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自马车下来,手中端着托盘,精致秀美的瓷器装着膳食,汤盅不曾掀开圆盖。
她朝青德摇头,下了车辕走过几步远,才低声道:“什么也不肯吃,勿说荤素脍食,就连鱼羹也没用,只是让留了茶水,也不见娘娘多饮下。”
青德闻之,布有皱纹的脸上露出沉重,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女娘性子执拗,但凡认定的,从不去改,就是撞得头破血流,也心甘情愿。
青德不死心又问了句,“果真是一点都看不见了?”
青柳眼中含泪,没吭声,只是点着头。
“这可如何是好,怎能伤眼睛?若陛下知晓,定勃然大怒,其后果无法收场。谁能劝的住陛下?即便辅宰又去跪城门死谏,也不顶用了。”
青德恍如天崩地陷,大祸临头。
李淮站在一旁良久,神色均是沉重难看,他忽然道:“趁着娘娘入眠,你去看看面纱之下如何?”
此言一出,两人愣在当场,青柳不明所以看向李侍郎,倒是青德惊得说不出话来,心底的猜测涌到嘴边,也不敢说出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断然不会。”青德急声道。
李淮没再开口,沉默站在原地。
三人一首等到月落中悬,蝉鸣渐歇,西周篝火也逐渐烧没,谁也没困乏之意,全都提着心胆,无比清醒,实在煎熬。
青德看了眼,青柳意会,小心上了马车,她入了帘内,两层丝帘垂下遮住里面情形。
等了好一会,青柳才失魂落魄走出来,她浑身都在细微的发颤,连青德问话都没及时反应。
见状,李淮缓缓闭上眼。
青德不可置信拉着青柳,压低声音,急不可耐,“绝对不可能,你可看清了。”
青柳再也支撑不住,瘫跪在草地上,人己哭的泣不成声,不住的点头。
“完了,这回是真的完了。”青德惊得脚下轻飘,没了精气神,彻底萎缩下来。
一连两日,女娘都躲在马车不肯出来,连送进去的膳食都没动多少,很少吃东西,青德急的寻来医士为其诊脉。
医士诊断伤了心脉,没了人的生气。
这下可把所有人吓到,全都没了主意,照这样下去,没到夏国地界,女娘己香消玉殒。
正待众人一筹莫展,领队的使节李淮快步走到车前,恭敬请女娘下车,里面没有动静,他竟一把掀开帘子,欲强行将女娘抱出来,这举动惊的所有人愣在原处。
“将马牵来。”
李淮单膝跪在车辕,怀里紧紧抱着女娘,手环过细背按在柔肩,赵若薇力气实在小,柔夷抵在胸膛没份量。
待甲兵牵来骏马,李淮跳下马车,臂膀用力将女娘送上马背,再踩蹬上了马,手臂换着女娘,牵住缰绳。
青德早早会意,从马车内拿出披风,递给李淮。
后者接过,单手按在柔肩,扶住女娘以防她掉下去,再单手将织锦团花簇的衣料穿过两人。
青柳上前,举着长长的披风角,同李淮一起为女娘穿好。
披风裹的严实,遮去湘妃衣裙,重叠的裙摆夹杂着金光银羽,只看到落在马腹下的丽色裙摆。
“全队弃车骑马,放下辎重炊具,全速赶赴边境。”
李淮拉紧缰绳,马蹄高高扬起,严肃的指令高昂响起,随之甲兵整齐有素的回应。
白日加急赶路,夜里也在疾驰,终于在第六日赶到。
抵达营帐,错乱低沉的马蹄声渐歇,前后黑甲骑兵数百之中,簇拥着最当中的李淮,他勒马跳下来,没去抱女娘下来,而是牵着缰绳,朝不远处黑龙旗帜的地方走去。
那里群臣皆在,寺人环立,银刀长戟的禁卫军严死防守。
身下的马停下,周围突然变得安静,没了声响,赵若薇坐在马背,柔夷攥在鬃毛,耳边只有旗帜翻扬的噼里啪啦声。
她莫名的紧张,失神的美眸轻轻眨起。
突起凉风,将宽大的帷帽吹落,露出乌黑柔软的青丝,玉簪插在螺髻,再无其它。
青德青柳站在女娘身后,他们己经下马,御前无人敢高踞马背之上。
青德说不出话来,向来谨言慎行,猜测君心的大总管竟也有失语的一天,行军紧急,无书信传递圣驾,也无人提这话,他们不知该如何开口。
夏皇站在众多将领之前,玄色龙袍只有袖口绣着金线祥云纹,俊美的脸庞紧绷,极为冷厉。
幽深眼底看向马背之上的女娘,好似惊涛骇浪的黑海,眉锋寒山,薄唇抿着。
狭长的冷眸带着冷然,傲气凌人,只一眼教人不敢再观,全都低头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