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衣衫破烂、脸上沾着血污却掩不住一股彪悍精干之气的年轻人。
“报上名来!本侯剑下,不斩无名之鬼!”
华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穿透了周围的喊杀声。
褚燕死死盯着华雄,剧烈喘息着,眼中凶光闪烁,厉声道:
“老子褚燕!太行山的饿鬼!管你什么侯!没粮没活路,天王老子来了也照抢!弟兄们,并肩上,做了他!”
褚燕?华雄心中暗惊:原来是那个几年后更名为张燕的黑山军首领,被誉为飞燕将军的褚燕?难怪身手如此敏捷。
褚燕嘶吼着给自己壮胆,再次挥刀扑上,刀光狠辣,首取华雄下盘。
同时,他身边几个悍不畏死的亡命徒也嚎叫着从侧翼包抄过来,刀棍齐下。
战场上面对训练有素胡人军阵华雄都未曾慌张过,又岂会被这些瘦骨嶙峋连身像样兵器装备都没有的流寇的阵仗所吓到。
手中马槊再次挥舞起来,简单的劈刺招式淳朴没有任何花架子却招招致命。
“嗤!嗤!嗤!”
数声轻响几乎不分先后。扑向华雄的几个亡命徒动作骤然僵住,咽喉或心口处同时飙射出血线,眼中的凶悍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死灰,软软栽倒。
而首面华雄的褚燕在拼尽全力极为勉强接住华雄十来个回合的攻击后,突然感到背部一阵吃痛,整个人便飞了出去环首刀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原来是后知后觉的典韦发现褚燕率领流寇在队伍薄弱处撕开一道口子后担心主公与公主安全便杀了回来,只是一脚便将那褚燕踹飞近十米。
紧接着,华雄手中冰冷的槊尖己稳稳地贴在了褚燕的脖颈之上,褚燕试图爬起反抗的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首领被制,如同抽走了这群乌合之众最后的主心骨。
疯狂的冲势如同撞上礁石的潮水,瞬间瓦解。
剩下那些还在争抢粮食的流民,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被槊刃架在脖子上的褚燕,又看看周围遍地哀嚎的同伴与数量过百的尸体,眼中的疯狂迅速褪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有人吓得在地,有人丢掉了手中的棍棒,瑟瑟发抖。
刚才还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山风的呜咽。
“都住手!本侯承诺放下兵器可活命!”
华雄的声音如同寒铁,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流民耳中。
“否则,你等和你们首领都会毙命此处!”
哐当…哐当…零星的兵器落地声响起,如同丧钟。
很快,所有的流民都放弃了抵抗,惊恐地看着马上那连首领都无法抵抗的持槊男子,还有那个杀人如割草一般简单的杀神典韦,再看向这些身着玄甲武器精良的军士,这才意识到他们无论怎样拼命都不过是人砧板上的肉。
华雄的目光如鹰隼,扫过眼前这群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眼神麻木而绝望的“劫匪”。
他们的脸孔黝黑皲裂,沾满泥污和血渍,深陷的眼窝里此刻己经没有了山贼的凶戾,只有被苦难彻底磨蚀的疲惫和对命运的恐惧。
许多人身上挂着破烂的麻布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皮肤上布满了冻疮和溃烂的脓疮,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
这绝非啸聚山林的悍匪,分明是走投无路的难民!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被槊锋压得微微颤抖的褚燕脸上,声音沉凝,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褚燕?告诉本侯,为何在此劫道?你手下这些人,为何落到如此田地?若有半句虚言,立斩你首级!”
冰冷的剑锋紧贴着肌肤,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褚燕看着华雄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双眼,和一旁那让人生不出一丝可与之匹敌的力量想法的杀神典韦,最后一丝反抗的意志彻底崩溃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干涩嘶哑的声线中带着悲怆和绝望:
“侯…侯爷…我们不是天生的贼骨头啊!”
他嘶喊着,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流了下来。
“俺是邻郡常山真定人!俺们这些人,本都是冀州常山、赵国、魏郡的百姓!老天爷不开眼啊!旱灾连着瘟疫,地里的苗子还没冒头就枯死了,村里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高烧、咳血…死的人像秋天的落叶一样多!可官府?狗屁的官府!只知道锁了城门,派兵丁守着,不让俺们进城寻活路,说是怕‘天罚’蔓延!粮价飞上了天,树皮草根都啃光了…”
他猛地指向身后那群如同惊弓之鸟的流民,声音带着泣血的控诉:
“侯爷您看看!看看他们!都是爹生娘养的!谁愿意背井离乡当这杀头的山贼?实在是没活路了!家里老小饿得嗷嗷叫,眼瞅一个个断气!俺带着乡亲们逃出来,想进并州找条生路,可这一路上的关卡也封得死死的,箭射下来,刀砍下来…连个讨饭的地方都没有啊!这太行山的石头缝里能挖出几口吃的?不抢…不抢怎么办?等着全家饿死冻死在这荒山野岭吗?还是做那易子而食的畜生之事?”
他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俺褚燕不怕死!可俺不能眼睁睁看着跟着俺出来的乡亲们一个个变成路边的冻死骨或者互相交换吃掉自己的至亲骨肉!”
“我听闻冀州不有那太平道?”华雄突然打断他,目光如炬,“符水可曾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