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丛里的露水顺着林松的裤脚往下淌，凉意浸透麻布鞋底。
他蹲在齐腰高的芦苇荡中，目光透过叶片缝隙锁定洛口仓的轮廓——那座被称为"天下第一仓"的巨城，此刻像头蛰伏的巨兽，只有墙垛上零星的火把在夜风里摇晃，映得"兴洛仓"三个朱漆大字忽明忽暗。
"松哥，巡逻队又过来了。"张三的声音带着芦苇叶摩擦的沙沙响，他缩着脖子，手指抠进泥里，指节泛白。
这个带路的流民前半夜还在画渡河路线，此刻后颈全是冷汗，"每半个时辰一趟，跟您说的分毫不差。"
林松没应声。
他盯着那队巡兵的影子——十二个人，两盏灯笼，脚步声混着铁戈撞击声，从东墙根转到南墙根，又往西边去了。
为首的什长踢到块石头，骂骂咧咧："这破班谁爱值谁值！
老子媳妇还怀着孕，偏要被拉来守这鸟仓。
杨广那昏君...咳！"骂声突然梗在喉咙里，显然想起了什么忌讳。
林松摸了摸腰间短刀，刀鞘上的并蒂莲刻痕硌着掌心——那是苏唐昨夜用绣花针凿的，说等他回来要绣个更精致的。
他又扫了眼系统面板：气运值490/1000，离突破乡绅还差10点。
今夜若能拿下洛口仓，至少能涨两百点，足够让他从白身跃到乡绅。
"再等一轮。"他压低声音，三十个精锐立刻收了收身子。
张黑子的强弩弦绷得笔首，箭头的松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李铁柱把火油罐往腰间又勒了勒，绳子在他壮实的腰上勒出红印；最边上的小顺子摸了摸怀里的火种，那是他从灶房偷来的，用破布包了三层。
巡逻队的脚步声终于彻底消失。
林松捏了捏掌心的泥土，松开时指缝里漏下细碎的土粒——这是他和苏唐商量的暗号，土粒落地即行动。
"翻墙！"他第一个跃起，短刀在月光下划出银弧。
三十道黑影紧跟着他，像一群夜枭掠过芦苇荡。
洛口仓的围墙足有两丈高，林松踩上张三的肩膀，借力攀上墙头，瓦砾扎得掌心生疼。
他趴在墙沿往下看，粮仓区的草垛堆得比人高，巡兵的灯笼还在远处摇晃，却照不到这边死角。
"火油！"他打了个手势。
李铁柱猫着腰冲过来，火油罐"啪"地砸在草垛上，深褐色的油汁溅开。
小顺子的火种"噌"地窜起，扔过去的瞬间，草垛腾起橘红色的火焰。
林松拔刀砍断旁边的麻绳，成捆的麦秆"哗啦啦"落进火里，火势立刻顺着风向粮仓蔓延。
"有贼！"一声尖叫刺破夜空。
墙头上的守兵终于发现动静，铜锣"咣当"敲响，惊飞了几窝夜雀。
林松抹了把脸上的热灰，大喊："杨广死了！
你们给昏君守粮，家人还在饿肚子！"三十个精锐跟着吼起来，声音撞在粮仓的青砖墙面上，震得守兵的刀枪都在抖。
"杀！"林松一刀劈断主仓的铁锁，门闩"哐啷"落地。
他率先冲进去，短刀挑翻第一个扑过来的守兵，血溅在粮仓的木梁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张黑子的强弩"嗡"地一响，箭头穿透第二个守兵的喉咙；李铁柱抄起烧火棍，一棍砸在第三个守兵的膝盖上——那是苏唐教他的，专打关节，不伤性命。
外围突然传来喊杀声。
林松心里一喜——是王伯当的主力到了。
他回头对身边的精锐喊："封侧门！
别让一个人跑了！"话音未落，就见个穿玄甲的副将从偏门窜出来，手里提着带血的朴刀，正往河边跑。
"苏唐！"林松下意识喊了一声。
弦响如裂帛。
那副将的脚步猛地顿住，咽喉处插着支雕翎箭，箭头从后颈穿出，带出一串血珠。
他踉跄两步，"扑通"栽进旁边的水洼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林松的裤脚。
林松转头，就见苏唐从墙头上翻身而下，腰间的箭囊空了大半，发带散了，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她冲他笑了笑，露出颗小虎牙："你说要留活口，我没射要害。"
林松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这个在荥阳连鸡都不敢杀的农家女，此刻握着染血的弓，比洛水的月光还亮。
战斗持续到寅时三刻。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仓顶时，洛口仓的空地上堆满了兵器，被俘的守兵蹲成一片，有的在抹眼泪，有的攥着林松让人发的炊饼，咬得腮帮鼓成小丘。
"愿留的，跟着管粮仓；想走的，发三斗米。"林松站在高处，声音不大，却像钉子般钉进每个人耳朵里，"我林松，不杀没罪的人。"
人群里突然有人哭出声："我媳妇快生了...您真给米？"
"现在就去量。"林松冲李铁柱点头，"让张三带十个兄弟，盯着粮斗。"
张三抹了把脸，腰板挺得笔首——这个昨夜还抖得像筛糠的流民，此刻手里攥着量米的木斗，眼里有了光。
翟让是卯时初到的。
他骑在枣红马上，皮甲还沾着露水，远远就望见林松站在粮仓前，身边围着一圈降卒。
等他翻身下马，那群人"唰"地跪了半片，喊着"将军"。
"好小子。"翟让拍了拍林松的肩膀，掌心的老茧硌得他肩胛骨发疼，"洛口仓的粮，够瓦岗吃三年。
你要的三成...老翟说话算话。"
林松低头作揖："全凭大哥安排。"余光却瞥见王伯当站在翟让身后，手里转着剑穗，剑穗上的红绸被晨风吹得乱飘。
那抹红扫过林松的脸时，他分明看见王伯当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回瓦岗。"翟让翻身上马，马蹄溅起的泥点落在林松的鞋尖上，"明日摆庆功宴，你坐主位。"
苏唐走过来，递给他个布包——是她连夜烤的炊饼，还带着余温。
林松咬了口，麦香混着焦糊味，像极了他们在荥阳草棚里烤的第一炉饼。
他望着洛口仓上飘起的瓦岗旗，又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的并蒂莲被血渍染得更红了。
王伯当的马蹄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擦着林松的胳膊掠过。
他听见那员猛将低低骂了句："外来的野狗，也配分肉。"
林松没回头。
他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心里有团火在烧——这把火，能烧穿所有的猜忌，烧出个他说了算的天下。
洛水的晨雾里，三十骑的影子渐渐融进官道。
远处传来炊饼摊的吆喝声，混着孩童的笑声，飘进林松的耳朵里。
他摸了摸怀里的系统面板，气运值己经跳到了720/1000——乡绅，他来了。
而瓦岗寨的聚义厅里，庆功宴的酒坛己经搬上了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