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不是这样的。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带着青春特有的、灼热的温度。
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他骑着吱呀作响的二手自行车,后座的沈曼搂着他的腰,笑声清脆得像银铃,长发拂过他的后背,痒痒的。
图书馆闭馆后昏暗的路灯下,他们躲在无人角落的激烈拥吻,气息交缠,心跳如鼓,仿佛世界只剩下彼此。
拿到结婚证那个下午,在民政局门口傻乎乎地举着小红本自拍,阳光刺眼,笑容却灿烂得毫无阴霾,对未来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干柴烈火般的憧憬。
那时他们挤在更小的出租屋里,吃着泡面,却能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滚成一团,不知疲倦地探索着对方的身体和灵魂,仿佛有无穷的精力去爱,去燃烧。
领证同居才不过两年多。七百多个日夜。怎么就像烧尽的炭火,只剩下呛人的灰烬和刺骨的冰冷?
再有三个多月,就是十月十八号。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去年这个时候,他省吃俭用,偷偷攒了五百块钱,带她去吃了一家人均两百的自助餐。沈曼高兴得像个孩子,拍了好多照片。虽然最后因为吃得太撑,回家路上两人都捂着肚子傻笑。
今年呢?
朱星瑜的目光落在卧室门后那个堆着泡面箱的角落。黑暗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那两张承载着当初所有甜蜜和誓言的小红本,就被郑重地(或者说,只是随意地)放在其中一个箱子里。它们躺在那里,像被遗忘的化石,记录着一段己然死去却无人收殓的爱情。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荒谬感攫住了他。
他甚至在看到她走进陈炜办公室时,还像个傻子一样在茶水间掐着表等待……**
而这一切,换来的,是妻子在宝马5系前的疏离微笑,是办公室门后那令人窒息的十多分钟,是床上这具僵硬、排斥、心不在焉的躯体,和一句轻飘飘的“热心肠”。
“好好伺候你”……
朱星瑜的嘴角扯出一个无声的、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冰冷的液体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迅速没入鬓角,洇湿了廉价枕套粗糙的布料。没有抽泣,只有胸腔里压抑到极致的、沉闷的疼痛在无声地蔓延。
他闭上眼睛,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
身后的沈曼,似乎在这片死寂中察觉到了什么。她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肩膀似乎缩了缩。但她终究没有转过身。
三个多月后的纪念日,像一块沉重的墓碑,悬在朱星瑜黑暗的视野里,冰冷地倒计时。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那道惨白的光带,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个堆满泡面箱、埋葬着爱情和尊严的廉价囚笼……
好的,这是续写部分,聚焦第二天早晨的日常、富二代场景、食堂对话以及埋下关键伏笔:
窗外的天色由深蓝转为灰白。
吊扇还在吱呀作响,搅动着出租屋内凝固了一夜的冰冷空气。
朱星瑜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浓重的阴影。他僵硬地起身,动作机械地穿衣洗漱。
沈曼也醒了,她看着朱星瑜紧绷的侧脸,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地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区。
梧桐市清晨的喧嚣一如既往。
早点摊的油烟味,匆忙上班族的脚步声,汽车的鸣笛声,构成了一成不变的背景音。
小区门口那家熟悉的煎饼摊前,排着不算长的队伍。沈曼熟门熟路地过去排队,朱星瑜站在她身后,沉默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嚣张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瞬间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像一道耀眼的火焰,嚣张地停在了煎饼摊旁边不远的临时停车区。剪刀门向上扬起,一个穿着花哨潮牌、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率先下车,动作带着刻意的张扬。
紧接着,副驾下来一位身材高挑、妆容精致的女孩,穿着当季最新款的连衣裙,手里拎着一个朱星瑜只在杂志上见过的奢侈品牌手袋。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挽着男人的手臂,姿态慵懒又矜持地走向旁边一家装潢考究的精品咖啡店。
排队的人群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和艳羡的目光。
沈曼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她的视线紧紧追随着那个女孩,从她光鲜的衣着、精致的妆容,到她手中那个价值不菲的包包,最后落在她踩着高跟鞋、自信优雅的步伐上。
沈曼的眼神里,没有嫉妒,只有一种近乎赤裸的、无法掩饰的羡慕,如同看着橱窗里遥不可及的奢侈品。她看得如此专注,以至于连排队的队伍往前挪了都没察觉。
“喂,到你了!”后面有人催促。
沈曼猛地回神,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慌忙转向煎饼摊老板:“啊?哦!老板,两份煎饼果子,加肉松火腿肠,两杯豆浆,谢谢,”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些,带着点仓促。
朱星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沉默地接过沈曼递来的那份温热的煎饼,塑料袋摩擦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煎饼廉价的香气混合着法拉利留下的尾气味,钻进他的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下台阶。排队。安检。挤进如同沙丁鱼罐头般的地铁车厢。
和昨天早晨一样,沈曼被挤在朱星瑜身前。熟悉的拥挤,熟悉的浑浊空气。
沈曼似乎想打破两人之间无形的隔阂。她费力地转过头,抬眼看了朱星瑜一眼,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和昨天相似的、带着点狡黠的笑。
下一秒,她微微踮起脚,像昨天一样,猛地凑近。
但这一次,朱星瑜在她凑近的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侧了一下头。
沈曼温热的、带着煎饼面酱气息的嘴唇,只堪堪擦过了他的嘴角。
动作停滞了一瞬。
沈曼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受伤。
朱星瑜面无表情,目光越过她的头顶,看向车厢顶棚晃动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