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星瑜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身体僵硬地站在过道边缘，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要交给陈炜的文件夹。
他看着沈曼走到那扇磨砂玻璃门前，没有立刻敲门，而是站在那里，似乎……整理了一下自己衬衫的领口？动作很细微。然后她才抬手，指关节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动作干脆利落。
门内传来一声模糊的应答。
沈曼拧动门把手，推开了门。门缝里泄出办公室内明亮的灯光，隐约能看到里面深色的办公桌一角。
就在她侧身进去的瞬间，朱星瑜似乎看到陈炜的身影在门内晃动了一下，似乎是从办公桌后迎了过来？光线和角度让一切都不真切。然后，门在她身后合拢，彻底隔绝了内外的视线。磨砂玻璃上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属于沈曼的轮廓剪影，很快也消失不见。
朱星瑜站在原地，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那份要送的文件，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手心。那股甜腻的香水味似乎瞬间变得无比清晰，霸道地钻进他的鼻腔。他强迫自己挪动脚步，朝着那扇紧闭的门走去。
走到主管办公室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抬手敲门。
“请进。”是陈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种松弛感，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
朱星瑜推门进去。
陈炜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背对着门口巨大的落地窗。办公室里光线明亮，空调开得很足。那股熟悉的、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几乎让朱星瑜窒息，还混杂着一种……类似脂粉或者更暧昧的、难以名状的甜腻气息？
办公桌一角，一份摊开的文件似乎被随意推到一边，边缘有些卷曲。
沈曼就站在办公桌侧前方不远的地方，她看到朱星瑜进来，眼神明显闪过一丝错愕和……一丝极快掠过的不自然？她的脸颊似乎比平时红润一些，嘴唇的颜色也似乎更鲜艳了一点（也许是灯光？）。她迅速垂下眼睑，避开了朱星瑜的目光，只对他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随即又落回陈炜身上，但并未聚焦在文件上，显得有些飘忽。
“陈主管，策划部的加急确认稿，张哥让我亲手交给您。”朱星瑜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将文件夹放在陈炜的桌角。
“哦，放那儿吧。”陈炜随意地指了下桌面，目光甚至没有完全从沈曼身上移开，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粘稠的欣赏，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辛苦了。”他的语气很淡，带着一种打发人的意味。
“应该的。”朱星瑜说完，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的目光扫过沈曼微微泛红的侧脸和那略显不自然的姿态，又扫过陈炜那副心满意足般的慵懒神情。一股冰冷的疑虑和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攫住了他。
“陈主管，张哥说这份方案比较急，需要您尽快过目反馈。您看……大概需要多久？我好回去跟张哥说一声。”朱星瑜找了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语气恭敬地问道，目光却锐利地首视陈炜。
陈炜似乎这才正眼看了朱星瑜一下，眼神里带着被打扰的明显不悦，但很快被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嘲弄？取代。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夹，又看看站在旁边、明显有些不自在的沈曼，脸上那丝笑意更深了：“急什么？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办。沈曼这边……”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沈曼身上暧昧地转了一圈，“……还有点‘细节’需要跟我深入沟通。你先回去吧，好了自然会通知你们。”他把“深入沟通”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好的，明白了。那……不打扰了。”朱星瑜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翻涌的冰冷，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里面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息。
他没有立刻离开17楼。他走到不远处的茶水间，假装接水。滚烫的开水注入廉价的塑料杯，升腾起白色的雾气。他端着杯子，靠在茶水间的吧台边，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磨砂玻璃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茶水间人来人往，有宣传部同事进来接咖啡，好奇地看他一眼。朱星瑜只是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水面，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又过了五分钟。
十分钟。
那扇门，纹丝不动。里面的人，没有出来的迹象。
朱星瑜杯中的水己经不再滚烫，变得温热。他一口也没喝。
又过了两分钟。终于，那扇紧闭的门把手转动了。
朱星瑜的心猛地一跳，屏住了呼吸。
门开了。
沈曼走了出来。
她依旧拿着那份薄薄的文件，低着头，脚步比进去时快了一些，显得有些匆忙。她低垂着头，几缕原本束在脑后的乌黑发丝松散地垂落在颊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乱。她一边快步走向自己的工位，一边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指尖飞快地、有些慌乱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又轻轻按了按自己微红的颊侧。 她没有看茶水间的方向，径首回到自己的座位，迅速将文件塞进抽屉，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包，动作带着一种急于离开的迫切。
紧接着，陈炜也出现在了门口。他靠在门框上，姿态放松，脸上带着一种餍足后的慵懒笑意，目光追随着沈曼匆忙的背影，眼神像黏腻的糖浆。他甚至还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衬衫的袖口。
朱星瑜捏紧了手里的塑料杯，杯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他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几乎要将他冻僵。他不再看那令人作呕的一幕，将一口没喝、己经凉透的水狠狠倒进水槽，塑料杯被捏扁，扔进垃圾桶。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快步走向电梯间，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回到22楼策划部自己的工位，朱星瑜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坐下。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光标在文档末尾执着地闪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