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指向他身后那扇敞开的门,门内依旧是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他有些……不方便。”
“不方便?”职业女性颤声问道,“什么意思?”
白衣男子没有解释,只是重新看向池镜,眼神专注而执着:“你不过来,我便过去。”
池镜眉心微蹙。
这个NPC,不对劲。
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副本,为什么这个疑似关键NPC的白衣男子,会单单对他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兴趣”?
“这位……朋友,”池镜斟酌着开口,声音平稳,“我们对这里还不熟悉,不知你可否告知,我们接下来需要做什么?”他试图将话题引向任务本身。
白衣男子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
“你们只需要……等待。”他说着,迈开脚步,径首朝着池镜走来。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黄毛青年似乎想上前阻拦,或者说些什么,但对上白衣男子那双看过来的、毫无温度的眸子时,他浑身一僵,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池镜看着他一步步靠近。
那股异香越来越浓。
他能清晰地看到男子雪白衣袍上精致的暗纹,能看到他银发间微微晃动的、玉质的简单发饰,甚至能看到他长而卷翘的睫毛下,那双眸子里映出的、自己略显警惕的身影。
就在白衣男子即将走到池镜面前,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他的时候——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猛地从厅堂的另一个角落传来!
众人骇然回头。
只见那个一首抱着头瑟瑟发抖的职业女性,此刻双目圆睁,瞳孔涣散,脸上布满了极致的恐惧。她的身体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皮肤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在啃噬!
“救……救我……”她伸出手,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然而,没有人敢上前。
那白衣男子也停下了脚步,微微侧头,看向那边的惨状,漂亮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感到一丝微不足道的“惊讶”。
“看来,有人不太安分,提前惊扰了‘新娘’的‘客人’呢。”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池镜的心脏猛地一沉。
“新娘的客人”?那是什么?
职业女性的身体抽搐得越来越厉害,她的皮肤开始龟裂,暗红色的血丝从裂缝中渗出,但诡异的是,并没有血液流淌下来,那些血丝像是被皮肤下的东西迅速吸收了。
“嘭!”
一声闷响。
女人的身体像一个被抽干了内容物的皮囊,软软地瘫倒在地,只剩下一套凌乱的职业装,覆盖着一滩迅速扩大的、暗红色的、类似粘液的东西。
死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几秒钟之内,就以如此诡异的方式死去。
厅堂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黄毛青年和眼镜男生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池镜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这就是“抹杀”?还是副本本身的危险?
白衣男子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池镜,那双眸子在看过血腥之后,依旧平静无波,甚至还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愉悦?
他伸出手,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池镜的身体,而是池镜脚边,一块刚才被黄毛青年踹翻凳子时,从供桌上震落下来的、沾染了些许灰尘的喜糖。
那是一块用红纸简单包裹的、硬邦邦的麦芽糖。
白衣男子修长的手指捻起那块糖,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他当着池镜的面,将那块糖,放进了自己淡色的唇间。
他咀嚼得很慢,神情专注,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甜的。”
他微微眯起眼,对着池镜说,声音依旧清冽,却染上了一丝蛊惑般的喑哑。
“你也该尝尝,这喜堂的‘馈赠’。”
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喜糖,递向了池镜。
那红色的糖纸,在摇曳的灯光下,像一小块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