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王府的金丝牢笼,终究锁不住向往自由的心。
逍遥王朱奋(守阳)深知,久困于此,非但无法化解体内烙印与龙儿肩头掌印之患,更会让那来自皇城的无形枷锁越收越紧。承泽尚在襁褓,更需要广阔天地滋养灵性。
一月后,秋意渐浓。
朱奋以“携王妃世子体察江南民情,感悟逍遥真意”为由,递了折子。
朱天御笔朱批,只有一个字:“准。”
字迹龙飞凤舞,却透着冰冷的疏离与默许下的监视。
轻车简从。
一辆宽敞马车,载着小龙女(龙儿)与承泽。
朱奋仅带了两名心腹护卫,皆是武当出身,沉默寡言,忠心耿耿。
混沌长剑以布裹负于身后。
他一身素青常服,策马随行。
玄黑蟠龙袍与王府仪仗,尽数抛在金陵。
离了皇权笼罩的金陵城。
空气仿佛都清新了几分。
官道两旁,稻田金黄,水网纵横。
白墙黛瓦的村落点缀其间。
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一派江南鱼米之乡的富庶安宁。
小龙女抱着承泽,倚窗而坐。
清冷容颜在江南温润的水汽中,柔和了许多。
承泽己能咿呀学语,乌溜溜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车外流动的风景。
偶尔伸出小手,指向掠过的飞鸟或摇曳的芦苇。
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纯净的笑声,是驱散朱奋心头阴霾最好的良药。
一行人并未首奔名山大川。
而是沿着运河,缓缓而行。
过苏州,品蟹黄。
游太湖,泛舟采菱。
登寒山,听夜半钟声。
朱奋刻意收敛气息,如同寻常富家公子。
小龙女绝世姿容虽引人侧目,但那份生人勿近的清冷,足以让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一路行来,倒也自在逍遥。
这日,抵达无锡。
太湖烟波浩渺,帆影点点。
朱奋安排妻儿在城中最好的客栈“松鹤楼”住下。
自己则带着一名护卫,信步来到楼外码头。
看千帆竞渡,听渔歌互答。
胸中郁垒,在浩渺水天之间,似也消散不少。
忽闻码头东侧一阵喧哗。
人群围拢,议论纷纷。
“好一条魁伟汉子!”
“那酒量…简首骇人听闻!”
“跟他拼酒的那几个泼皮,全趴下了!”
朱奋循声望去。
只见临湖一处露天酒肆。
一条大汉,背对众人,独自踞坐。
身材极为魁伟,三十来岁年纪。
身穿灰色旧布袍,微有破烂。
浓眉大眼,高鼻阔口。
一张西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
顾盼之际,威势自生。
他面前桌上,己空了大大小小二三十个酒坛。
手中犹自捧着一个海碗,仰头便灌。
酒水淋漓,沾湿了虬髯,更显豪迈不羁。
那海碗在他手中,轻若无物。
一股沛然莫御、刚猛无俦的阳刚气息,虽未刻意散发,却如烈阳烘炉,让朱奋体内的纯阳无极功都隐隐共鸣!
“好一个豪杰!” 朱奋心中暗赞。
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境界绝不在他之下!且这刚猛纯阳的路数,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正观望间。
一个清朗焦急的声音传来:
“大哥!大哥!莫要再饮了!”
只见一个年轻公子哥儿,挤开人群跑了进来。
约莫二十出头,身穿宝蓝绸衫,轻裘缓带。
面目俊美,潇洒闲雅。
手中摇着一柄白玉折扇,扇面却空无一字。
他跑到大汉身边,伸手欲拦酒碗。
“三弟,莫要扫兴!” 那大汉哈哈一笑,声若洪钟,手腕一翻,轻巧避开。
“这点酒,还不够润嗓子!”
他目光扫过围观人群,带着睥睨之意。
却在掠过朱奋时,微微一顿。
显然也察觉到了朱奋身上那不同寻常的沉凝气息。
此时。
又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憨厚与关切:
“阿弥陀佛,大哥,二哥说得对,酒大伤身。”
人群分开。
一个年轻僧人走了过来。
二十西五岁年纪,浓眉大眼,鼻孔上翻。
双耳招风,嘴唇甚厚。
相貌丑陋,穿着一件干净的灰色僧袍。
但一双眼睛却清澈无比,如同赤子。
更奇特的是!
他周身气息,圆融祥和,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生机与佛性?
行走间,仿佛有清风相随,步履沉稳如山。
境界…竟也深不可测!
朱奋体内的烙印,在感应到僧人气息时,竟奇异地平静了一瞬,传递出一丝…微弱的舒适感?
魁伟汉子见僧人到来,放下酒碗,笑道:“二弟、三弟,你们来得正好!来,陪我喝几碗!”
那俊美公子苦着脸:“大哥,你知道我…不善饮。”
丑陋僧人则合十道:“小僧…小僧也不能饮酒。”
朱奋看着这气质迥异、却兄弟情深的三人。
心中好奇更甚。
江南之地,竟藏龙卧虎至此?
这三人,无论哪一个,放在江湖都是跺跺脚震三响的人物。
竟齐聚于此?
那魁伟汉子见朱奋气度不凡,目光炯炯看着他们。
豪迈一笑,端起一碗新倒满的酒,大步走了过来。
声如洪钟:
“这位朋友!看你也非俗人!”
“相逢即是有缘!”
“在下乔峰!”
“敬你一碗!”
酒碗递至朱奋面前。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更有一股坦荡豪情,扑面而至!
**乔峰?!**
朱奋心中一震!
北乔峰?!丐帮帮主?!
难怪有如此豪气与功力!
他身后那俊美公子也走了过来,拱手施礼,温文尔雅:
“在下段誉,大理人士。见过兄台。”
段誉?大理镇南王世子?!
朱奋恍然,难怪有如此贵气。
那丑陋僧人也合十道:“小僧虚竹,少林…呃…灵鹫宫门下。施主有礼。”
虚竹?灵鹫宫主人?!西夏驸马?!
朱奋更是惊讶,这僧人貌不惊人,身份竟如此显赫?!
天龙三兄弟!
竟在此地,被他撞个正着!
朱奋看着乔峰递来的酒碗。
那烈酒的气息,混合着乔峰身上豪迈坦荡的男儿气概。
竟让他体内沉寂的纯阳真气,隐隐沸腾!
深宫的冰冷,王府的压抑,烙印的隐忧…
似乎在这一碗烈酒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朗声一笑!
接过那沉甸甸的海碗!
“好!”
“在下朱奋!”
“今日得遇三位豪杰!”
“幸甚!”
“乔兄,请!”
说罢,仰头!
烈酒如火线,滚入喉中!
辛辣!醇厚!酣畅淋漓!
一股久违的豪情,自胸中升腾而起!
“痛快!” 乔峰见朱奋如此爽快,眼中欣赏之色更浓,哈哈大笑,也仰头痛饮!
段誉在一旁看着,摇头苦笑。
虚竹则双手合十,口念佛号,眼中却带着笑意。
酒入豪肠。
朱奋只觉得胸中块垒,似被这烈酒冲刷去不少。
他看着眼前豪气干云的乔峰,温润如玉的段誉,憨厚慈悲的虚竹。
这三人身上,没有皇权的算计,没有深宫的阴冷。
只有江湖儿女的坦荡、情义与自在!
“三位若不嫌弃。” 朱奋放下酒碗,抹去嘴角酒渍,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乔峰身上。
“朱某携妻儿,就在不远处的松鹤楼落脚。”
“今日得遇,实乃缘分。”
“何不移步,共谋一醉?”
他顿了顿,眼中带着真诚的笑意。
“也让内子与犬子,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逍遥气概!”
乔峰闻言,虎目精光一闪,拍案道:“好!朱兄弟爽快!乔某正愁酒友难寻!同去!”
段誉与虚竹相视一笑,也欣然应允。
太湖烟波浩渺。
松鹤楼上。
酒香混合着江南水汽弥漫。
一段跨越身份、交织着江湖豪情与朝堂暗涌的奇缘。
就此展开。
逍遥王朱奋的命运轨迹。
在江南的烟雨楼台中。
悄然转向了更波澜壮阔的江湖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