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迅速退了回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堪的沉默。她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煎饼，不再看他。昨天那种隐秘的、带着依恋的亲昵，荡然无存。
剩下的路程，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度过。
叶氏大厦像一柄刺破云层的青铜剑，玻璃幕墙上流转的电子广告里，循环播放着叶氏集团旗下的新能源汽车、高端住宅和生物制药产品。
这座33层的地标建筑只是叶氏商业帝国的冰山一角——从海外港口的集装箱码头，到国内覆盖三十多个城市的连锁商超；从纳米技术研发中心，到占据全球奢侈品市场份额12%的定制珠宝品牌，叶氏的产业版图几乎渗透进现代生活的每个毛孔……
朱星瑜刷卡走进22楼策划部。空气里是熟悉的消毒水味和键盘声。他坐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像在嘲笑他的疲惫和心乱。
时间在麻木的敲击和压抑的氛围中艰难挪动……
中午十二点。
朱星瑜端着餐盘，像一具行尸走肉般走进5楼食堂。喧嚣的人声和饭菜味扑面而来。他目光习惯性地扫视，寻找沈曼。
找到了。沈曼独自一人坐在一个角落的桌子旁，低着头小口吃饭，侧影显得格外孤单。
朱星瑜的脚步顿了顿，最终没有走过去，而是转身走向了另一边。
“星瑜！这边！”
一个洪亮的嗓门响起。朱星瑜循声望去，只见市场部的王凯正挥舞着胖乎乎的手臂，占着一张西人桌，桌上摆满了饭菜。
王凯是朱星瑜的大学死党，同系不同班，毕业后一起进了叶氏，一个在策划部，一个在市场部。他是个典型的乐天派胖子，心宽体胖，永远笑呵呵。
朱星瑜端着餐盘走了过去，在王凯对面坐下。
“怎么了兄弟？脸色这么差？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王凯一边往嘴里塞着红烧肉，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小眼睛关切地看着朱星瑜。
“没事，昨晚没睡好。”朱星瑜敷衍了一句，低头扒拉着盘子里的米饭。
“啧，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啊！”王凯不以为意，咽下肉，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哎，听说了没？咱们公司要变天了！”
朱星瑜没什么兴趣：“能怎么变？”
“大新闻！”王凯眼睛发亮，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朱星瑜盘子里，“叶氏集团的太子爷，叶晨！过几天就要正式回咱们叶氏了！不是挂名，是实打实的担任集团总经理！”
太子爷？朱星瑜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抬起了眼皮。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王凯拍着胸脯，“市场部那边消息最灵通！据说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这位太子爷，比你我还大个五六岁吧？一首在米国念书，镀金呢！刚毕业没多久。”
朱星瑜“嗯”了一声，兴趣缺缺。这种云端上的人物，离他的泡面箱生活太遥远了。
“还有更劲爆的呢！”王凯更来劲了，声音压得更低，“听说这位叶太子，在米国刚结的婚！娶的也是咱们同胞，好像也是在米国留学的。两口子这次一起回来，就在梧桐市定居了！啧啧，强强联合啊这是……”王凯一脸八卦的向往，“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这么有福气……”
朱星瑜听着，机械地嚼着米饭。叶晨……米国……刚结婚……妻子也是留学生……梧桐市定居……
这些信息碎片在他脑海里飘过，像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他此刻满心都是昨夜冰冷的床铺、沈曼僵硬的背影，和那个堆着泡面箱的角落。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无意识地飘向食堂另一头那个孤单的身影。沈曼正小口喝着汤，侧脸在嘈杂的食堂里显得格外安静，也格外遥远。
王凯还在兴致勃勃地八卦着叶家太子爷的种种传闻，什么名校毕业、能力超群、年轻有为……朱星瑜只是听着，偶尔点一下头，心思早己飘到了别处。
叶晨？叶氏太子爷？
那又怎样。
他的世界里，只有湿冷的裤腿、甜腻的香水味、紧闭的办公室门、一句轻飘飘的“热心肠”，和一个在泡面箱里躺了两年、快要发霉的结婚证。
其他的，都与他无关。
王凯见朱星瑜终于露出点反应，眼睛更亮了，夹起一块红烧肉在半空晃悠：“你可别把叶晨当那些纨绔子弟！人家可是有名的宠妻狂魔！听说在MIT念书时，为了给老婆送生日蛋糕，顶着暴风雪开车三小时穿越整个州，结果自己发着高烧在急诊室躺了两天！”
朱星瑜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商业新贵》上个月的特刊啊！”王凯咽下肉，油腻的手指抹了把嘴，“封面上写得明明白白，叶晨接受专访时说‘我的事业版图再大，最珍贵的资产永远是她’。啧啧，肉麻死了！”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近：“不过人家护妻也真是绝，结婚快一年了，媒体连他老婆正脸照都没拍到过。就上个月，有狗仔偷拍了张背影照，传到网上被叶氏法务部24小时内全网封杀，发照片的营销号首接被告到破产！”
朱星瑜无意识地戳着米饭，想象着能让商业巨擘如此珍视的女人该是什么模样。
王凯见他不搭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说兄弟，你也太out了！这种豪门八卦可比你天天加班有意思多了！”说着掏出手机，翻出那张仅存的偷拍照片，“你看，就这张背影——黑长发，白色连衣裙，站在叶氏私人游艇甲板上。狗仔说当时叶晨亲自给她披外套，全程搂着腰生怕她摔了。”
照片里的女人背对着镜头，海风扬起发丝，轮廓被夕阳镀上金边。
朱星瑜盯着那抹模糊的身影，突然想起沈曼大学时穿白裙的模样，想起她在民政局门口蹦跳着自拍时，阳光也是这样洒在她发梢。
“可惜啊，这么神秘的豪门太太，也不知道是哪家千金。”王凯收起手机，又往嘴里塞了个虾饺，含糊的感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