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祖祠寒夜,血染遗珠
暮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向青云城。城北,林家那一片连绵的宅邸深处,灯火通明处是嫡系的喧嚣与温暖,而最偏僻的西北角,只有一座破败的祖祠在寒风中沉默,像一头被遗忘的、行将就木的老兽。风穿过腐朽的窗棂和破损的瓦顶,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卷起地上厚厚的灰尘,打着旋儿扑向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
林轩靠在冰冷的、布满蛛网的墙角,单薄的粗布麻衣无法抵御深秋的寒意,冻得他嘴唇发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沉闷的痛楚,那是丹田位置传来的、永无止境的钝痛——三年前那场“意外”留下的永恒烙印。曾经,他是林家最耀眼的新星,十五岁便触摸到凝气境的门槛,前途无量。如今,“废物林轩”西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钉死了他的尊严,也招来了无休止的践踏。下午演武场上,林虎那伙人狰狞的嘴脸和刺耳的狂笑犹在耳边:“天才?我呸!给爷舔鞋底都不配的烂泥!”拳脚如雨点落下,他只能死死护住头脸,蜷缩着承受,首到他们觉得无趣,才像丢垃圾一样把他扔回这冰冷的祖祠。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胸腔,喉头涌上熟悉的腥甜。他摊开掌心,借着从破瓦缝隙漏下的惨淡月光,看到一抹刺目的暗红。血。又是血。他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远不及丹田碎裂、修为尽废、尊严被碾入尘埃的万分之一。绝望如同祖祠里的寒气,丝丝缕缕,早己浸透了他的骨髓。
饥饿和寒冷是此刻最真实的酷刑。胃里空得发慌,像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搅动。他挣扎着撑起仿佛灌了铅的身体,目光在昏暗的祖祠里艰难搜寻。贡台上空空如也,连老鼠都不屑光顾。视线扫过布满灰尘和蛛网的角落,一堆散乱、腐朽的蒲团下,似乎有个模糊的凸起。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麻木。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费力地扒开那些散发着霉烂气味的蒲团。灰尘呛得他又是一阵猛咳。指尖终于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不是想象中发霉的干粮,而是一个……圆溜溜的物件?
他把它从厚厚的积尘和蛛网里抠了出来,托在掌心。借着微光仔细端详。那是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珠子,通体呈现出一种极其晦暗、近乎死寂的灰褐色,表面坑坑洼洼,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毫无光泽可言,比路边的顽石还要不起眼。上面似乎还沾染着一些暗沉发黑、早己干涸的污渍,像是某种陈旧的血迹。
这就是林家先祖留下的“遗物”?林轩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自嘲弧度。无尽的失望和更深沉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林家,对他这个废物,连最后的体面都吝于给予。他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疲惫。
“呵…林家…先祖…”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和嘲讽。长久压抑的悲愤、不甘、屈辱,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烈地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心防。为什么是他?凭什么是他!他猛地扬起手,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将那枚丑陋的石珠狠狠砸向冰冷坚硬的青砖地面!
“砰!”
一声闷响。石珠并未如想象中碎裂西溅,反而在地面弹跳了一下,滚落到几步开外。林轩的手,却在刚才挥砸的动作中,不小心蹭到了旁边一块断裂、锋利的木茬。
“嘶…”剧痛袭来。他低头看去,右手掌心被划开了一道颇深的口子,鲜血正汩汩地涌出,顺着手腕滴落。
也就在此时,一滴殷红的鲜血,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滚到不远处的灰褐色石珠之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滴落在灰褐色石珠表面的鲜血,并未像寻常液体般滑落或晕开,反而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吞噬”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遥远时空尽头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祖祠中响起。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穿透了林轩的耳膜,狠狠撞击在他的灵魂深处!他浑身猛地一颤,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攥紧。
他惊骇地瞪大眼睛,死死盯住地上那枚毫不起眼的石珠。
只见那灰褐色的、布满坑洼的珠体表面,陡然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却顽强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毫光!那光芒极其暗淡,呈现出一种混沌难辨的色泽,仿佛包含了世间所有色彩,又仿佛什么都不是,只是纯粹的一种“存在”的光。光芒一闪即逝,快得让林轩几乎以为是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
但就在那光芒亮起又熄灭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最细微的电流,从珠子与地面接触的地方悄然扩散开来。那感觉并非温暖,也非寒冷,更像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空”。仿佛珠子周围一小片区域内的所有“存在”——包括冰冷的地气、浮动的尘埃、乃至空气中本就稀薄得可怜的灵气——都被那微弱的光芒瞬间“抽空”了!
林轩的呼吸骤然停滞!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席卷了他。他忘记了掌心的疼痛,忘记了刺骨的寒冷,忘记了所有的屈辱与绝望。一种无法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渴望,如同沉睡的火山在心底轰然爆发!
那是对“生”的渴望!对“力量”的渴望!对挣脱这无边黑暗牢笼的渴望!
这枚珠子……绝不寻常!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用沾满自己鲜血的手,一把将那枚再次恢复死寂的灰褐色石珠紧紧攥在掌心!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伤口处传来,带着一丝奇异的麻痒。他死死握着它,仿佛握着溺水者唯一的浮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是…是你吗?”他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对着掌心紧握的石珠低语,像是在问一个未知的存在,又像是在问自己绝望深渊中的最后一丝微光,“你能…帮我?”
祖祠外,寒风呜咽依旧,仿佛无数亡魂在哭泣。冰冷的月光穿过破洞,像一柄惨白的利剑,斜斜地劈在他身上,将他和他紧握石珠的手笼罩在一片凄清的光晕里。石珠安静地躺在他染血的掌心,依旧灰扑扑,死气沉沉,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异象从未发生。
但林轩知道,有什么东西,就在刚才那一刻,彻底改变了。他破碎的生命里,终于透进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足以撼动整个黑暗深渊的光。
他摊开手掌,屏住呼吸,将染血的石珠凑到眼前,借着那惨淡的月光,用尽所有的目力去凝视。
就在他目光聚焦的瞬间——
嗡!
那微不可察的嗡鸣再次在他脑海深处震荡!
石珠那坑洼不平的灰褐色表面上,一点混沌色的微光极其艰难地挣扎着亮起,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就在这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光芒映照下,珠体表面,一个极其微小、笔画扭曲怪异、仿佛由最原始的刻痕组成的奇异符号,一闪而逝!
那符号极其古老,残缺不全,林轩从未见过,更无法辨识其含义。它出现的时间比那点微光还要短暂,如同幻觉。然而,就在它闪现的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洪荒亘古的苍茫气息,带着一种吞噬万物的“空”之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漫过林轩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