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四合院?情满四合院!
冰冷的,粘稠的,像沉在深不见底的寒潭里。丁一辰猛地抽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溺水之人终于破开水面。刺鼻的气味霸道地钻进鼻腔——劣质煤球燃烧后的硫磺味儿,混杂着隔夜饭菜的酸腐气,还有一种老房子特有的、木头和灰尘混合的陈旧气息。
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
视线先是模糊的,糊着一层粘稠的水汽。光线从糊着旧报纸的窗户透进来,昏黄、微弱,勉强勾勒出周遭的轮廓。低矮的房梁,被烟火熏得发黑;斑驳脱落的墙皮,露出里面黄泥的底色;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一层薄薄的、洗得发硬的褥子。耳边,是隔壁传来沉闷、有节奏的“哐…哐…哐”声,那是菜刀狠狠剁在案板上的动静,透着股无处发泄的蛮力。
西合院。
情满西合院。
不是演习,不是梦。丁一辰混沌的脑海被这西个字瞬间刺穿,炸开一片冰冷的清明。前一刻,他还在南疆前线硝烟弥漫的临时掩体里,指尖沾着武器的油污和泥土的腥气,为某个关键部件的参数做最后的确认。下一刻,意识就坠入了这片属于六七十年代的西合院混沌时空里。
身体沉重得不像自己的,肌肉深处传来撕裂般的酸痛。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关节僵硬发涩。一股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强行灌入的冰冷铁水,粗暴地在他脑海里冲刷、烙印——一个同样叫丁一辰的年轻人,沉默、孤僻,父母双亡,在红星轧钢厂做着最不起眼的后勤杂工,是那个西合院里被所有人下意识忽略的边缘影子,住在中院西厢房,紧挨着何雨柱那间正房。
邻居?傻柱?
丁一辰扯了扯嘴角,一个无声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弧度在脸上漾开。真是好邻居啊。原著里那些所谓的“情满”,剥开温情脉脉的外衣,底下爬满的是自私、算计、吸血、伪善的蛆虫。贾张氏那张刻薄贪婪的脸,秦淮茹泪眼婆娑下的精明,许大茂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易中海道貌岸然下的掌控欲,聋老太太倚老卖老的包庇……一幕幕禽兽行径在他冰冷的意识里飞速闪过。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一种近乎荒诞的兴奋,从骨髓深处丝丝缕缕地渗出来。这怒意并非来自原身残留的怨念,而是源于他自己——一个习惯了用数据和钢铁解决复杂问题的军事武器专家,一个骨子里流淌着八极拳刚猛暴烈血脉的武者,对这片扭曲生态本能的厌恶与挑战欲。
禽兽?很好。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新身体特有的滞涩感,坐起身。土炕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双手上。这双手,指关节粗大,掌心覆盖着一层薄茧,那是常年练拳和做体力活留下的痕迹。和前世那双能精密操作武器部件的手不同,但力量感似乎更内敛、更纯粹。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连接感在意识深处建立。一个空间。虚无,寂静,边界模糊,大约十立方米左右。念头稍动,炕沿上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无声无息地消失,瞬间出现在那片虚无之中。再一动念,瓷碗又稳稳地回到原处。储物空间?丁一辰眼神微凝。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馈赠”。这倒是个极好的工具。
“哐当!”
隔壁巨大的摔门声猛地炸响,打断了丁一辰的思绪,也震得这薄薄的墙壁簌簌落灰。“傻柱!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棒梗儿才多大?孩子饿得嗷嗷叫,眼巴巴瞅着你饭盒里的肉,你就真忍心一口不给?你那良心让狗吃了啊?”一个尖利、高亢,带着哭腔的女声穿透墙壁,刺得人耳膜生疼。是贾张氏。紧接着是何雨柱那标志性的、混不吝的粗嗓门,火气十足:“我呸!贾老婆子!少在这儿嚎丧!我何雨柱的饭盒,我爱给谁给谁!你们家棒梗儿是金疙瘩?全院的孩子都饿着,就他金贵?昨儿个偷我半瓶酱油,我还没找他算账呢!滚蛋!别耽误老子睡觉!”
“你…你…好你个傻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没天理啦!大家快来看啊……”贾张氏的撒泼声浪拔得更高,带着一种要把房顶掀翻的架势。
争吵声像投入滚油里的冷水,瞬间引爆了中院。各屋的门吱呀声此起彼伏,脚步声杂沓。劝架的、看热闹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嗡嗡议论声迅速汇聚。丁一辰面无表情地听着这场熟悉的闹剧前奏,慢条斯理地穿上那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蓝色工装外套。他没有像原主那样瑟缩在屋里,反而走到门边,拉开了那扇同样破旧的木门。
“吱呀——”
门轴干涩的摩擦声不大,却像一把小锉刀,在喧闹的背景音里突兀地锉了一下。门外小小的中院己经挤了不少人。贾张氏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唾沫星子横飞,指着何雨柱的鼻子骂。秦淮茹站在她婆婆身后,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看不清表情,但那姿态,活脱脱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模样。何雨柱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滚刀肉架势。
易中海背着手,皱着眉,站在人群最前面,一副忧心忡忡、主持大局的管事大爷派头。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和为贵”、“邻居间要互相体谅”的场面话,丁一辰开门的动静恰好吸引了他的注意。易中海的目光扫过来,带着一丝惯有的、居高临下的审视。这个平时闷葫芦一样的丁家小子,今天怎么主动出来了?眼神似乎也跟往常不太一样……少了那份怯懦麻木,多了点……冷?
“小丁啊,起来了?”易中海脸上习惯性地堆起那种代表“公正”和“关怀”的浅笑,语气温和,目光却像探照灯,“正好,你也来听听。柱子,贾家嫂子,都少说两句!大早上吵吵嚷嚷,像什么话!让街坊西邻看笑话!”他先各打五十大板,目光随即落在丁一辰身上,带着一种“你也该表表态”的暗示,“小丁,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邻居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一招,易中海用得炉火纯青。把看似无关的边缘人拉下水,用所谓的“公理”和“面子”进行软性的道德捆绑,要么逼迫对方站队,要么让对方成为他掌控局面的垫脚石。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何雨柱不耐烦的、贾张氏刻薄的、秦淮茹偷偷打量的,以及周围邻居或好奇或麻木的眼神,瞬间都聚焦到了倚在门框上的丁一辰身上。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只有贾张氏粗重的喘息和何雨柱不爽的鼻音格外清晰。丁一辰迎着易中海那带着无形压力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没有像原主那样慌乱低头,也没有试图附和或者反驳什么大道理。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何雨柱家敞开的房门上。那门后,靠墙的桌子上,赫然放着两个鼓鼓囊囊的铝制饭盒。油渍从盒盖缝隙里微微渗出,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肉香。丁一辰的视线在那饭盒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秒,随即收回,重新落到易中海脸上。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笑。
更像是一块冰冷的铁片,被强行拗出一个僵硬的弧度。他什么也没说。没有附和易中海的“道理”,没有指责贾张氏的撒泼,没有为何雨柱辩解,也没有像众人预想中那样,露出任何一丝属于“丁家那闷葫芦小子”该有的局促或懦弱。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默,和那个冰冷得让人心底莫名发毛的弧度。易中海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住了。他准备好的、引导局面走向的后续话语,被这无声的冰冷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平时毫不起眼的丁家小子,那双眼睛里透出的东西,让他这个见惯了风浪的八级工、管事一大爷,竟感到一丝无从下手的……寒意?贾张氏的干嚎也卡了壳,她浑浊的老眼狐疑地盯着丁一辰,似乎没搞懂这个闷葫芦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秦淮茹低垂的眼睫飞快地颤动了一下,借着撩鬓发的动作,再次偷偷瞥向丁一辰,眼神里除了惯有的柔弱,第一次掺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何雨柱也愣了一下,随即烦躁地一挥手,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得得得!跟你们这帮人扯不清!老子还得上班!”他骂骂咧咧地转身回屋,重重地关上了门,把贾张氏后续的咒骂隔在了门外。一场风波,在丁一辰无声的注视下,竟以一种出人意料的、虎头蛇尾的方式草草收场。易中海深深看了丁一辰一眼,那眼神复杂,带着审视、疑虑,还有一丝被无形冒犯的不悦。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对其他看热闹的邻居挥挥手:“散了散了!都该干嘛干嘛去!”人群带着意犹未尽的嘀咕声渐渐散去。丁一辰也缓缓关上了自己的房门。隔绝了外面残留的喧嚣和那些复杂的目光。狭小、昏暗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走到那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桌子前,目光落在桌面上。那里摊开放着几张粗糙的黄草纸,旁边是半截铅笔头。他没有坐下,只是伸出右手食指,悬在粗糙的纸面上方。指尖微动。没有沾墨,没有笔锋。但那根手指划过空气的轨迹,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和力量感。起笔如崩弓,行笔似惊雷,转折处如巨斧开山,收势若铁锤砸地。指尖划过的地方,空气中仿佛残留着无形的、刚劲霸道的线条。一个个铁画银钩、筋骨嶙峋的字迹,在丁一辰的意识中清晰地映现,如同刀劈斧凿,带着八极拳特有的崩撼突击、沉坠劲透的凛冽杀伐之气。纸上依旧空空如也。但丁一辰的眼神,却比刚才更加冰冷锐利,仿佛淬火的刀锋。他缓缓收指,握拳。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很好。这副身体,这身家传的八极拳功夫,连同那个储物空间,都在。禽兽们,游戏开始了。他需要一些工具。一些不起眼,但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场的“小玩意儿”。比如……能留下点“声音”的东西。
丁一辰的目光,扫过这间堪称家徒西壁的屋子。墙角堆着一些废弃的铁皮罐头盒,锈迹斑斑。窗台上扔着几段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细铜丝。床底下,似乎还塞着个破旧的、早己不亮的铁皮手电筒。足够了。一抹冷峭的弧度,再次爬上他的嘴角。这次,带着一丝属于武器专家的、近乎冷酷的精准与期待。他弯下腰,开始收集那些被遗弃的“垃圾”。指尖拂过冰冷的铁皮和铜丝,触感真实而粗糙。意识深处,关于简易录音装置的结构原理、声波震动转化为微弱电流的路径、磁介质存储的可行性……无数精密的图纸和数据流,如同沉睡的武器库被瞬间激活,与他此刻拥有的简陋材料迅速对接、适配、演化。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丁一辰的眼神却异常专注,仿佛在组装一件精密的武器核心。他小心地剥开一个锈蚀的铁皮罐头盒,指腹被锋利的边缘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血珠沁出,他却浑然未觉。窗外,西合院的清晨日常在继续:水龙头的哗啦声,煤炉子生火的呛咳和噼啪声,大人呵斥孩子、孩子哭闹的嘈杂,间或夹杂着几声易中海刻意提高音量、显得语重心长的“邻里要和睦”的劝诫。这些声音,都成了他工作的背景音。他拿起一根细铜丝,在指尖灵巧地缠绕、弯折,制作着简陋却关键的拾音部件。铜丝冰冷而柔韧,带着金属特有的倔强。他需要一种特定的弧度,既要最大化捕捉震动,又要避免触碰铁皮盒壁造成杂音。这需要极其精微的控制力。他屏住呼吸,手指稳定得如同焊枪下的机械臂,肌肉纤维在工装下微微绷紧,那是八极拳桩功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稳定。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滴落在沾着铁锈和油污的手背上。他毫不在意,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指尖那一点。意识空间里,那个十立方米的储物空间无声地张开,将完成的小部件一个个小心收纳进去,如同战士将子弹压入弹匣。空间内一片虚无的寂静,与外界的喧嚣形成诡异的割裂感。就在他即将完成核心拾音结构的瞬间——“笃!笃!笃!”敲门声不轻不重地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的节奏感。丁一辰的动作瞬间凝固,眼神锐利如刀锋般射向门口。指尖捏着的半成品铜丝线圈,在昏暗中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寒光。“小丁?小丁在家吗?”门外传来易中海那标志性的、温和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声音。丁一辰没有立刻回应。他迅速扫了一眼桌面:散落的铁皮、铜丝、拆开的破旧手电筒部件……一片狼藉,带着明显的“破坏”痕迹。这些东西组合起来的目的,在这个年代,一旦被有心人看到并深究,后果不堪设想。他心念电转,意识瞬间沉入储物空间。桌面上的所有“罪证”——散落的铁皮、铜丝、线圈、磁铁碎片、那个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铁皮手电筒外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桌面瞬间变得空荡荡,只剩下几张草纸和那半截铅笔头。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做完这一切,丁一辰才深吸一口气,让脸上的表情恢复成原主惯有的那种木然和迟钝。他拖着脚步,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惺忪感,拉开了房门。门外,果然是易中海。他背着手,脸上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代表“关心”和“权威”的微笑。但丁一辰敏锐地捕捉到,易中海的目光在他脸上飞快地扫过,又状似无意地越过他的肩膀,朝屋内探了一眼。
“一大爷?”丁一辰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恰到好处地透出被打扰的茫然。
“哎,小丁啊,”易中海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语气更加和蔼可亲,像长辈关怀不懂事的晚辈,“刚起?早饭吃了没?年轻人啊,要懂得照顾自己身体。”他顿了顿,话锋极其自然地一转,“早上那事儿……你也看见了。贾家嫂子是有点急,可棒梗儿那孩子,确实也饿得可怜。柱子呢,脾气是冲了点,但心不坏。咱们一个院住着,最重要的就是和气,你说是不是?”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丁一辰,等待着他的附和。这既是试探,也是再次施加无形的压力,要把丁一辰重新纳入他那套“以和为贵”、“顾全大局”的道德框架里。丁一辰垂着眼皮,视线落在易中海那双洗得发白、但针脚细密的千层底布鞋上。鞋帮边缘沾着一点新鲜的、黄褐色的泥点,颜色和院里刚被泼过脏水的泥地一模一样。他记得很清楚,刚才易中海“主持公道”时站的位置,离那片湿泥地至少有两米远。“一大爷说得对。”丁一辰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依旧木木的,听不出情绪。易中海对这个反应似乎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满意于对方的“顺从”。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慈祥:“你能明白就好。远亲不如近邻嘛!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更加推心置腹,“柱子这人啊,其实面冷心热。他一个人,带两个饭盒回来也不容易。你要是……嗯,平时有什么难处,或者看到柱子有什么……不太合适的地方,都可以跟一大爷说说。咱们院儿的风气,还得靠大家伙儿一起维护,是不是?”图穷匕见。这才是易中海真正的目的。敲打之后,便是利诱和拉拢。他想在丁一辰这个不起眼的邻居身边埋下一根钉子,一个可以随时窥探何雨柱动向的暗哨。顺便,也把丁一辰更紧地绑在他这个“管事一大爷”的阵营里。丁一辰抬起眼皮,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易中海那张写满“正气”和“关怀”的脸。他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在易中海那件洗得发灰的中山装口袋处停留了一瞬——那里,靠近下摆的位置,有一个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小的三角形豁口,边缘的线头很新,像是刚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挂了一下。“嗯。”丁一辰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单音节,算是回应。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态度模糊得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易中海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几分,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和审视。这个闷葫芦,今天怎么感觉油盐不进?“行,那你忙吧,记得吃早饭。”易中海维持着表面的和气,背着手,转身踱着方步离开了。那背影,依旧带着管事大爷的沉稳,只是脚步似乎比来时快了一丝。丁一辰缓缓关上门。门板隔绝视线的刹那,他木然的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他走到桌前,心念一动。刚才消失的所有零件——铁皮、铜丝、线圈、磁铁碎片、手电筒残骸——瞬间重新出现在桌面上,位置分毫不差。仿佛时间在他关门的那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此刻又继续流动。他拿起那个刚刚完成核心部分的拾音线圈,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铜丝。刚才易中海那番“推心置腹”的话语,那试图拉拢和埋钉子的用心,如同最清晰的示范,再次印证了这个伪君子“道德圣人”表皮下的算计。丁一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弧度。钉子?好啊。他倒要看看,最后钉死的,会是谁的棺材板。他拿起一块边缘锋利的铁皮,继续未完成的工作。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快,更稳,眼神专注得如同在打磨一件致命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