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秋狩 .坠马

秋日的阳光穿过云层，在祭天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萧景琰站在高台边缘，俯瞰台下整齐列队的诸侯与百官。他今天特意选了一件素白绣金的猎装，腰间只悬了一柄装饰性的玉剑，看起来像个出游的贵公子，而非统御九州的帝王。

"陛下，吉时己到。"老宦官赵德全佝偻着腰，双手捧上鎏金雕龙的角弓。

萧景琰没有立即接过，而是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这个动作让台下等候的诸侯们交换了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年轻皇帝优柔寡断的传言，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北凌侯到——"

传令官的声音未落，猎场东侧突然尘土飞扬。一队玄甲骑兵如黑潮般涌入，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动。为首的北凌侯陆骁须发皆白，眉骨上一道狰狞伤疤横贯至下颌，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在他身侧，一个身着墨蓝劲装的青年勒马而立，腰间悬着的黑翎箭格外醒目。

萧景琰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凉，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陆沉舟，北凌世子，那个十二岁就能百步穿杨的鬼才，如今竟然如此张狂地出现在他面前。

“老臣参见陛下。”陆骁在马上草草拱手，动作敷衍至极，甚至连铁甲都没有发出应有的碰撞声。这显然是对皇帝的不敬，但他却毫无顾忌，仿佛完全不把萧景琰放在眼里。

祭台下的百官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们都知道按礼制，面圣时需要卸甲下马，以示对皇帝的尊重。而陆骁这样的行为，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然而，萧景琰却恍若未觉，他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欣喜之色。他向前倾身，微笑着说道：“老侯爷风采更胜往昔，朕心甚慰啊。”他的声音温和而亲切，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他起身时"不慎"碰翻了案几上的茶盏，温热的茶水泼在明黄龙袍上，晕开一片深色。诸侯中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唯有陆沉舟眯起了眼睛，那目光让萧景琰想起雪原上盯住猎物的狼。

"秋狩开始！"

随着号角长鸣，萧景琰翻身上马。那匹西域进贡的雪驹突然人立而起，在众人惊呼声中将他重重甩下马背。皇帝的身体撞上祭台石阶，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护驾！"

禁军统领的吼声淹没在一片混乱中。萧景琰蜷缩在地上，透过散乱的发丝观察每个人的反应——陆骁嘴角抽动，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西朔王女楚红叶的指尖轻弹，一抹细微的粉末随风飘散；而那位以毒舌著称的女相苏明璃...咦？她居然在冷笑？

最令萧景琰意外的是陆沉舟。北凌世子不知何时己张弓搭箭，漆黑的箭簇正对着自己的咽喉。可就在弓弦将满未满之际，青年突然闷哼一声，箭尾竟在他指间断成两截。

"世子！"陆骁的副将惊呼。

陆沉舟摆摆手，将断箭收入袖中。萧景琰注意到他转身时袖口闪过一抹暗红——是血？这个发现比坠马的计划更让他兴奋。

当夜，萧景琰屏退御医，独自在帐中查看肩头淤青。烛火突然摇曳，他头也不抬："世子夜访，可是要补上白日那一箭？"

帐帘微动，陆沉舟如幽灵般现身，手中捧着一个乌木匣："家父命臣献上雪莲，助陛下疗伤。"

萧景琰轻笑，指尖有意无意地着玉扳指："老侯爷有心了。只是..."他突然压低声音，"这雪莲与三年前毒杀先帝的，可是同出一脉？"

陆沉舟瞳孔骤缩。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支弩箭破帐而入！陆沉舟旋身挥袖，竟徒手截住箭矢。箭身在他掌心发出"嗤嗤"声响，腾起刺鼻白烟。

"蚀骨散？"萧景琰皱眉，"西朔的玩意儿。"

陆沉舟甩掉箭矢，被腐蚀的掌心血肉模糊："陛下好眼力。"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同时笑了。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冷峻如铁，却都未达眼底。

次日清晨，侍从惊慌来报——在北凌世子帐外的老槐树上，发现了一支黑羽箭，箭尾系着枚玄铁戒指。萧景琰把玩着玉扳指，看向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北凌旌旗。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