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被惹恼说话的是吕班主。他向姬员外抗议道:
“姬员外,这三人只是三个偷衣服的蟊贼而己,您为何对他们礼遇有加?”
姬员外向吕班主笑道:
“吕班主此言差矣,你见过有多少贼偷了东西,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头露面向人展示赃物的?”
吕班主迟疑了一下又道:
“可是他们身上的戏服确实就是偷盗我们的。”
姬员外道:
“吕班主不要张口一个偷闭口一个偷,好不好?”
吕班主略有怨气地道:
“那依员外应该怎样说他们?”
姬员外道:
“借,应该说借最合适。他们是借了贵班的衣服,来为老夫的寿辰捧场的。”
吕班主有点哭笑不得的样子问道:
“吕某愚钝,请问姬员外此言怎讲?”
姬员外就指着韩三他们,很认真地对吕班主说:
“你看他们穿的服装,一个是九龙皇袍,两个是将军装。有皇帝、将军到场为老夫祝寿,岂不是荣耀?”
吕班主听姬员外这么一讲,首接无语。韩三则神气起来,张口就说:
“姬员外说的极是。我们就是借贵班的戏服,来给员外祝寿增光添彩的。”
吕班主见贼与他大言不惭地说话了,就讽刺道:
“你们给员外祝寿,就空手而来以偷衣壮自家脸面,是不是!”
韩三厚脸皮回应吕班主:
“吕班主也是走南闯北的好汉,说话怎么还是一副小家子气。姬员外都说是借,是借衣服。我们给姬员外祝寿,其实是备了重礼的。”
吕班主好像一下子要抓到韩三他们的尾巴了,急忙追问:
“那你们备的是什么重礼?”
韩三脱口就道:
“一万两黄金。”
吕班主兴奋地叫:
“好啊!一万两黄金确实是重礼,恭喜姬员外。那你们的重礼何在?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
韩三见众人都瞪大眼看着他,就很自信地一笑,心不慌、脸不热地轻描淡写地说:
“来的路上丢了。这个有点抱歉啊,员外大人。但是你放心,以后我一定给你补上。我韩应天不管什么事儿,说到做到。”
姬员外知道他是在吹,但眼下他感觉韩三气度不凡,就也顺着他说:
“贵人如此重礼,老夫不敢当,不敢当。”
韩三则一本正经:
“当得,当得。一万两黄金,到时候一厘也不能少。笔墨伺候,我这就给你立字为据。”
吕班主终于忍不了韩三的牛气了,就冷冷地说道:
“韩应天,我没工夫再与你闲扯蛋了。你说,你的人打伤了我这么多人,该怎么办吧?”
韩三以柔克刚,笑嘻嘻地回答吕班主:
“我的人为什么要打伤你的人?你们不打他他怎么会打你们?”
吕班主气急败坏指着韩三道:
“我们为什么打你们,你心里没数吗?你要耍无赖,我今天便与你们没完。不行,咱就去见官。”
韩三依然嬉皮笑脸道:
“见官又能怎样?大不了让我给你们包工养伤呗。得得得,我也不屑和你一个样,你说个数,要多少钱?”
吕班主“嗤”地一声冷笑,一跺脚道:
“一百两银子。一文钱也不能少。”
韩三无所谓地说:
“你就这么大一个模?好。不过我韩应天有一个规矩,在我面前什么事从来都应该由我说了算。”
吕班主见韩三说大话如此厚脸皮,心道:
“你不是刚才被摁在地上揍,喊求饶的时候了。这一有人撑腰了,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了。那我就听听你啥样个你说了算。”
于是,吕班主脒着眼缝看着韩三说道:
“好啊!那就说来让我听听咋由个你说的算。”
韩三大度就说:
“你要一百两,给你一百零一两。同意吗?”
吕班主大叫道:
“好,算你豪。我同意,不过,我可不像姬员外一样等以后的万两黄金,我要现打现的。”
他这样大叫之后,就目注韩三,心道:
“我让你吹,偷衣服混吃混喝的家伙。你能拿出一两银子来,我吕字倒过来写。”
吕班主认为要韩三兑现赔偿,一定会使韩三很难看,不料韩三若无其事地说道:
“区区百余两银子何足挂齿?姬员外,劳您驾,先借我二百两支应过吕班主,以后我加倍奉还。”
吕班主见韩三如此应对他,便出言讥讽:
“又是以后?要不要再给员外立字为据?”
韩三道:
“这必须的啊!我韩应天做事从来不让人担惊受怕。”
吕班主就看向姬员外,问道:
“员外,您看今天这事怎么了?”
姬员外却毫没迟疑地说道:
“请吕班主放心,我会交待账房先生的,届时按贵人所讲与佣钱一并结清于你。”
吕班主对姬员如此包庇韩三他们三个人,心中不解又不满,遂不冷不热地说道:
“既然姬员外如此大方,吕某就无话多说了,只能谢过员外了。吕某告辞。”
那班主对姬员外说完了话,就吩咐手下没伤的搀扶了受伤的走。
他们要走时,韩三突然叫道:
“且慢。”
吕班主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怒道:
“韩贵人有何吩咐?”
韩三依旧笑嘻嘻道:
“莫生气,气大伤身。吕班主,听我一句劝,消消火,消消火。衣服借用过了,理当奉还。”
吕班主本想赌气说“衣服穿到你们身上就沾霉气了,谁还愿穿,送你们了”,可话到嘴边转念一想“没有了,还要我花钱置办”,就改口道:
“去个人,收衣服。”
韩三脱了戏服,又帮饭碗儿和胖象脱下交还给戏班子的人。
吕班主带人走时,扫了姬员外一眼,心道:
“这老家伙今天是喝高了还是中邪了?竟然一心一意把一个吹大牛、不要脸的骗子当贵人。他爱上当就上当去吧,只要不少我银子好。”
韩三看吕班主带人去了,心道:
“我穿件戏服,这个姬员外就把我当贵了,他一定是老糊涂了。若有人把他点醒过神来,我们三个的麻烦就来了。不如见好就收,赶紧开溜。”
于是,韩三就笑哈哈地向姬员外拱手作揖道:
“员外今日相助恩,韩某来日定报。贵府今日事务繁忙,我等就不叨扰添乱了。告辞了。”
姬员外见韩三一说完了话就去招呼另外两人说走。他就心道:
“如果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我不白花一百多两银子吗?那不成,我得让胡真人看看他们,是不是他说的那样的人。是,我无论如何要结交他们;不是,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他们。我姬德毗岂能任人欺骗?”
于是姬员外当时就挽住韩三的胳膊道:
“老夫不知贵人光临敝村,多有怠慢。今既相见,务必到敝舍一坐,好让老夫备清茶薄酒以待,略尽地主之谊。”
姬德毗言恳意诚,韩三知道自己难以推却,只好把问题丢向饭碗儿和胖象。他大声向两人问道:
“姬员外乐善好施,邀请我们到他府上叙茶,你们两个意下如何?”
饭碗儿和胖象这时候依然迷迷糊糊的,听见韩三喊问。胖象就说:
“我听皇帝的。”
饭碗儿眼也不睁地说:
“你是万岁,你说咋样就咋样。”
姬德毗一听胖象和饭碗儿对韩三的称呼,惊愕地首瞪大了眼瞧韩三。他心道:
“他难道真是皇帝?皇帝跑我们穷山边边来干什么?得,不管他来干什么,我看他也像皇帝。那两个一定是他的护驾将军,也怪不得一群武生治不住他们。”
韩三看见姬德毗惊愕的目光,便知他是吓到了。但被称呼皇帝、万岁此事非同小可,搞不好就惹来杀身之祸。于是,韩三慌忙就向姬德毗解释道:
“姬员外莫要误会。我们三个都是戏剧爰好者,今天借了吕家班的戏服就是想过一把戏瘾的。他两人因为喝多了酒,到现在还在戏里呢!我可不是什么真皇帝、真万岁的,都是玩呢。您呢,也更别往心里去。我这就去叫醒他们。”
韩三越是不承认,姬德毗越是心里没有底,因为他有先入为主的思想。他乍见韩三,就觉不凡。
韩三为免祸殃,就走到饭碗儿和胖象跟前,压低了声音说:
“拜托二位,别当着人的面皇帝、万岁的乱喊了。这样子,我会被你们害死的。”
饭碗儿被韩三用力一抓,终于清醒了一点,就点点头。
胖象无论清醒不清醒,反正都是傻乎乎的,韩三对他一说话,他就答应道:
“我知道了,皇帝万岁。不喊你皇帝万岁了,那我喊你啥?”
胖象这一叫,气的韩三差一点就要捂他的嘴。
韩三对胖象咬着牙低声说:
“没事就别叫我,有事就少说话,叫我大韩。明白了不?”
胖象说:
“我明白了,皇……大韩。”
姬德毗见韩三与饭碗儿和胖象说话神神秘秘的,愈发坚信韩三不凡了。
于是,他就吩咐团丁们上前搀扶两个醉汉回府。他自己则躬身行走在韩三一侧引路前行。
韩三无奈,只得随着姬德毗去姬府。
到了姬府大门口,一群人正好走出来。
那群人都穿绸着缎的,显然都是姬府贵宾。
贵宾们见了姬德毗都拱手揖礼道:
“姬员外府务繁忙,我等先行告退。改日请员外叙茶。”
姬员外慌忙向众作捐回礼,也说道:
“老朽因些许琐事怠慢了各位亲朋好友,实在抱歉。改日必登门请罪。”
有人就道姬员外言重了。
众人在客套时,贵宾最后头的一人看见了韩三、饭碗儿、胖象三人,仔细审视。
韩三、饭碗儿、胖象也发现有人在细观他们,也瞧向那人,
双方目光一触焦,都露出愕然之色。
不过,那一个人却对他们摇了摇头,迅速把目光从他们身上收了回去,然后与姬员外客套去了。
贵宾们与姬员外客套过后,都各自坐轿的坐轿,跨马的跨马,要各回各家。
有两个落在后边的,姬员外又小步跑上前去到二人身后,轻声叫道:
“肖师爷、胡真人请留步。”
肖师爷和胡真人转过身来,向姬员外道:
“员外叫住我们两个,有何吩咐?”
姬员外就向两人道:
“两位慧眼洞察秋毫,识人明事,老朽请你们看那三个人是怎么样的人?”
胡真人是个道士,他远远观望过韩三等三人,向姬员外道:
“员外,贫道观那三者皆威武雄壮,绝非常人。有言道乱世生猛将,而今天下不平,此类人若得机会前途无量呢!不知员外如何结识那三位猛男的?请善待之。”
姬员外按捺.不住喜悦道∴
“真人数日前在观中为老夫卜上一卦,卦辞言门庭寿喜喜上喜,高朋满座贵人来。老夫便留意贺寿人群中有何等奇人异士能称贵。结果就寻到了这三位。”
肖师爷接话道:
“胡真人真神算也。员外,我观那奇相之人,尤其贵不可言,万勿怠慢。”
姬员外更加欣喜,求问道:
“肖师爷言他贵不可言,你可看出他有怎样富贵?”
肖师爷就道:
“员外,难道你没听说过无双县流遍谣传“云蒙山,云蒙山,日照云蒙紫气现”吗?紫气是啥?天子之气啊!如果这三个人是云蒙山中之人,那绝对可不得了。”
姬员外满脸褶子都笑绽开了,说道:
“只有你们两位独具慧眼识良材,老朽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老夫一定遵从两位良言,善待三位贵人。”
肖师爷一本正经地说道:
“说来说去,这都员外的福气。您一定要和那三位贵人的关系搞成铁关系,你家将来才可能有泼天富贵。到时候,别忘了让我们也沾沾光啊!”
姬员外乐呵出声,说道:
“那是一定的。有福同享嘛!”
肖师爷和胡真人齐向姬员外揖别道:
“我们就先行谢过员外了,再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告辞,后会有期。”
姬员外向二人回礼:
“多谢师爷,多谢真人。”
肖师爷和胡真人告别了姬员外,各跨马而去。
姬员外目送两人两骑跑出一箭地,刚要转身引领韩三、饭碗儿、胖象进府,忽见肖师爷打马而回。
肖师爷驰马来到姬员外跟前勒缰停马,不自然地说道:
“今来庆员外六十大寿寿诞,承蒙厚待一首高兴,竟然把县太爷交待的一件大事给忘到爪哇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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