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的夜风卷着河沙灌进领口,林松蹲在芦苇荡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听见身后瓦岗军搬运滚石的闷响,能闻到湿泥里混着的铁锈味——那是前两日他带人在河谷两侧埋下的绊马索,用浸过马血的麻绳搓成,专等李德昌的骑兵来撞。
"松兄弟!"翟让的大嗓门从身后传来,裹着酒气的热烘烘手掌拍在他肩头,"老翟按你说的,把三百弓箭手塞到东边山坳里了,那破林子密得很,李德昌的斥候就算长了翅膀也瞅不着。"
林松转头,看见这位瓦岗大头领腰间的铜环刀还沾着泥,刀穗子被夜风吹得乱颤。
三天前在荥阳城头,翟让还拍着他后背笑骂"小奴隶倒会使计谋",如今却肯把最精锐的伏兵交给一个刚脱离奴籍的小子指挥——这大概就是系统面板里"魅力+1"的成效?
他摸了摸怀里的短刀,刀鞘上李德昌用烙铁烫的"贱奴"二字还在硌人。
"翟大哥,"林松指着上游弯曲的河道,月光在水面碎成银片,"等骑兵进了河谷,您带一百人从北边包抄,专砍马腿。
剩下的兄弟......"他顿了顿,喉咙突然发紧,"剩下的兄弟护着百姓,他们跟着咱们撤出来,不能再死一个。"
翟让的酒意瞬间散了。
他盯着林松泛青的眼底,那里有团火在烧——三天前在死牢里,这小子还缩在草堆里发抖,现在却能站在洛水边,把三千私兵的动向算得比他这个老江湖还准。"成!"翟让猛灌一口酒,酒坛砸在地上碎成渣,"老子倒要看看,李德昌的刀快,还是老子的铜环刀快!"
林松望着翟让的背影消失在芦苇丛里,系统面板突然在眼前弹出淡金色光雾:【支线任务:洛水伏击战(进度10%)】。
他摸出苏唐塞给他的干饼,饼里还裹着半块咸肉——姑娘今早蹲在灶前给他烤的,说"打硬仗得垫肚子"。
咸肉的油渗进饼里,混着洛水的潮气,让他想起李府地牢里发霉的馕饼,想起黑牛被鞭打的惨叫,想起那个冬夜,赵五用皮鞭抽断他三根肋骨时说的"贱奴也配喊疼"。
"嗒、嗒、嗒......"
马蹄声像闷雷从东南方滚来。
林松猛地攥紧短刀,指甲在刀把上压出月牙印。
他猫着腰钻进芦苇荡深处,衣摆被苇叶划得沙沙响。
月光被云层遮住大半,他借着这点微光望去——三百步外的官道上,火把连成火龙,"李"字旗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为首的高头大马上,李德昌的胖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腰间的玉扳指闪着冷光;他身后跟着个瘦高个,刀疤从左眉骨一首扯到下颌——是赵五。
"都给老子精神着!"赵五的破锣嗓子刺穿夜色,"那林松要是敢露头,老子先剜了他的眼!
当年他娘替他挨的那顿鞭子,今儿得连本带利讨回来!"
林松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七岁那年,娘为了替他顶下偷馒头的罪,被赵五抽了三十鞭。
血顺着砖缝流成小溪,娘最后吐在他怀里的血沫里还沾着半颗碎牙。
芦苇叶扎得手背生疼,他咬着舌尖尝到铁锈味,这才压下冲出去的冲动。
系统面板的属性提示在眼前闪烁:【武力值:12(+3)】——昨夜用刚攒的30点气运值换了武力,此刻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战鼓般擂得肋骨发疼。
"报——!"前军斥候的喊叫声惊飞一群夜鸟,"河谷狭窄,恐有埋伏!"
李德昌在马上晃了晃,酒气隔着二十步都能闻见:"埋伏?
那小奴隶才从牢里爬出来几天?
老子三千私兵,十个他也不够砍!"他挥着马鞭指向河谷,"给老子冲!
砍了林松的头,每人赏五贯钱!"
马蹄声骤然炸响。
林松望着第一队骑兵冲进河谷,带头的骑士正扯着嗓子骂娘——他们的马蹄己经绊上了浸血的麻绳。"放!"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一声,山坳里顿时响起破空的尖啸。
第一支箭穿透当先骑士的咽喉时,林松看见他眼里的惊恐。
紧接着是滚石从两侧山坡砸下,有块磨盘大的石头正砸在李德昌的马前,受惊的战马人立而起,把胖财主掀进泥水里。
敌阵瞬间乱作一锅粥,骑兵的马刀砍到自己人,步兵举着火把往芦苇荡里冲,却被绊马索摔得人仰马翻。
"林松!"李德昌从泥里爬起来,脸上的粉黛糊成一片,"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
话音未落,短刀的寒光己经抵住他的咽喉。
林松踹开他手里的佩刀,看着这个曾经能随意决定他生死的人在泥里挣扎,突然想起李府马厩里那只被他救过的瘸腿狗——当年李德昌用马鞭抽死那狗时,也是这样扭曲的脸。
"你当年抽我娘三十鞭,"林松的声音像淬了冰,短刀往前送了半寸,血珠顺着刀刃往下淌,"抽黑牛西十鞭,抽春婶子二十鞭......"他数到第三十七下时,李德昌的裤裆己经湿了,"知道为什么是今天吗?"
系统面板弹出刺目的红光:【主线任务:击败李德昌私兵(进度90%)】。
林松反手抽出腰间的剑——这是今早苏唐从医馆老丈那里求来的,说是前朝遗剑。
剑刃划过李德昌左肩的瞬间,他听见骨头断裂的脆响,和当年娘断气前的呻吟重叠在一起。
"你今日之死,"林松踩着李德昌的手腕,看他疼得翻白眼,"是我和所有被你压迫之人共同的审判。"
喊杀声突然变近。
林松转头,看见赵五举着带血的朴刀冲过来,刀疤因为愤怒而扭曲成蜈蚣。
他刚要迎上去,斜刺里飞出一道黑影——苏唐的短刀擦着他耳际掠过,扎进赵五的右臂。
"赵管家可还记得?"苏唐的发辫散了,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脸上,"去年腊月,你把我弟弟扔进冰窟窿时,说'小叫花子也配讨饭'?"她从腰间摸出短弓,箭头还沾着草药汁——这是她熬了三夜配的止血药,此刻却要用来取人性命。
赵五的朴刀"当啷"落地。
他望着苏唐搭在弦上的箭,突然笑了:"小妮子......你以为杀了老子就能......"
羽箭破空声盖过了他的话音。
苏唐的箭精准贯穿他的咽喉,血沫顺着箭杆喷在她绣着并蒂莲的衣襟上。
林松赶到时,她正蹲在地上用衣襟擦刀,动作轻得像在擦药碗。
"松哥,"她抬头,眼里没有泪,只有烧得正旺的火,"弟弟说过,要看着欺负咱们的人都死。"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洛水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林松踩着满地断旗,数着瓦岗军的伤亡——二十七个兄弟没了,其中有三个是前日刚跟着他逃出李府的奴隶。
翟让蹲在河边洗刀,铜环撞在石头上叮当作响:"老翟带兵这么些年,头回见私兵跑得比兔子还快。
李德昌那老狗的庄子,明儿就能去抄了。"
系统面板的提示适时亮起:【气运等级:白身→乡绅(当前值510/1000)】。
林松摸了摸发烫的面板,突然听见芦苇荡里传来婴孩的哭声——是苏唐怀里那个小娃娃,不知什么时候被她塞在草堆里。
"松哥!"翟让的亲兵从东边跑来,手里攥着封染血的信,"瓦岗寨快马送来的,说是......说是江都变了!"
林松接过信,封泥上还沾着新鲜的血。
他望着远处渐起的晨雾,突然想起系统面板里三天前闪过的历史节点提示——"江都之变"。
指尖微微发颤,他捏着信的手悬在半空,终究没有拆开。
洛水的风卷着血腥气扑来,他望着河对岸正在焚烧的敌尸,轻声说:"真正的乱世,这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