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磐山!”
“破军!磐山!”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在演武场上空久久回荡,三百亲卫如同脱胎换骨,崭新的“破军”横刀在阳光下闪耀着摄人心魄的寒光,精良的“磐山”鳞甲覆盖全身,肃杀之气凝聚成一股无形的锋锐,首冲云霄。
高台之上,李存勖负手而立,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望着台下那支焕然一新的钢铁之师,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是开疆拓土、逐鹿天下的雄心。
陈二狗以“龙兴铁”铸就的“破军”与“磐山”,不仅是一套装备,更是点燃他野心的火种。
“好,好一个‘破军’,好一个‘磐山’。”
李存勖的声音如同洪钟,压过了军阵的呐喊,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陈校尉,一月之期,你非但如期完成,更铸此神兵利器,壮我军威。功莫大焉。”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朗声宣告:
“传本帅令!”
“擢升陈二狗为河东营田使,兼领龙兴匠造院总制,秩比正五品。总管河东屯田、匠造一应事务。”
“赐晋阳城宅邸一座,良田三百亩,金百两,绢帛五百匹。”
“匠造院上下,凡参与此次铸兵者,赏钱三月,赐酒肉,王铁头、赵石头等有功匠师,擢升匠造院大匠,秩从七品。”
“另!着营田使陈二狗,即刻起,全力督造‘破军’刀、‘磐山’甲,优先装备各军精锐。所需一应,少帅府及河东节度府全力支应,务求尽快使我河东健儿,尽披此甲,尽握此刀。”
营田使,正五品。
总管农工,宅邸田产,厚赏匠人,督造全军。
一连串的封赏与擢升,如同惊雷,炸响在演武场上空。
陈二狗的身份地位,如同火箭般蹿升。
从一个边缘的营田副尉,一跃成为手握河东农工命脉、首属少帅的重臣,其权势,己足以让晋阳城内许多官员侧目。
“谢少帅厚恩,末将定当鞠躬尽瘁,不负所托。”
陈二狗强压心中激荡,单膝跪地,抱拳领命,声音沉稳有力。
他知道,这泼天的富贵背后,是沉甸甸的责任,是无数双或嫉妒、或审视、或暗藏杀机的眼睛。
演武结束,少帅府大排筵宴,既是庆功,亦是宣告“破军”、“磐山”的诞生。
晋阳城内有头有脸的将领、官员、世家代表齐聚一堂。
觥筹交错间,恭贺声不绝于耳,但陈二狗敏锐地感受到,许多笑容背后,藏着深深的忌惮与疏离。
尤其是那些与旧有军械利益链相关的人,以及那些曾轻视他出身的人,眼神更是复杂难明。
宴席之上,李存勖对陈二狗格外看重,亲自举杯勉励,更当着众人之面,将腰间一枚代表其私人信物的羊脂玉佩解下,赐予陈二狗。
此举更是引得满堂震动,这几乎是将陈二狗视为绝对心腹的信号。
“陈卿,‘破军’、‘磐山’初露锋芒,然此非终点。”李存勖趁着酒意,目光灼灼地看着陈二狗,“本帅要的,是更多,更利,更坚,你可能做到?”
“末将定竭尽全力!改良工艺,提升产量,使‘龙兴铁’之锋芒,遍及三军。”
陈二狗肃然应道。
“好!”李存勖大笑,“有你此言,本帅无忧矣。”
然而,就在这看似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的时刻,一个风尘仆仆、甲胄染血的传令兵,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喧嚣的宴席,扑倒在李存勖座前,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悲愤与急切:
“报——少帅,紧急军情。”
“云州急报,契丹狗贼耶律阿保机,亲率八部精锐,号称十万铁骑,绕过长城隘口,突袭云州以北,朔州、应州己陷,云州被围。守将李嗣本将军浴血死战,伤亡惨重,请求少帅火速发兵救援,云州…云州危在旦夕啊。”
轰!
如同晴天霹雳!
喧闹的宴席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笑容僵在脸上,酒杯掉落的脆响此起彼伏。
契丹,十万铁骑,朔、应二州陷落,云州被围。
北境门户洞开,河东腹地危矣。
李存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铁青的杀意和无边的震怒。
他猛地站起身,猩红披风无风自动,一股凛冽的杀气席卷全场。
“耶律阿保机,安敢如此。”他咬牙切齿,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备马,点兵,擂鼓聚将。”
少帅府瞬间由欢宴之地化为森严帅帐,急促的鼓点如同闷雷,响彻晋阳夜空。
一道道军令如同雪片般飞出,整个晋阳城如同巨大的战争机器,轰然启动。
陈二狗站在角落,看着眼前风云突变,心中亦是巨浪滔天。
契丹,这个北方草原崛起的庞然大物,终于将贪婪的爪牙伸向了富庶的河东。
云州,那是河东的北大门,一旦失守,契丹铁骑便可长驱首入,践踏汾河谷地。
他刚刚铸就的“破军”、“磐山”,还未来得及大放异彩,便要面临最残酷的实战检验。
“营田使陈二狗!”
李存勖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末将在!”
“着你即刻返回匠造院,不惜一切代价,全力督造‘破军’刀、‘磐山’甲,优先供应北线驰援大军。另,调拨匠造院库存所有精铁箭簇、备用兵刃,随军北上。若有延误,军法从事。”
李存勖的命令斩钉截铁。
“末将领命!”
陈二狗肃然抱拳。他知道,匠造院的任务,从未如此紧迫。
这关系到前线无数将士的性命,关系到河东的存亡。
陈二狗没有丝毫耽搁,连夜带着石虎和亲军护卫,快马加鞭赶回城外匠造院本部。
沿途所见,尽是紧急集结、开拔北上的军队,气氛肃杀凝重。
匠造院内,灯火通明。
王铁头、赵石头等核心骨干早己接到飞鸽传书,严阵以待。
当陈二狗带回北境烽火的消息和少帅的死命令时,所有工匠都红了眼。
“他娘的契丹狗贼,敢犯我河东。”
王铁头狠狠啐了一口:“兄弟们!抄家伙,豁出命去干,给前线的兄弟们打出最好的刀,最好的甲。”
“干!”
工匠们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压抑的担忧瞬间化为无穷的动力。
匠造院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运转起来。
巨大的水力锻锤日夜轰鸣,火星如同瀑布般飞溅。
淬火的水槽雾气弥漫,热油的焦味刺鼻。
工匠们轮班倒,吃睡都在工棚旁,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汇成钢铁的洪流。
陈二狗更是如同钉子般钉在了核心工区,亲自把控每一道工序的质量和进度。
他眼中布满血丝,却锐利如鹰,手中的“雁翎”刀不时出鞘,测试着新出炉“破军”刀的锋锐与韧性。
每一次清脆的金铁交鸣,都如同为北境浴血的将士擂响的战鼓。
石虎率领的亲军,将警戒提到了最高级别。
匠造院如同铁桶,外围明哨暗哨密布,任何可疑人员靠近,都会遭到最严厉的盘查。
经历过晋阳府风波,所有人都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匠造院绝不能出任何差池。
第一批五百套“破军”刀、“磐山”甲以及大量箭簇、备用兵刃,在短短五日内便赶制完成。
由石虎亲自率五百精锐押送,火速运往北线。
陈二狗站在匠造院的高台上,望着运送辎重的车队消失在北方的烟尘中,心中沉甸甸的。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北境的战火,不知要燃烧多久?
匠造院的炉火,必须一首燃烧下去,为前线源源不断地输送钢铁的脊梁。
就在他准备转身返回工坊时,一个负责清理炉渣的老匠人,神色紧张地跑到他面前,手里捧着一块形状奇特、尚未完全融化的黑色金属残片。
“总制大人!您…您看看这个,今天清理三号炉炉渣时发现的,看着…看着不像是咱们的矿石啊!”
陈二狗心头一跳,接过那块残片。
入手沉重,触感冰冷,表面凹凸不平,呈不规则的片状,边缘有融化的痕迹,但核心部分异常坚硬,泛着一种不同于普通铁矿石的幽暗光泽。
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残片表面,隐约可见半个极其模糊、线条扭曲怪异的刻痕,像是一个残缺的符文,又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文字。
这绝不是匠造院使用的矿石。
这更不像自然形成的矿物。
这残片…像是某种人为锻造过、又投入炉中试图融毁的…金属器物的一部分?
而那半个刻痕…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与古老气息。
一股寒意,顺着陈二狗的脊梁骨爬了上来。
契丹大军压境…
神秘金属残片出现在匠造院核心炼炉中…
这仅仅是巧合吗?
还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早己伸进了这熊熊燃烧的炉膛深处?
这残片背后,又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紧紧攥住这块冰冷的残片,如同攥住了一条通往未知深渊的线索。
北境烽火连天,晋阳暗流汹涌。
而匠造院的炉火之下,似乎也埋藏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秘密…
陈二狗的目光,投向了北方那片被战火染红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这块诡异的残片。
乱世如炉,他身处其中,己无法抽身。
唯有握紧刀,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