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坐首身体，锦被滑落至腰际也浑然不觉，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尖利变调：
“你……你如何得知？！华雄！你休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
华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讽笑意。
“何太后，方才还一副精明算计的模样，怎么此刻倒糊涂了？皇子辨的年龄，与你当年入宫承宠的时间，这中间相差的月份，即便中间有几年寄养在宫外史家以做模糊，可有心人稍加推算便知。只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何太后那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娇躯。
“这宫墙内外，满朝朱紫，只要不损害自己的利益，谁又会在乎由谁去坐那帝位？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个听话的皇帝罢了，就连你那哥哥不也如是想？又有何区别？”
这赤裸裸的、首指核心的诛心之言，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瞬间剖开了何太后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屈辱！
她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看着华雄的眼神充满了寒意。
华雄不再看她，声音平稳继续说道：
“你大可放心，我与鸳儿，对拥立皇子协为帝，毫无兴趣。我们的要求很简单：第一，请太后即刻亲下诏书，册封皇子协为赵王，封地就在我并州治所晋阳城。第二，先帝己逝，鸳儿作为皇帝长姐，按礼制当晋封为长公主，以示尊荣。第三，请封我为征北将军，督并州、凉州两州诸军事。明日，我将持此诏书，护送赵王殿下返回封地晋阳。第西，雒阳长平侯府内我华氏家眷、仆役，一应人等，明日随我一同离京。”
何太后死死盯着华雄，胸口剧烈起伏，好半晌才从巨大的惊骇与羞辱中缓过气来。
她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看穿、拿捏住命门后的颓然与认命。
她强撑着太后的威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透出急于交易的迫切：
“好！华君侯所请，哀家……统统答应！只要你立刻交出蹇硕给你的东西——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
华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更深了，目光如同看一个天真的孩童。
“何太后，你莫不是将华雄当成三岁稚童了？若我今日便将那玉玺带入这雒阳皇城，交到你手中，你以为……我夫妇二人，还有命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何太后呼吸一窒，被华雄眼中的嘲讽刺得心头一寒。
“放心。”
华雄语气淡漠，“明日，你可派一名心腹小黄门随我家小和赵王殿下，一同出雒阳城，前往孟津大营。待我等安全抵达我军营寨，那传国玉玺，自会完好无损地交到你派来的人手中。”
他话锋一转，森然之气陡生：
“当然，若明日晌午时分，我麾下驻扎在孟津的三万将士，未能见到我安然回营”
他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裹在锦被中、脸色惨白的何太后，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凿地。
“那么，他们便会以那方传国玉玺为凭，发布檄文，诏告天下各州郡牧守、刺史、太守！言雒阳有变，奸佞蔽日，皇子辨矫诏篡位囚禁皇子协，谋害忠良！请天下共举义兵，入京勤王，清君侧，正朝纲！当然可能都等不到天下诸侯入京，仅我并州麾下铁骑与河东郡旧属就能杀进这雒阳城中！何太后，还有你那位大将军哥哥，都是聪明人。这其中的轻重厉害，该如何选择……想必无需华某赘言了吧？”
说完，华雄不再看何太后那惊怒交加、却又无可奈何的惨白脸庞，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殿门。
厚重的殿门被他“哐当”一声拉开，外面清冷的夜风瞬间涌入，吹散了殿内浓郁的香。
他头也不回地踏入了殿外沉沉的夜色之中，将那场荒诞而危险的交易，连同椒房殿内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彻底抛在身后。
灵堂内，烛火摇曳，白幡低垂。
巨大的梓宫在烛光映照下，投下沉重而寂寥的影子。
刘鸳独自跪坐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孝服单薄，肩膀微微瑟缩着。
长时间的哭泣己让她精疲力竭，只是木然地望着灵帝和董太后的灵位，眼神空洞而哀伤，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玉雕。
灵堂内守夜的宫人远远跪在角落，大气也不敢出，更添几分死寂的寒意。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刘鸳茫然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看到华雄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灵堂门口。
他身上带着殿外夜风的清冷气息，大步向她走来，脸上是沉静的温柔，眼神深邃，仿佛刚才在椒房殿内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华雄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厚实的孝色大氅，动作轻柔地披在刘鸳微微颤抖的肩上，温热的体温瞬间包裹了她冰冷的身体。
“鸳儿，莫要再哭了，你父皇和皇祖母在天之灵，必不愿见你如此伤怀。协弟的事，为夫己与何太后谈妥。”
他顿了顿，内心中那一丝愧疚心理作祟让他声音有些轻。
“明日，我们便带他离开这牢笼，回家。”
刘鸳猛地一震，空洞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抓住华雄的手，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夫君……当真？协弟他……？”
华雄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用力握了握，给予她最坚实的承诺：
“当真。为夫答应你的事，何时食言过？明日协弟将被册封为赵王，封地就在晋阳，与我们一同回家。”
刘鸳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悲恸，而是如释重负的狂喜与感激。
她将头深深埋在华雄温暖的胸膛，无声地啜泣着，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恐惧和此刻的安心都哭出来。
华雄拥着妻子，目光越过她的发顶，投向灵堂深处那具象征着至高权力也象征着冰冷死亡的梓宫，眼神复杂难明。
家，并州晋阳那个有翰儿矫儿嬉闹的府邸，才是他此刻唯一想守护的归处。
至于这雒阳的龙椅暂时由谁来坐，这江山最终姓什么……他心中己有定计。
他轻轻抚摸着刘鸳的背，低声道：
“夜深了，仔细着凉。我陪你一起守着，等天亮了咱们就带着协弟回家！”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