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是被雨水渗进伤口的刺痛惊醒的。
他蜷缩在柴房角落的干草堆里,后背的刀伤像被火炭烙着,每吸一口气都扯得肩胛骨生疼。
迷迷糊糊间,马蹄声混着雨丝砸进耳朵,一下比一下急,像重锤敲在他发胀的太阳穴上。
"大哥......"
微弱的唤声让他猛地睁眼。
三个被他救下的奴隶不知何时醒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攥着他的衣角,两个半大孩子缩在老头身后,眼睛瞪得像受惊的小鹿,盯着柴房木门的方向。
"人应该在这。"
熟悉的沙哑嗓音穿透雨幕。
林松的血瞬间凉了——是赵五,李德昌的管家。
那声音像根冰锥扎进他后颈,他想起昨日被拖进死牢时,赵五用皮鞭抽断他三根肋骨的滋味。
"别怕。"林松哑着嗓子,想把三个发抖的人往草堆里藏。
可他刚动,伤口就渗出血,染红了干草。
最小的男孩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们会杀我们吗?"
"不会。"林松咬着牙,可喉咙发紧。
他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碾碎枯枝,赵五的佩刀碰撞声叮叮当当。
"大哥快走!"
一声喊惊得林松浑身一颤。
小六不知何时挤到了他前面,这个平时见了管家就打摆子的瘦高个,此刻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他猛地推开柴门,雨幕"哗啦"灌进来,冷得林松打了个寒颤。
"我是逃出来的!
林松往北边跑了!"小六边喊边往雨里冲,破布衫被风掀得猎猎作响。
"贱种!"赵五的怒吼炸响。
林松看见几个护卫从雨雾里窜出来,像恶犬扑向猎物。
小六被按在泥地里,后脑勺重重磕在石头上,血混着雨水流进他裂开的嘴角。
"带回去抽一百鞭!"赵五的马鞭尖挑起小六的下巴,"等审完他,再把林松的骨头一根一根拆了。"
林松贴着柴房裂缝,指甲深深抠进墙缝里。
他看见小六被拖走时,往他这边偷偷眨了下左眼——那是他们小时候偷食糖糕被抓,小六替他顶罪时的暗号。
"若我有一线生机......"林松盯着小六被拽远的背影,喉咙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定要救你回来。"
马蹄声渐渐向北去了,只剩两个护卫守在柴房外,火把在雨里明灭。
林松刚要松口气,又听见另一阵马蹄声——比之前轻,像猫爪踩过落叶。
柴房木门"吱呀"一响。
林松摸到藏在草堆里的短刀,伤口疼得他额头冒冷汗。
进来的是个穿黑袍的青年,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脸。
他腰间悬着把长刀,刀鞘上缠着褪色的红绸,在雨里泛着暗哑的光。
"别动。"青年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却带着股让人安心的沉稳。
他蹲下来,林松这才看清他眼底的青黑,像是熬了整夜。
青年从怀里摸出个青瓷瓶,拔开塞子,药香混着雨水涌进林松鼻腔。"李德昌的人封锁了所有官道,你现在出去,走不出二里地。"他蘸着药膏抹在林松伤口上,动作轻得不像拿惯刀的人,"有人托我来救你。"
林松攥着短刀的手松了松。"谁?"
"瓦岗寨的人。"青年替他系好布条,抬头时眼里闪过抹笑意,"我叫徐世绩,在洛阳城听人说,有个奴隶敢砸了死牢,救了三个快断气的同伴。"他指了指缩在角落的三个奴隶,"这种人,瓦岗寨要。"
林松盯着他腰间的长刀。
瓦岗寨他听说过,是洛水边上的流民寨子,专跟官府和奴隶主作对。
可他更在意另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救那三个奴隶时,有人看见了。"徐世绩站起身,袍角滴下的水在泥地上砸出小坑,"李德昌的庄子里,想他死的人比想他活的多。"
林松望着门外那两个护卫的火把。
他想起小六被按在泥里的脸,想起死牢里老陈的下巴被他撞碎时的声音,想起面板上那行"白身(50/100)"的字。
"跟我去瓦岗。"徐世绩伸出手,掌心有层薄茧,"你救了三个奴隶,瓦岗能让你救更多。"
林松盯着那只手。
雨水顺着他额角滴进眼睛,模糊了徐世绩的脸。
他想起昨天还在想,自己这一辈子,大概要像条狗似的死在死牢里。
可现在,有个人递来根绳子,说能拉他出泥坑。
"好。"他抓住徐世绩的手,掌心的茧硌得他生疼,"但我要先救小六。"
徐世绩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他弯腰背起林松,动作稳得像座山。
三个奴隶战战兢兢跟在后面,老头扶着最小的男孩,半大的孩子攥着老头的衣角。
雨还在下,却比之前小了些。
林松趴在徐世绩背上,能闻到他身上的药香和铁锈味——大概是刚杀过人。
他想起面板还没看,意识一动,淡金色的光幕在眼前浮现:
【气运等级:白身(50/100)】
【属性:武力5→可提升至6(消耗10气运点)】
【任务:解救奴隶×3(完成)→奖励气运值50点,技能点+1】
林松咬了咬牙。
他现在最缺的,是能保护自己和同伴的力气。"提升武力。"他在心里默念。
光幕一闪,武力值变成了6,伤口的疼似乎轻了些。
他们绕着庄子外围走,避开巡逻的火把。
林松听见徐世绩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比马蹄还稳。
三个奴隶的脚步声很轻,像落在草叶上的雨珠。
"到了瓦岗,先养伤。"徐世绩的声音被风吹散,"等你好了,我教你用刀。"
林松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影。
他不知道瓦岗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徐世绩说的"救更多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要回到那个,看着同伴死的地狱了。
天快亮时,李德昌的庄子里炸开了锅。
"什么?
林松跑了?"李德昌摔碎了茶碗,瓷片扎进管家的手背,"把洛阳城翻过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踹翻了案几,账本和地契撒了一地。
赵五跪在地上,脸上还沾着小六的血:"那贱奴被鞭得只剩半口气,小的这就去大牢提审......"
"滚!"李德昌抓起镇纸砸过去,"要是让林松活着出洛阳,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晨光透过窗纸渗进来,照在满地狼藉上。
林松不知道,此刻他的画像己经被贴满洛阳城的城墙。
他只知道,徐世绩的背很稳,三个奴隶的呼吸就在他身后,而前方的路,终于不再是死牢的铁栅。
洛水的水声渐渐近了。
林松抬头,看见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像块被洗淡的血布。
徐世绩的脚步顿了顿,指着前面的芦苇荡:"过了这片林子,就是瓦岗的营地。"
三个奴隶的脚步变快了些,最小的男孩拽了拽林松的衣角:"大哥,瓦岗有糖吃吗?"
林松笑了。
他摸了摸男孩的头,掌心还沾着血和药膏的味道。"会有的。"他说,"等我们把该杀的人都杀了,什么都会有的。"
芦苇荡里传来水鸟的叫声,惊起一片白影。
林松望着那片影子飞向天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能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