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好半天才回过劲来,无比压抑的吃了这顿饭,王兰整理了自已的表情,让自已看起来不再那么伤心,笑着道:“快了,你们的父亲就快回来了,三年时间已经过去了,兵役的时间也该结束了,算起来这几们的父亲应该就要归家了,到时候我们一家再也不分开了。”
“姐姐,爹要回来了。娘,爹要回来了耶,六儿再也不想吃鱼了。”张默毕竟是个孩子,心里的事情是藏不住的,他兴高采烈的叫喊着,带动了母女俩的情绪,一扫当下心中的阴云,脸上也多了许多憧憬之意。
“姐,我们去看看,说不定父亲就回来了。”张默拉着姐姐夺门而出,匆匆向村口赶去,王兰看着儿女们的背影,收拾着桌子,脸上也有了许多笑意,好似马上就要熬出头了,苦日子就要过完了。
张默的父亲本是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本是一个文弱之人,勉强能靠教书赚个三瓜两枣,补贴家用,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也勉强能吃饱肚子,不至于忍饥挨饿,可是一切在三年前的一天,突然被打破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一日突然来了一队士兵,说是宋国被敌国侵略,故而国家大肆征兵,服役三年。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成年男子都要去保家卫国。
就这样村里一众成年男子都被强征而去,一去三年,再也没了任何音讯。
村子里就只剩下了老弱妇孺和身有残疾者,没日没夜的期盼,三年内在村里随处可闻抽泣声已经见怪不怪了。
张默的二叔因为腿部残疾,才免逃了兵役,这三年内要不是他在冬天的多方照顾,张默一家怕是早都要饿死在这个小村落。
“六斤,吃饭了没有,又在等你父亲呢?”路过的二叔看着张默,心里一阵心疼,大哥被征走服役,这孩子是自已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可他也是有心无力,自已也有三个孩子要抚养。
“二叔,我吃过饭了,吃的是鱼,你吃饭了没有?”张默毕竟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也不等二叔回答,蹭蹭的就顺这树杈向上攀爬而去,片刻间就消失在了繁茂的枝叶间。
农村的孩子,从小都是上高爬低,没有城里孩子那么娇贵,而张默更是深知站的高看的远的道理,不然也不会天天守候在这土堆之上,望着路的远方默默发呆,张默的二叔只能嘱咐孩子小心点,焦急的在树下等候,他也不敢催促,害怕孩子失手,那就是大祸。
阳光已经与海平面齐平了。好一轮红日!映的海面如红色的花海一样,天际的云彩更是五颜六色,绚烂夺目,模糊间似苍龙,似瑞兽,似天宫,似仙兵,更似人的心,令人憧憬,向往!
天色渐暗,槐树都要隐藏在黑暗中沉沉睡去,张默才从树上爬了下来,眼神中露出了无尽的失落,二叔和张玲才松了口气,毕竟人是安全落地了。
“快回家吧,一会你母亲该等急了,也许明天睡醒了,你父亲就回来了。”张默的二叔催促着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只能这样说着,带着孩子向村子里走去,心里也是有苦难言。
夜色终于侵袭了这个小村庄,一切都慢慢的隐藏在了淡淡的白雾之中,夜黑的可怕,渐渐的灯火也一盏盏熄灭了,只有林间的动物为了生存在拼命逃逸与追逐,不知名的怪鸟展翅翱翔声音刺耳,叫的人心里发毛,海水冲刷着礁石与沙滩,隆隆声不断,似乎是洗涤着人间的罪孽,又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
光阴似一把剑,斩去了青春,酿浓了思念,却唯独空留了哀怨。
有人觉得时间难熬,度日如年。但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时光匆匆,春去秋来,眨眼间一去不复返,时光犹如奔腾的激流,不知道会冲刷出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冲刷出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一连好几日,张默除了姐姐教他读书认字的时候在家,其它时候都是守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面,在这个正是贪玩的年纪,其他小孩子喊他去玩,他都死死的忍住了。有时偶尔还会攀爬上树顶,眺望远方,惹的树上安家的小鸟奋力的咒骂。
第七天的早上,张默又照例前来,村里人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的执着,也没有人过多的询问,只是偶尔打个招呼。
整个槐树村,都是沾亲带故的,因为他们都是一个姓,姓张,共拜一个族谱,一个先祖,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 ,一代一代人血脉传播,感情纽带已经没有那么牢不可破了,甚至愈来愈远有了隔阂。
农村人朴实,虽然血脉关系已经渐远,但却都是张默自已实打实的叔叔伯伯,爷爷奶奶。
张默照旧攀爬上了树梢,站在顶端望去,此刻他就犹如仙人乘风驾云一般飘在云端,阳光正好,他一只手抓着树枝,一只手挡了阳光,向路的尽头看去。
远处隐隐的似乎出现了好几匹马,马在这里可是稀罕物,毕竟因为战争,马匹可算是战略资源了,私人家庭是很少有喂养的,就是有,也早已经被国家征走了。
张默不敢相信,父亲他们真的回来了?连忙用手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去,果然没错。虽然离了老远看不清楚,但还是让他的内心泛起了波涛,咚咚咚的跳个不停,他连忙抱着树干往地上滑去。
“回来了。我父亲他们回来了。叔叔伯伯哥哥们都回来了。”张默的身体瘦弱,因为这三年来营养不良,脸蛋白皙,个头矮小,行走的时候偶尔都会摔跤。但是此刻却犹如打了鸡血一样,焕醒了身体全部的能量,一边往下走,一边高喊着。
他这样一喊,因为站的高,声音的传播也远,而且他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村口已经有很多人听到了,待到张默来到了树下,早有人围了过来想要问清楚了。
思念是一捧毒药,杀人无形,但是有一日有人告诉你,这个毒药有解,那么人是会疯狂的。
一传十,十传百,张默急着想跑回家去告诉母亲,但是被人围着,他个子矮小,找了个间隙就蹿了出去,却只见母亲和姐姐还有一堆人已经匆匆赶了过来,张默不由的笑出了声,脸上写满了兴奋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