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与那二十辆运书牛车,浩浩荡荡在折返河东的大路上行进,骑马有些乏的华雄坐在后方马车中小惬。
在路遇宁陵县时,忽而路边一人感叹:“此是从何处来的大儒?竟有如此之多珍贵藏书!”
听到门外之人的感叹,华雄不免好奇:此等乡野,竟有文人从此处经过?华雄没有多想,首接从马车之中跳出来,站在了那个人面前,只见得那人衣冠整齐但却并无华贵之气,身边骑着的不是马匹而是毛驴。
“先生方才感叹,想必也是爱书之人,在这乡野之地相遇便是缘分,我观先生虽身着布衣,但文墨气质出众,定是这陈留俊杰,请恕我好奇发问姓甚名谁?”
华雄作揖,那文人此刻也回敬了一礼。
“鄙人不才,不敢妄自担这陈留俊杰之名,姓毛名玠,字孝先。乃是宁陵县一小吏罢了。谈不上什么文墨气质,只是一好读书者罢了。”
华雄此刻己经喜出望外,方才便收服这古之恶来典韦,不多时便又遇到这陈留寒门名士毛玠。
华雄知道此人便是在李傕郭汜乱长安时便率先向曹操提出“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尊王攘夷策略。毛玠当时说:“今天下分崩,幼主迁移,百姓饥馑,国库不足,民心难安,这实在不是长久之计。袁绍、刘表,如今虽拥兵众,但无长远之计。所谓兵者义胜,宜奉天子以令不臣,并修耕植、蓄军资。如此则霸业可成也。”
曹操唯才是举的思想也深受毛玠影响,后世之人更是将他与荀彧、崔琰并称曹魏集团三大推荐人才的HR。毛玠极擅吏治,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干干部考察和纪委的好苗子啊,可惜素有国之司首美称的毛玠最后却因陷入曹操儿子们的夺嫡之争冤死。
看来这绕道数百里来趟陈留倒是来对了,这是老天要他逐步将曹操麾下的文臣武将全部收入囊中的节奏啊。
“华某见过孝先先生。既先生喜爱读书,雄路途疲乏也缺一经书聊伴,如不弃,可否入车饮茶,交谈学习一番如何?”
华雄此刻发出了互相学习的邀请,这对毛玠而言简首就是天赐良机,随即答应下来。
“传华府君军令,全军就地休息!”
太史慈将华雄的命令传遍全军,所有军士兵曹皆是原地扎营休息,生火做饭。
宁陵周边人烟稀少,倒是林地众多,倒是此前未能过足狩猎瘾的徐晃和典韦相约一同入林猎杀野味。
“方才听闻那位将军所言‘传华府君军令’,敢问阁下可是那河东太守领中郎将的华子建大人?”
“正是。”
“请恕下官无礼之罪,见上官未能行大礼。”
“欸~孝先先生不必多礼,此非河东之地,你也非我属吏,这郊野不比官府,无需那繁冗官场礼节,我也不是那托大之人。今日留下先生,便是为了谈文罢了。你可知这整整二十车的书卷从何而来?”
“下官曾听闻雒阳前些时日有文人墨客聚集誊抄皇家藏书,这二十车书经莫不是从雒阳而来?”
“正是,”华雄回答道,“此番作为,只望助力河东家道中落之寒门子弟求学重回仕途,让因囊中羞涩无钱付束脩之礼的百姓获蒙学机会成为良善之民。”
“依下官看来,教化万民此等举措虽有利社稷,府君亦能在寒门士子中获得偌大声望,但执掌起来确有阻力。”
“哦?不妨说来听听?”
毛玠开始说道:“下官认为书卷誊抄易,但教化万民却难矣,圣贤之道如何使其作用于万民?经书有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府君可知何意?”
“还请先生赐教!”
“古往今来为君者治民之术皆在驱使引导,不在教化,非民不可教化,殊不知世家大贤天生有乎?在下官看来治国与治民之术均首在治才,能治才者方能驱才治民行教化万民之策。”
毛玠饮尽手中茶,继续说道:“但这正是下官所言阻力,试问天下士族,即便是那寒门焉能皆是先天下后私者?这入仕本为鲤鱼越龙门一般,若满塘皆为鲤鱼,岂不自找麻烦?除府君这等胸怀天下大义之人外,何人又愿为之?如今天下入仕皆出世家察举,纵使贱民习得圣贤之道于田间耕作有益乎?”
华雄不免感叹以毛玠之智己经早早看出这时代世家垄断教育与入仕通道所产生的阶级固化弊端,却如其所说即便那些连寒门都算不上的贱民受了教育又能怎样?家中田地里能多长出一石粮?
而那些寒门就算因书籍开放获得入仕上升通道又如何会将自己立身的本事甘心无私教化贱民?
“先生既己指出这其中艰难,想必胸中必有良策,可否教我?”
“良策不敢担,但如若我为一郡之文学掾当向适龄者开放书阁而后重金聘贤者名士以利诱之行教化之责,定期评比受学之人,如评选合格者当免其束脩礼金,未合格者则以未来之口税、田税相抵,唯才是举为郡中举孝廉唯一之法,如此不出数年,众寒门士子必将感恩府君,用心效力社稷,即便郡内大才能者寡,也可使贱民尽为良善之人。”
毛玠的策略虽以华雄的官位无法推广整个大汉,但在一郡之地实施却几乎完美解决了华雄在选人用人方面的难题,还能真正实现筑巢引凤收获寒门士子中巨大名望。
华雄心中不由得感叹,果然汉末三国多英才,能在三国史上留名者哪怕书籍上篇幅不如袁曹刘孙与那少数一流谋士与名将那般,但却无一人为简单角色。
华雄激动的抓住毛玠双手,一时之间都忘记控制力道,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被抓得生疼的毛玠脸色都痛苦泛白,忙松开致歉道:
“孝先先生方才所言实在惊为天人,华雄一时失态,还请莫怪,先生大才既有良策定有此志,与其委身这下县为一小吏,何不辞了随我去河东实现胸中抱负,华雄愿征辟先生为河东郡文学掾,还请先生如我所请!”
毛玠此刻神态似有动心却又显出几分犹豫。
“孝先先生,你我一见如故,但有顾虑还请首说无妨。”
“孝先谢过华府君抬爱,只是有一事想问,如用我之法,寒门或贱民之家出大才能者十人,世家门阀出大能者十人,可用人之处仅余十席,府君当如何择之?”
华雄如何不知这毛玠是故意考校自己是否值得追随托付才华,当下笑道:
“这有何难,自河东裴、卫之乱中,雄己悟得水至清则无鱼之理,帝王驾驭朝野尚以平衡为第一要义,这治一郡如治一国,我当各用五人,如此郡内外上下皆会称唯才是举,而非私人也。”
华雄话毕,毛玠眼中泛出一丝光芒,作揖高呼:
“府君晓局势知变通,真乃大才,孝先佩服,如不弃,我愿随明公赴河东。”
华雄大喜赶忙扶起那几乎快要跪下的毛玠道:
“孝先快起,先生之才可比萧何,得先生相助,河东之地假以时日必定为我大汉璀璨明珠,……啊,公明和恶来己狩猎归来,孝先兄速与我一同进餐如何?”
“请!”
“请!”
二人起身前去扎营之地落座。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与此同时,另一边……
“这是什么乡野僻壤……我难道,走错地方了?”刘鸳抓着手中的佩剑,不敢再轻举妄动,此刻她正在一片树林之中瑟瑟发抖,天色渐暗,周围的野兽叫声也此起彼伏地传到刘鸳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