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的紫气晨霭,终究留在了身后。
一辆宽敞却并不奢华的马车,碾过官道,驶向东南。
车内铺着厚厚软垫。
小龙女(龙儿)怀抱承泽,靠坐窗边。
清眸望着车外飞逝的田野村落。
带着一丝离山的怅然,更多是对未知的平静。
承泽在她怀中,吮着手指,乌溜溜的大眼好奇张望。
守阳(朱奋,逍遥王)坐在对面。
身姿笔挺如松,闭目调息。
膝上横放布裹的混沌长剑。
看似平静。
然,指节无意识轻叩剑鞘。
透露出内心波澜。
车帘缝隙透入的光,掠过他棱角分明的脸。
时而映亮他微蹙的眉峰。
金陵…
江南繁华地,六朝金粉乡。
亦是…虎踞龙盘,暗流汹涌之所。
逍遥王府?
非是家园。
乃…是非场,名利窟!
更有一双来自皇城的眼,在暗处窥伺。
他睁开眼。
目光落在妻儿身上。
小龙女察觉到视线,回望过来。
清澈眸中,唯余信任与依赖。
承泽咿呀一声,朝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
守阳心头那点阴霾,瞬间被这纯净暖意驱散。
他伸出手指,承泽立刻紧紧抓住。
咯咯笑出声。
“快了…” 守阳低语,似对妻儿,也似对自己。
“…就快到了。”
数日跋涉。
金陵巍峨的城墙,终于映入眼帘。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扑面而来的喧嚣与富庶,与武当的清幽截然不同。
马车未在城门停留。
径首驶入,穿过繁华街市。
最终,停在一处…气势恢宏却又透着几分新意的府邸门前。
朱漆大门,高逾丈余。
门楣之上,金匾高悬。
三个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的大字:
**逍遥王府!**
门前石狮雄踞,甲士肃立。
皆是精锐,气息沉凝,目光锐利。
见马车至,齐刷刷单膝跪地!
“恭迎王爷!王妃!世子回府!”
声浪整齐,震得街面微颤。
车帘掀起。
守阳率先下车。
一身青色布袍,与这煌煌王府格格不入。
他目光如电,扫过跪伏的甲士。
威严自生。
“免礼。”
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甲士起身,垂首肃立。
守阳回身,伸手。
小龙女抱着承泽,搭着他的手,轻盈下车。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不施粉黛。
清丽绝伦的容颜,在王府的华贵背景衬托下。
非但不显逊色,反如空谷幽兰,涤尽凡尘。
她只淡淡扫了一眼那金匾与高门。
目光便落回怀中承泽身上。
仿佛这泼天富贵,不如孩儿一声咿呀。
早有管家模样、穿着体面的中年男子,领着数十名仆役丫鬟,跪伏阶前。
“奴才王安,率阖府上下,叩见王爷、王妃、世子殿下!”
“愿王爷福泽绵长,王妃凤体安康,世子聪慧康健!”
头磕得砰砰响。
守阳微微颔首。
“都起来吧。”
“谢王爷!” 众人起身,垂手恭立,大气不敢出。
王安躬身上前,满脸堆笑,极尽恭谨:
“王爷一路辛苦!府内一应俱全,皆按亲王规制!”
“请王爷、王妃移步,容奴才引路!”
踏入王府。
迎面便是开阔的前庭。
白玉铺地,奇石叠翠。
回廊曲折,雕梁画栋。
处处透着皇家气派与江南园林的精致。
假山流水,亭台楼阁。
奇花异草,馥郁芬芳。
仆从穿梭,井然有序。
所见之人,无不屏息垂首,敬畏行礼。
小龙女抱着承泽,跟在守阳身侧。
清冷的目光扫过这金堆玉砌。
无喜无悲。
只在路过一片移植来的、明显是新栽的竹林时。
脚步微顿。
“…竹。” 她轻声道。
守阳会意。
“王安。”
“奴才在!”
“这片竹林,好生照看。”
“王妃喜欢清静。”
“喏!奴才谨记!” 王安心领神会,暗暗咂舌这位王妃的与众不同。
穿过重重院落。
终于抵达王府核心——主院“栖云轩”。
轩外有湖,碧波微漾。
轩内陈设更是极尽奢华。
紫檀家具,云锦幔帐。
博古架上,珍玩琳琅。
熏香袅袅,温暖如春。
“王爷、王妃请稍歇,奴才即刻命人准备热水膳食…”
王安躬身欲退。
“且慢。” 守阳开口。
“府内护卫,由谁统辖?”
王安忙道:“回王爷,按规制,王府卫率共三百人。”
“统领乃御林军调拨的骁骑校尉,赵闯将军。”
“此刻正在外院候命,听候王爷训示。”
御林军?赵闯?
守阳眼底寒芒一闪。
果然…眼线己至。
“不必见了。”
他声音平淡。
“传本王令。”
“王府卫率,外院轮值即可。”
“栖云轩方圆百步…”
他目光扫过王安。
“…无本王手令,擅入者…”
“…斩!”
最后一字,杀机凛冽!
如同寒冰刮骨!
王安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喏…喏!奴才遵命!即刻去传令!”
王安连滚爬爬退下。
偌大的栖云轩内,只剩下一家三口。
奢华褪去。
寂静弥漫。
只有承泽咿呀的稚嫩声响。
守阳紧绷的肩背,终于松了一丝。
他走到窗边。
推开雕花木窗。
带着水汽的微风拂入。
吹散了些许令人窒息的富贵闷气。
湖光潋滟,映着夕阳余晖。
美则美矣,却像一幅精致的牢笼画卷。
小龙女将熟睡的承泽,轻轻放在铺着柔软锦被的摇篮中。
走到守阳身边。
与他并肩而立。
望着窗外陌生的湖光山色。
“这里…很大。”
她轻声道。
“也很…空。”
没有瀑布的轰鸣,没有竹叶的沙沙。
只有死寂的华丽。
守阳握住她微凉的手。
“暂时的。”
他声音低沉。
“王府…是壳。”
“亦是…棋盘。”
“龙儿…”
他转头,深深看进她清澈的眼底。
“…怕么?”
小龙女摇头。
青丝随风轻扬。
“…你在。”
“…承泽在。”
“…便是家。”
家。
这个字,从她口中吐出。
带着前所未有的分量与暖意。
守阳心头滚烫。
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
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草木清香。
在这金玉堆砌的陌生牢笼里。
这份清冷与温暖交织的气息。
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嗯。”
“有你和承泽在…”
“…便是家。”
他重复着她的话。
目光却越过湖面,投向王府深处,投向金陵城,投向那遥远的北方皇城。
冷宫弃子朱奋,己成过往。
逍遥王朱奋…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他揽紧怀中的人儿。
看着摇篮中安睡的承泽。
眼神锐利如出鞘的混沌长剑。
逍遥?
在这漩涡中心…
他要的,从来不是虚名逍遥。
而是…以手中之剑,心中之念。
为妻儿,斩出一片…
真正的逍遥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