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死成尊

血透青衫，汩汩而坠。圆流垂首，见胸中碗大血穴，本应藏心处空无一物。殷红溅落焦土，嗤嗤作响，竟蚀地成坑。

“八矣。”其声如槁木，唯余麻木。

遥见山巅，尘土魔尊收骨鞭，鞭梢犹带腥红。魔尊阴笑随风而至：“小恨魔尊，此番当魂飞魄散矣！”

圆流默然。眼前渐暗，神志却清明如昔。每历身死，皆先剧痛，继而冰冷，终入永夜。然今时不同，体内似有蛰伏之物苏醒。

“逆天蛊，竟成！”

一念既出，乾坤倒转。圆流觉身坠五彩隧道，往昔如走马灯疾闪：初至蛊修界之惶惑，二度重生之狂喜，三度轮回知西十九岁必死之绝望……

俄而光明大盛，圆流惊坐而起，冷汗透衣。抬眸见窗外血月高悬葬魂山巅，恰似第八次殒命之景。

“九度重生，较前早三月矣。”掐指冷笑，其容扭曲。

铜镜映面，剑眉星目间，左颊蜈蚣状旧疤狰狞可怖，乃第三次重生时，微阴魔尊所留。

圆流趋至窗前，解衣露胸。月光下，“光明善良”西篆字己斑驳，此乃首世所刻，彼时犹冀为善改命。

“今当弃之。”抚字低语，肌肤下似有物蠕动，西字渐化，终成“放弃”二血红大字。

“弃希望，弃仁德，弃此为人之性，方得解脱。”笑声瘆人，回荡空室。

旋着衣，自床底拖出玄黑陶罐。罐口九符，皆书“逆”字金粉。圆流啮指画血阵，口中念念有词：“以八世残魂为引，唤汝真名——”

罐身剧震，符箓次第自燃。最后一符化灰时，罐中传来擂鼓般心跳声。

“咚！咚！咚！”

声愈急，终至“咔嚓”一声，陶罐炸裂。透明蛊虫浮空，形态变幻如龙似凤，最终凝为人形虚影。

“逆天蛊！”圆流伸手，蛊虫没入掌心。灼热之力循经脉游走，骨肉不堪其重，呻吟作响。剧痛中，圆流反露狂喜——天地桎梏“地德”，历代蛊尊穷毕生未能破之，今竟因逆天蛊而松动。

“犹未足也。”拭去嘴角血痕，“尚缺一物……”

忽有惊雷炸响，十域交界处天穹裂开，七彩流光倾泻如瀑。

“界壁竟提前十载松动！”圆流瞳孔骤缩，不顾体内气血翻涌，扣青铜面具于面，纵身掠出。其身后媾和披风猎猎，每摆一次，无数蛊虫自布隙涌出，聚成黑雾。

葬魂山巅，三影早立。

“吾固知其未死。”尘土魔尊把玩骨鞭，阴笑，“小恨魔尊最擅诈死。”

微阴魔尊冷哼：“今必教其形神俱灭！”

唯中央白发老者拄枯木杖，目凝远方黑点，默不作声。

“化地仙尊，亦来分一杯羹？”圆流十丈外停身，声自面具后出，沙哑难辨。

仙尊叹曰：“圆流，岂不知逆天蛊将毁十域平衡乎？”

“平衡？”圆流大笑，满含讥讽，“汝等九尊把持气运，令亿万生灵为奴，此即所谓平衡？吾八次轮回，皆困于西十九岁夭亡之局，此亦汝等维护之平衡？”

扯下面具，疤痕交错之脸尽露。化地仙尊色变：“汝竟破地德枷锁！”

“未彻也。”圆流展臂，七窍蛊虫蜂拥而出，“故来取尊者本源！”

战起如雷。尘土魔尊骨鞭化千丈巨蟒，所过之处山崩；微阴魔尊袖放亿万阴魂，哭嚎震魄；化地仙尊最是可怖，杖点处空间坍塌，黑洞吞物。

圆流受三大尊者围攻，遍体鳞伤。然每濒死，体内便有神秘之力涌动，瞬息愈伤。

“其以逆天蛊逆转生死！”化地仙尊大惊，“速止之！”

然为时己晚。圆流忽弃闪躲，任骨鞭穿胸，双手结印，仰啸：“以九世轮回为祭，天地为证——”

天空裂缝剧扩，十域界壁震颤。圆流伤口迸发强光，血化微蛊，扑向三尊。

“不妙！其借吾等之力催蛊！”化地仙尊欲退不及，血蛊噬其本源。尘土魔尊率先消散，微阴魔尊亦修为尽失。唯仙尊强撑，七窍溢血，身形枯槁。

“值否？”仙尊嘶问，“纵得永生，失却一切，与孤魂何异？”

圆流未答，仰首望天。界壁崩塌，空间碎片如雪落，映出万千世界。一片碎片落于掌心，其内竟现地球之景：高楼林立，车流不息，一着练功服青年于武馆授徒……

“原来如此。”圆流忽笑，“短命之道，不在长生，而在……”

语未毕，逆天蛊之力轰然迸发。白光吞没葬魂山，光散后，唯余残破披风飘摇。

十域震动，界壁尽碎。虚空深处，透明蛊虫破茧，形态万变，终凝人形。其额间，“放弃”二血字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