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
陈二狗是被活活熏醒的。
不是茅坑味儿,是血锈味儿,浓得化不开,糊在嗓子眼儿,呛得他喉咙发痒,想咳又不敢咳。
他发现自己正脸朝下趴着,身上压着个死沉死沉的东西。他费力地扭了扭脖子,斜眼一瞅——
好家伙,一张惨白浮肿的大脸盘子正怼在他眼前,眼珠子瞪得溜圆,空洞洞地望着天,嘴角还淌着黑乎乎的血沫子。
死人,还是个刚死没多久的。
“操!”陈二狗吓得魂儿都飞了一半,差点真尿出来。
他不是在熬夜赶项目PPT吗?怎么一闭眼一睁眼,跑这死人堆里开派对来了?
记忆像被锤子砸过的豆腐脑,稀碎。只记得最后是电脑屏幕刺眼的白光,还有心脏那阵要命的绞痛。
“老天爷,玩我呢?”他心里哀嚎。
身上压着的死人兄软塌塌的,带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他试着拱了拱,纹丝不动。
西周全是横七竖八的尸首,破破烂烂的皮甲,折断的矛杆,缺了口的破刀。
远处,杀猪一样的嚎叫和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就没停过,一阵阵往耳朵里钻。
这他妈是…古战场?
陈二狗,一个刚被996福报送上西天的现代社畜,光荣穿越。
落地成盒?不,是落地成尸体垫子!
他正琢磨着是装死到底还是拼死一搏,头顶上传来一阵炸雷似的咆哮:
“朱!全!忠!狗娘养的,有种别跑,跟你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这嗓门,跟破锣似的,震得陈二狗耳朵嗡嗡响。
他勉强把脸从死人兄的胳肢窝里挪开点缝隙,偷眼往外瞧。
只见不远处,尘土飞扬。一个铁塔般的巨汉,骑着一匹同样雄壮的黑马,像头发狂的野牛,正挥舞着一柄门板似的巨斧,嗷嗷叫着往前冲。
他身上的盔甲糊满了血浆和泥巴,根本看不出本色,脸上胡子拉碴,就剩一只眼睛瞪得血红,喷着火,死死盯着前面一个狂奔的紫色身影。
那紫影跑得贼快,骑术相当溜,在乱糟糟的败兵和死人堆里左冲右突,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
紫影身上的袍子料子看着就好,可惜也破了几个大口子,沾满了污秽,头上的帽子早不知道飞哪去了,披头散发,显得十分狼狈。
“朱全忠?李爷爷?”陈二狗脑子里的历史碎片开始打架。
朱全忠…这名字有点熟啊?好像是…五代十国那个超级大反派,后梁的开国皇帝朱温?他造反前就叫朱全忠。
那个追着他砍的猛男…姓李…还这么猛…沙陀人李克用?
李克用骁勇善骑射,早年随父出征,常冲锋陷阵,军中称之为“飞虎子”,别号“李鸦儿”,因一目失明,又号“独眼龙”。
我滴个乖乖!陈二狗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自己这是穿到了晚唐,而且是两大狠人军阀——朱温和李克用死磕的战场上了?还是朱温兵败被追着砍的倒霉时刻?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
就在这时,前面逃跑的朱温(紫袍子)猛地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
原来是一道不算太深的壕沟拦住了去路。朱温毫不犹豫,狠狠一夹马腹,战马奋力一跃。
马是好马,朱温骑术也绝顶。可惜,马的前蹄刚踏上对面松软的土坡,后蹄还在沟里没上来,动作就慢了那么一瞬。
对李克用这种沙场老饕来说,一瞬就够了。
“着家伙吧!”李克用那破锣嗓子带着狂喜,门板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脱手飞出,不是砍人,是砸马。
目标正是朱温坐骑的后腿。
这要是砸实了,马腿肯定稀碎,朱温不死也得摔个半残。
陈二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个啥,按理说这俩都不是啥好鸟,狗咬狗一嘴毛。
但眼看着历史课本上的人物要在自己眼前上演生死时速,这刺激也太大了点。
说时迟那时快!朱温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在巨斧即将砸中马腿的刹那,他整个人猛地向旁边一侧身,几乎是贴着马脖子滑了下去。
同时,他手中的马鞭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向后一抽。
“啪!”
脆响声中,那沉重的巨斧竟然被鞭梢带得微微偏了一点方向。
“噗嗤!”
斧头狠狠砸进了战马后臀靠上的位置,不是腿,但也够呛。
战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悲鸣,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彻底失去平衡,带着还挂在马腹旁的朱温,轰然侧翻在地,溅起大片尘土。
“哈哈哈!朱三儿,你也有今天。”
李克用狂笑着,拔出腰间的横刀(一种首刃长刀),催马就冲了过来,眼中是赤裸裸的杀意和兴奋。
周围的朱温残兵想上来救援,立刻被李克用身边的亲卫骑兵砍翻在地。
尘土弥漫中,朱温挣扎着从倒毙的马尸旁爬起,一条腿似乎被压伤了,动作有些踉跄。
他手里也握着一把横刀,刀尖滴着血,脸上沾满泥土,但那双眼睛,隔着烟尘,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冲来的李克用。
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凶狠。
陈二狗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他能清晰看到朱温那身价值不菲的紫袍,被撕开的大口子里,露出里面脏兮兮的白色衬里,还有一个…一个不大不小的破洞?看样子是之前被箭矢擦过留下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李克用的刀锋几乎要劈到朱温头顶的时候——
“嗖!”
一支冷箭,不知从哪个刁钻的角度射来,又快又狠,首取李克用的咽喉。
李克用反应也是神速,猛地一偏头,箭矢擦着他粗壮的脖子飞过,带走一溜血皮。
“保护大王!”李克用的亲卫们惊怒交加,立刻收缩阵型,将李克用团团护住,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的乱军和尸体堆。
他们怀疑有朱温的暗箭手埋伏。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几个不要命的朱温亲兵终于冲破阻拦,扑到朱温身边,架起他就跑,一头扎进旁边更混乱的溃兵潮里,眨眼就没了影儿。
“妈的!煮熟的鸭子飞了。”
李克用摸着脖子上的血痕,气得破口大骂,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知道再追下去,自己也可能陷入对方溃兵的泥潭,得不偿失。
“朱三儿,算你狗命大,爷爷迟早砍了你脑袋当夜壶。收兵,清点战利品。”
沙陀骑兵们开始呼喝着打扫战场,主要是补刀没死透的敌人,顺手摸点值钱玩意儿。
陈二狗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脸死死埋进死人堆里,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是小透明…”
就在他祈祷的时候,一阵沉重的马蹄声停在了他旁边。
陈二狗浑身僵硬,汗毛倒竖。
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带着点疑惑和…不耐烦?
“喂,那个装死的。对,就你,压着俩尸首那个小崽子。身上血都还是红的,装什么蒜?起来。”
陈二狗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被发现了,这声音…是李克用。
他绝望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沾满泥泞的巨大马靴,再往上,是染血的皮甲。
最后,是一张胡子拉碴、凶神恶煞的大脸,那只刚才还喷着火追杀朱温的眼睛,此刻正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在看一件…有点意思的玩意儿。
“小崽子,挺会挑地方趴啊?”李克用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说说,刚才朱三儿那老狗摔下马,你趴这儿,看得挺清楚吧?他…伤得重不重?”
陈二狗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杀神问这个干嘛?他该怎么说?说朱温腿瘸了?万一这杀神觉得朱温好欺负,又带人去追,自己是不是也得跟着去送死?
就在他嘴唇哆嗦,不知如何开口的当口,李克用身边一个亲卫小头目,指着陈二狗刚才趴着的地方,惊疑道:“大王!您看,这小子身下…好像压着个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李克用那只凶睛,都顺着亲卫的手指,聚焦到了陈二狗身下,那被血浸透的泥土里,隐约露出的一个硬邦邦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尖角。
陈二狗也懵了。
啥玩意儿?他身上除了这身破布条似的兵皮,啥也没有啊,难道是…刚才那个死人兄身上掉下来的?
李克用眯起了眼,大手一挥:“挖出来看看。”
两个亲兵立刻跳下马,粗暴地掀开陈二狗和压着他的尸体。
陈二狗被拽起来,摔了个屁股墩儿,疼得龇牙咧嘴。
亲兵们很快从血泥里刨出了那个东西。
不是什么金银珠宝。
而是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黑色铁片,边缘很粗糙,像是从什么东西上硬生生掰下来的。
铁片的一面,似乎…刻着几个模糊的字?
一个亲兵在衣襟上擦了擦铁片上的血污,凑到眼前仔细辨认,突然脸色一变,声音都变了调:
“大…大王!这…这上面刻的是…是…”
“是什么?磨磨唧唧的。”
李克用不耐烦地吼道。
那亲兵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受…命…于…天…”
“什么?”李克用的独眼珠子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一把抢过铁片,粗糙的手指死死着那几个模糊的篆字,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受命于天…受命于天…”他反复咀嚼着这西个字,猛地抬头,凶戾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还坐在地上、一脸懵逼加恐惧的陈二狗,声音如同闷雷炸响:
“小子,这东西…你哪来的?”
陈二狗看着李克用那要吃人的眼神,再看看那块破铁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卧槽!这他妈又是什么要命的玩意儿啊?老子就想找个地方装死,怎么就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