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歇会儿,我去做饭。”朱星瑜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把背包扔在沙发上,径首走向狭小的厨房。
沈曼“嗯”了一声,换下鞋子,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昏黄路灯下来往的人影,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厨房里很快传来洗菜、切菜、油锅爆炒的声响。
朱星瑜的动作比平时更快,也更用力。锅铲碰撞着铁锅,发出略显刺耳的声响。他需要做点什么,需要用这种烟火气十足的忙碌,来填满胸腔里那片冰冷的空洞,来驱散下午那间办公室里令人作呕的气息。
一个多小时。
小小的折叠餐桌上,竟然破天荒地摆满了。
一盘青椒炒肉丝,油光发亮。
一盘西红柿炒鸡蛋,红黄相间。
一盘清炒时蔬,绿意盎然。
一盘凉拌黄瓜,蒜香扑鼻。
中间还放着一小盆热气腾腾的排骨玉米汤,汤色奶白,玉米金黄。
甚至,还有几罐冰镇的罐装啤酒。
“吃饭了。”朱星瑜把两碗米饭端上桌,声音平静无波。
沈曼转过身,看到这一桌菜,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怎么……做这么多?”她走到桌边,看着那盆汤,语气带着点惊讶。
“饿了。”朱星瑜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罐啤酒,“咔哒”一声拉开拉环,泡沫涌了出来。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刺激性的凉意,却压不住心头的燥热。
沈曼也坐了下来,拿起另一罐啤酒,轻轻拉开。她小口抿了一下,冰得她皱了下眉。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碟的轻响。
朱星瑜埋头吃饭,吃得很快,很用力,仿佛跟碗里的米饭有仇。青椒肉丝很咸,西红柿炒蛋有点酸,但他浑然不觉。他只是机械地咀嚼,吞咽。
沈曼则吃得很少,很慢,筷子在碗里拨弄着米粒,目光有些游离,时不时看一眼朱星瑜紧绷的侧脸。
气氛沉闷得如同凝固的胶水。
那两罐啤酒很快见了底。朱星瑜又起身去冰箱拿了两罐。
冰凉的液体下肚,胃里开始翻腾,脸颊也微微发烫。但脑子却异常清醒,下午沈曼在陈炜办公室门口整理头发的画面,在酒精的刺激下反而更加清晰。
“我……我去洗澡了。”沈曼放下几乎没怎么动的碗,轻声说,像是急于逃离这令人窒息的餐桌。
“嗯。”朱星瑜没抬头,又灌了一口酒。
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这水声持续了很长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久。
朱星瑜坐在餐桌旁,听着那单调的水流声,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胃里那点酒精带来的暖意彻底消散,只剩下冰冷和一片狼藉。吊扇在头顶吱呀作响,搅动着沉闷的空气。
水声终于停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浴室门才打开。
沈曼穿着那件洗得有些发旧的棉质睡裙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她的脸颊被水汽蒸得微红,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看朱星瑜。
朱星瑜也站起身,收拾碗筷。动作有些粗暴,碗碟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把剩菜倒进垃圾桶,盘子堆进水槽。然后,他也走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洗不去那股黏附在皮肤上的、源自下午那间办公室的肮脏感和心头的冰冷。他看着镜子里自己发红的眼睛和紧抿的嘴唇,胸口堵得发慌。
等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客厅的灯己经关了,只有卧室门缝下透出一点昏黄的光。
他推门进去。
沈曼己经躺在了床上,背对着门口,薄毯盖到腰间,露出光滑的肩背。台灯的光线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
朱星瑜关上门,走到床边。他掀开毯子躺下,床垫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沉默。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人并不均匀的呼吸声。
朱星瑜翻了个身,面朝沈曼的背影。他伸出手,带着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冲动和试探,轻轻搭在了沈曼的腰侧。
沈曼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朱星瑜的手掌顺着她腰侧的曲线,带着薄茧的指腹抚过细腻的肌肤,慢慢向上游移。他能感觉到掌下身体的紧绷。他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酒精和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在身体里冲撞,迫使他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他靠得更近,温热的呼吸喷在沈曼的后颈,嘴唇贴上她湿漉漉的发梢和微凉的肌肤。
他的手探入睡裙的下摆,触碰到更温软的肌肤。
沈曼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没有抗拒,但也没有迎合。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当朱星瑜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继续探索时,她甚至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缩了一下。
朱星瑜的动作顿住了。
所有的热情,瞬间被这细微的退缩浇灭。那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比下午在17楼茶水间等待时更甚,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清晰地感觉到沈曼身体的僵硬和……排斥。
下午办公室里那甜腻的香水味、陈炜餍足的神情、沈曼慌乱整理头发的样子……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他猛地抽回了手。
动作很大,带着一种被灼伤的狼狈。
他翻过身,背对着沈曼。
拉过毯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
仿佛要隔绝一切。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死死盯着斑驳的墙壁。胸腔里像塞满了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坠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
身后的沈曼,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点点,但也只是维持着那个背对的姿势,一动不动。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冰冷的鸿沟。
窄小的出租屋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吊扇徒劳的吱呀声。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
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白天在食堂,沈曼撞翻他汤碗后,指尖划过他掌心时,那句压得极低、带着隐秘亲昵的“晚上好好伺候你”,此刻像一枚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朱星瑜的耳膜里。
原来……只是随口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