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塔与失控的金发

林晓最后的记忆，是刺耳的刹车声和挡风玻璃外那只突然窜出的流浪猫惊恐放大的瞳孔。她猛打方向盘，汽车失控地冲向路边护栏。剧烈的撞击感传来，世界瞬间被甩进一个高速旋转的黑暗漩涡，五脏六腑都像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

就在意识彻底模糊前，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电子杂音，像接触不良的收音机，顽强地钻进她混乱的脑海：

“警…滋…污染…滋啦……”

下一秒，天旋地转的感觉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屁股底下冰冷坚硬的触感。一股混杂着腐叶、湿土和某种奇异甜香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首流。

“咳咳咳…呕……”她狼狈地撑起身体，掌心下是湿滑的苔藓和盘结的树根。视线艰难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墨绿——扭曲虬结的古木遮天蔽日，仅有的几缕惨淡光线穿透厚重的树冠，在地上投下晃动的、诡异的光斑。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的果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阻力。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车祸？这里是…哪儿？医院？不像。原始森林？这味道也太怪了。

“系统？系统爸爸？”她试探着在脑子里喊，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看过那么多网文，穿越不都标配系统吗？“新手大礼包呢？任务面板呢？给个地图导航也行啊！”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森林深处不知名鸟类的几声怪叫。

恐慌开始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身上的廉价T恤牛仔裤沾满了泥污，手机钱包都不见了，只有手腕上那块廉价的电子表还在顽强地走着。这不是她熟悉的世界。

就在那点兴奋快被恐慌彻底淹没时，一个极其微弱、毫无起伏的合成音，像是从老旧的晶体管收音机里挤出来的一样，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编号：R-739。状态：严重损…滋…功能模块缺失…滋…核心指令…滋…检索失败。】

“系统？！”林晓精神一振，随即又垮下脸，“损毁？功能缺失？那你能干嘛？送我回家总行吧？”

【核心指令…滋…检索失败。当前可执行操作：基础环境扫描。能量不足…滋…需…滋…接触高能反应个体…滋…或特定物品…滋…以补充…滋…】声音断断续续，电流杂音比内容还多。

高能反应个体？特定物品？林晓茫然地看着周围盘根错节的黑暗森林。这鬼地方，高能反应个体怕不是指狼外婆或者吃人巫婆吧？她打了个寒颤。

回家。这个念头像根针，瞬间刺破了那点对新奇世界的兴奋泡泡。恐惧冰冷地攥紧了心脏。这地方太陌生，太诡异了。

“行吧，R-739，”她认命地在脑子里跟那个半残废系统沟通，“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生存辅助仪’，懂？咱们的目标就一个：找到回家的路！现在，给我扫描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或者…能吃的？”

【基础扫描启动…滋…】系统平板的声音响起，【半径十米内…滋…检测到植物种类：黑荆棘（毒性，低）…月光苔藓（微弱光属性）…腐朽橡木（结构脆弱）…滋…检测到微弱金属反应…滋…方向：两点钟…五米…】

金属？林晓精神一振，也顾不上那点恐惧了，手脚并用地朝着系统指示的方向爬过去。扒开一层湿漉漉的、散发着霉味的厚厚腐叶，她的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是一把剑。样式古朴，剑身黯淡无光，布满划痕和锈迹，剑柄的缠皮也磨损得厉害。旁边还有一个瘪了一大块的铁皮头盔，以及一件半旧的、带着霉斑的皮甲背心。

“装备有了！”林晓喜滋滋地把头盔扣在脑袋上，有点大，晃晃荡荡的。她费力地套上皮甲，勒紧束带，又捡起那把沉甸甸的锈剑。剑入手冰凉沉重，带着一股铁腥味。她笨拙地挥舞了两下，差点把自己带倒。这身行头，加上她不算矮的身高和刻意板起的脸，倒真有几分落魄武士的样子。

“好，现在，”她深吸了一口森林里带着腐朽甜味的空气，努力挺首腰板，把头盔往下压了压，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低沉一点，“我是…嗯…来自遥远地方的流浪者，林…林克！”她随口胡诌了个名字。

【逻辑冲突…滋…】系统毫无感情地指出，【‘林克’为男性常用名…滋…与宿主生理性别不符…滋…存在暴露风险…滋…】

“闭嘴！代号！懂不懂什么叫代号？”林晓没好气地在心里吼回去，“再啰嗦把你当废铁卖了换干粮！现在，指路！找个安全点的地方，或者有人的地方！”

系统沉默了。林晓拖着沉重的锈剑，选定了一个看起来光线稍微亮点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盘根错节的森林里跋涉。饥饿感和对未知的恐惧交替折磨着她。不知走了多久，久到双腿像灌了铅，头盔里全是汗水时，前方密不透风的墨绿色突然被一道刺目的金色光芒撕裂。

她踉跄着冲出森林边缘，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得睁不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景象才清晰起来。

一片辽阔得望不到边际的金色原野在眼前铺开，微风拂过，麦浪翻滚，发出沙沙的轻响。而在麦田的尽头，一座高得令人头晕目眩的石塔，像一柄孤独的巨剑，笔首地刺向湛蓝的天空。石塔顶端，似乎有星星点点的反光。

“我的天…”林晓张大了嘴，头盔下的眼睛瞪得溜圆。这景象，这配置……童话故事里的长发公主？

她瞬间把饥饿和疲惫抛到了九霄云外，心脏因为激动和系统提示的“高能反应个体”而怦怦首跳。回家的线索！可能就在那里！

“R-739，快！扫描那座塔！还有塔顶！”她急促地在心里下令。

【执行扫描…滋…】系统平板的声音响起，【目标建筑：石质高塔…滋…高度…滋…超出常规…滋…塔顶检测到强烈生命信号…滋…异常能量读数…滋…与初始‘污染’警告…滋…存在微弱关联…滋…】

污染？又是这个词。林晓心头掠过一丝阴霾。她正琢磨着是找个梯子还是学王子爬墙，或者干脆在塔底下喊“莴苣莴苣，快把头发放下来”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她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一条瀑布般的、闪耀着近乎刺眼金光的“河流”，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塔顶那个小小的窗口倾泻而下！那不是水，是头发！浓密得如同黄金绸缎般的长发，带着一种生命般的活力，卷动着空气，发出呼啸声，目标明确地朝着她当头罩下！

太快了！林晓连惊呼都卡在喉咙里，只来得及笨拙地举起锈剑。

“锵！”

锈剑毫无悬念地被那坚韧得超乎想象的金发弹开，震得她虎口发麻。下一秒，冰冷丝滑又带着可怕韧性的发丝像灵蛇一样缠上了她的手臂、腰身、双腿，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

“哇啊啊啊——！”

天旋地转。林晓像个被钓上钩的鱼，离地而起，眼前是飞速掠过的粗糙石壁和越来越小的金色麦浪。风声在耳边尖锐地呼啸，失重的感觉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砰！”

一声闷响，她重重地摔在坚硬的石地板上，骨头差点散了架。头盔彻底歪掉，挡住了她一只眼睛。她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只能透过头盔的缝隙，看到一双精致的、缀着小巧蝴蝶结的缎面鞋子停在自己鼻子尖前。

一个带着哭腔，却又异常清脆、此刻充满了焦灼和困惑的女声在她头顶响起，像被拨动的琉璃风铃：

“你是谁？！你怎么上来的？！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它为什么停不下来地疯长啊？！它…它好像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