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西的阳光裹着年味儿漫进窗户时，林凡正踮脚从橱柜顶层搬青瓷碗。
碗底沉着层桂花蜜，是她今早趁陆沉还没醒，偷偷用去年秋天晒的桂花瓣熬的——他总说"李若溪的手能把糖熬出星星"。
"小满！"陆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你妈说今天的红烧肉要炖三小时，我帮你烧火？"
林凡转身，看见他穿着件藏青高领毛衣，发梢还翘着起床气的小卷。
他手里拎着袋刚买的草莓，红得像浸了蜜的玛瑙："楼下王阿姨说这是本地草莓，比大棚的甜。"
"陆沉。"林凡把碗轻轻搁在灶台上，"你再这样，我妈该说我们'还没结婚就黏糊上了'。"
"那正好。"陆沉把草莓塞进她手里，指尖蹭过她冻红的鼻尖，"我早想听阿姨念叨了——上回她说'小陆这孩子，熬汤时总多放把糖'，我就想......"
"想什么？"
"想和你一起，从今天中午，甜到明年大年初西。"他的声音轻得像片雪，却让林凡的心跳漏了一拍。
厨房的抽油烟机"嗡"地响起来。林凡望着他系上她去年送的草莓围裙，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淡青的血管——那是上周帮她修水管时被冻的。她突然想起前世——不，她摇摇头，只记得此刻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草莓的凉，在她手心里焐出团小太阳。
"尝尝这个。"陆沉从背后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耳垂，"我偷尝了块红烧肉。"
林凡咬了口他递来的筷子尖上的肉。肥瘦相间的肉皮裹着琥珀色的酱汁，甜咸在舌尖化开，像极了去年冬天他在图书馆偷偷塞给她的巧克力。
她抬头看他，他的眼镜片上蒙着层热气，眼睛亮得像星子："怎么样？"
"甜得过分。"林凡踮脚吻了吻他的嘴角，"比我熬的桂花蜜还甜。"
妈妈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时，正撞见两人凑在一起的画面。她把砂锅重重搁在桌上，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成了花："哟，小陆这是要把我家小满当糖罐子疼啊？"
陆沉的耳尖瞬间红透。他手忙脚乱去接妈妈手里的菜，却被林凡拦住。她挽住他的胳膊，把脸贴在他背上："妈，他本来就是我的糖罐子。"
妈妈笑着摇头，把糖醋排骨推到陆沉面前："多吃点，看你瘦的——上回在我家，你连吃了三碗饭，小满还说你是'饭桶陆'。"
"妈！"林凡的脸腾地烧起来。
陆沉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他夹了块排骨放进林凡碗里，又偷偷往她碗底埋了颗剥好的草莓："李若溪胃小，吃不多。"
午后的阳光漫过窗棂时，两人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
陆沉的腿上盖着她去年织的灰蓝围巾，她蜷在他怀里，鼻尖蹭着他毛衣上的草莓图案——那是她亲手绣的，针脚歪歪扭扭，他却宝贝得紧。
"陆沉。"她轻声喊他。
"嗯？"
"你说......"她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如果我们老了，还能这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吗？"
陆沉的手在她发间顿了顿。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片雪："老？"他笑了，"等我八十岁，你七十岁，我给你煮姜茶，你给我剥橘子。"
林凡的眼眶突然发酸。她想起前世临终前，躺在病床上翻相册，最后一张照片是陆沉在她二十岁生日时送的蛋糕——那时他们还没在一起。
而现在，她握着他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能听见他说"以后每年都陪你"的声音。
"陆沉。"她踮脚吻了吻他的鼻尖，"我现在就想和你一起，从今年大年初西，看到明年大年初西，再看到后年大年初西......"
"看到我们都白了头。"陆沉替她说完，把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到那时，我坐个小板凳，你靠在我肩上，我给你煮姜茶，你给我剥橘子。"
傍晚的风裹着糖炒栗子的香钻进楼道时，两人正手牵手往庙会走。林凡的围巾是陆沉今早特意买的，酒红色，衬得她脸颊红扑扑的。
陆沉的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她上午烤的红薯——表皮烤得焦黑，掰开时热气"嘶"地冒出来，橙红的瓤像团融化的蜜。
"陆沉！"小棠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我妈让我来拍庙会的照片，顺便......"她的目光扫过两人交叠的手，"哟，红薯这么甜，给我留块？"
林凡笑着把红薯掰成两半，塞给小棠一半："趁热吃，凉了就不甜了。"
小棠咬了口，眼睛亮得像星星："李若溪，你这红薯比我爸烤的还甜！"
陆沉摸出颗草莓塞进她嘴里："这是王阿姨给的，比大棚的甜。"
小棠嚼着草莓，突然压低声音："我跟你们说个秘密——我哥昨天看见你们在楼下啃红薯，他说你们俩像两只抱着糖罐子的小熊。"
林凡的脸腾地烧起来。她望着陆沉耳尖的红，突然想起上周他帮她修台灯时说的话："李若溪，你笑起来的时候，我连图纸都画不首。
"现在，他的耳朵比图纸还红，像颗被阳光吻过的山楂。
庙会的灯笼在暮色里亮起来时，两人逛到了糖画摊。老师傅的铜锅正"咕嘟咕嘟"冒着泡，金黄的糖浆在石板上拉出漂亮的弧线。
林凡盯着那只缺了半只耳朵的兔子糖画，突然想起高中教室后墙的黑板报——她画的兔子，耳朵尖也缺了半只。
"要只兔子吗？"陆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和高中时的一样。"
林凡转头看他，他的镜片上蒙着层糖浆的雾气，眼睛却亮得像星子："好。"
老师傅的糖勺在石板上飞舞。陆沉的手悬在半空，不敢碰，怕碰碎了那抹脆弱的金黄："我小时候总偷吃你画的糖画，你追着我满院子跑。"
"那是你馋。"林凡笑着替他擦掉嘴角的糖渣，"现在不馋了？"
"现在......"陆沉的喉结动了动，"现在想吃你亲手画的，一辈子。"
糖画做好时，天己经完全黑了。陆沉举着兔子糖画，糖丝在路灯下闪着光："像不像你？"
林凡接过糖画，指尖触到糖浆的温热。她望着他眼里的自己，在最美好的年纪，遇见最对的人，然后和他一起，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熬成最浓的甜。
"陆沉。"她踮脚吻了吻他的嘴角，"我们去买烟花好不好？"
"好。"他立刻牵起她的手，"要最亮的，像星星落进掌心里的那种。"
夜市的烟花摊前，陆沉挑了串"星星瀑布"。他点燃引线时，林凡的手被他攥得很紧，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
第一朵烟花在夜空炸开，是金色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像谁把夕阳揉碎了撒上去。
"好看吗？"陆沉转头问她，鼻尖冻得通红。
"好看。"林凡踮脚吻他的下巴，"比去年的烟花还好看。"
"那......"陆沉的拇指她的手背，"今年的愿望，我帮你放。"
"什么愿望？"
"我......"他的声音轻得像片雪，"想和你一起，从今年大年初西，放到明年大年初西，再放到后年大年初西......"他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垂，"放到我们都白了头，还能一起买烟花，一起看星星。"
林凡的眼泪掉在烟花上，晕开小团金粉。她望着他眼里的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我帮你放。"
她踮脚吻了吻他的鼻尖，然后接过他手里的"星星瀑布"。
引线在指尖发烫，像他掌心的温度。她举起烟花，对着夜空划出半圆："我要许的愿望是......"
"是什么？"
"是和你一起，看完今晚所有的烟花，然后......"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唇，"然后，和我回家，煮酒酿圆子。"
陆沉笑了，把她搂得更紧。烟花在头顶炸成银河，星星落进他的眼睛里，落进她的掌纹里，落进他们交叠的影子里。
远处的钟楼敲响十二下，新年的风裹着甜香涌来——是糖炒栗子的香，是酒酿的香，是他们相握的手心里，那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甜。
"好。"陆沉替她说完，"和你回家，煮酒酿圆子。"
烟花还在继续，一颗接一颗，像他们说不完的情话。林凡望着陆沉被火光映亮的侧脸，突然觉得。
所谓"幸福"，不过是此刻——有他在身边，有圆子在碗里，有甜在舌尖，有未来在脚下，绵长，温暖，永远不会散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