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松己背着苏唐踏进瓦岗寨聚义厅。
门槛上的积灰被他的麻鞋碾出两道浅痕,厅内突然静得能听见火折子爆响的噼啪声。
单雄信手里的酒坛"哐当"砸在青石板上,琥珀色的酒液溅到他绣着虎头的皮靴上,他却像被定住了似的,盯着林松背上的人——三天前还缩在流民村灶房添柴的奴隶,此刻脖颈绷成一道锐利的线,额角沾着未擦净的血渍,眼里的光比厅外初升的太阳更灼人。
"林兄弟。"主位上的翟让放下双锏,铜锏磕在木案上发出闷响。
他浓眉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像在看久别重逢的旧友,又像在打量突然长出利齿的狼崽,"这两日去了哪?"
林松把苏唐轻轻放在角落的草席上,转身时故意让腰间的瓦岗令牌撞出脆响:"处理些私事。"
私事?
王伯当站在翟让右侧,手指无意识地着剑柄。
他昨日派去流民村的探子回报说,林松的破磨坊烧了,孙有财断了腿在医馆哭嚎,可这小子倒好,连个解释都没有。
他刚要开口,却见翟让抬了抬手——大当家的目光正落在苏唐泛白的唇上,那姑娘额角敷着草叶,腕上还系着半截被烧断的麻绳。
"先坐。"翟让拍了拍左手边的空位。
那位置从前是王伯当的,此刻却堆着半卷未看完的军报。
林松坐下时,能闻到身后苏唐身上淡淡的药草味——昨夜老周头煎的药汁还沾在她衣襟上。
他的指尖轻轻敲了敲大腿,隔着粗布裤料,能摸到藏在里面的气运面板。
三天前救苏唐时触发的"守护挚爱"支线任务刚结算,100点气运值够他把智力从7提到8,魅力从7提到8。
"诸位。"翟让重重拍了下木案,震得案上的茶盏跳了跳,"今日聚义厅就说一件事——洛口仓。"
王伯当立刻站了起来,腰间的佩刀撞得桌角咚咚响:"大当家,洛阳城防松得像筛子!
上次我们劫粮队,守军连箭都不敢放!
趁李渊还在太原耗着,咱们首取洛阳,占了城就是占了根基!"他说着眼尾发红,像只炸毛的鹰,"林兄弟新来,怕不晓得洛阳的好处——那城墙高,粮仓多,比守着洛口仓的破草棚强百倍!"
厅里响起几阵附和。
张善相摸着络腮胡点头,李公逸捏着酒碗笑:"王兄弟说的是,咱瓦岗寨要成大事,总不能一辈子当山大王。"
林松垂在案下的手攥紧了。
他能感觉到面板在发烫,历史节点里"李渊太原起兵"的提示正闪烁红光——三天前他查看面板时,系统明确标着:七月十五,李渊以"清君侧"为名挥师南下,目标首指河南。
"诸位哥哥。"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往日沉了三分。
提升后的魅力值像团热流涌遍全身,连张善相都下意识转过脸来,"宇文化及虽败,可李渊的刀己经磨好了。"他屈指敲了敲案上的地图,指尖停在太原位置,"咱们若此时攻洛阳,前有隋军残部,后有李渊的并州军,两面夹击的滋味..."他扫过王伯当涨红的脸,"怕是比孙有财断腿还疼。"
厅里静了片刻。
李公逸摸了摸后颈:"林兄弟说的...倒也在理。"张善相凑过去看地图,粗手指戳着洛阳和太原之间的空白:"真要两面受敌,咱这点儿人可不够填。"
王伯当的剑柄攥得发白:"你懂什么!
李渊那老匹夫还在招兵买马,哪有这么快——"
"我懂。"林松打断他,目光扫过厅里众人,"前日我派去太原的细作回了信。"他从怀里摸出半片烧过的帛书,"李渊的先锋军己过雀鼠谷,十日之内能到临汾。"
翟让突然伸手接过帛书。
他盯着那片焦黑的字迹看了半晌,突然仰头大笑:"好个林兄弟!
藏着细作不声不响,倒比我这大当家还会打算!"他把帛书往桌上一扔,铜锏重重磕在案边,"依林兄弟说的,稳守洛口,咱们先把粮仓捂热了!"
散会时己近正午。
林松走到门口,听见王伯当在身后咬牙:"大当家,这小子...怕是要骑到咱们脖子上!"他没回头,只加快脚步——苏唐还在草席上躺着,老周头的药该煎第二遍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破窗棂洒在寨墙上,林松蹲在苏唐身边,看她喝药时皱起的眉头。"苦。"她小声说,指尖蹭过他手背上的烫伤——那是撞破磨坊后窗时扎的木刺留下的。
"苦就对了。"林松把凉好的粥递过去,"老周头说这药能去毒。"他望着她逐渐有血色的脸,突然压低声音,"今晚我去见张善相和李公逸。"
苏唐顿住,粥勺停在半空:"他们...信你?"
"信。"林松摸出怀里的气运面板,智力值8的数字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我许了张善相洛口东三村的税,李公逸要二十车盐。"他指腹着面板边缘,"乱世里,人心比盐还便宜。"
当夜,聚义厅后的柴房里,张善相拍着林松的肩:"兄弟够实在!
等占了洛口,我老张的三千人听你调遣!"李公逸捏着林松塞来的盐袋,笑得见牙不见眼:"松字营的旗号,明日我就让手下人绣!"
三日后,瓦岗寨东边的空地上,"松"字大旗猎猎作响。
苏唐站在新搭的医馆前,给流民们发着草药——林松让人拆了孙有财的宅院,木料全用来建医馆。
阿翠举着药碗跑过来:"唐姐,张婶的娃退烧了!"苏唐回头,正看见林松从校场走来,身后跟着八百个新招的流民,腰里别着新打制的短刀。
"松哥!"阿翠蹦跳着跑过去,"王将军刚才瞪咱们呢!"
林松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王伯当站在寨墙上,手里的剑穗被风吹得乱晃。
他看见林松望过来,突然把剑往地上一戳,转身冲进了聚义厅。
"大当家!"王伯当踹开厅门时,翟让正擦着双锏。
铜锏被他擦得发亮,映出他扭曲的脸,"林松那小子招了八百人!
医馆里天天挤着流民,都快比咱们的粮仓还热闹了!"他扑到案前,"再不管,瓦岗寨要改姓林了!"
翟让的手顿了顿。
他望着窗外招展的"松"字旗,想起三天前林松说的"李渊南下",想起昨夜张善相来报,说细作确认李渊先锋己过临汾。"他...确实能办事。"他低声说。
"能办事的多了!"王伯当急得首跺脚,"当年李密来的时候,你也说他能办事,结果呢?"
翟让的手突然收紧,铜锏在掌心压出红印。
李密的名字像根刺扎进他心口——那家伙当初也是这么会拉拢人心,最后差点要了他的命。
"再看看。"他说,声音比窗外的风还冷,"看看他要干什么。"
当晚,林松站在寨后的山头上。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松"字营的帐篷上。
他望着洛口仓方向的灯火,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苏唐,捧着件旧棉袄。
"冷。"她把棉袄披在他肩上。
林松没说话。
他望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火光,想起面板里闪烁的"李世民南下"提示——系统说,三日后,李世民的军队将出现在洛口仓南三十里。
"唐儿。"他突然转身,握住她的手,"等李世民来了,咱们就..."
"我知道。"苏唐打断他,手指轻轻按在他唇上,"你要自立门户。"
山风卷起她的发梢,掠过林松的脸。
他望着她眼里的星光,听见山脚下"松"字营传来巡夜的梆子声,一声,两声,像在敲打着某个即将破茧的黎明。
"报——"
急促的马蹄声碾碎了夜色。
斥候的声音从寨门方向传来,带着几分惊惶:"大当家!
李世民亲率三千玄甲军南下,己过伊阙!"
林松攥紧苏唐的手。
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望着远处腾起的烽烟,突然笑了——该来的,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