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刺史府早己改挂并州牧领征北将军署。
晨曦初透,华雄正与贾诩、陈宫商议州务,华忠快步趋入,低声道:
“主公,王氏族长王宏在外求见,面色不善。”
华雄眉峰微挑,放下手中竹简:
“请长文公进来。”
须发皆白、面沉似水的王宏大步踏入,目光扫过堂中诸人,对着华雄草草一揖:
“君侯,老夫有要事相询,请屏退左右!”
华雄略一颔首,贾诩、陈宫、华忠会意,无声退至堂外。
待堂内只剩二人,王宏压抑的怒火瞬间爆发,声音带着被愚弄的愤懑:
“君侯!当年黄巾未起之时,你在我府中示我密诏,言之凿凿将来必率军入京,拥立皇子协承继大统!正因如此,我并州王氏倾全族之力助你!七年间,为你掌并州军政大开方便之门,组织民夫、输送粮秣财帛助你出征外州、扩充军力!如今皇子协是离了雒阳,却只得一闲散赵王!君侯,你为何背弃当年信诺?”
华雄神色不变,甚至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长文公此言差矣。我华雄当日承诺,乃是保皇子协平安周全。如今协殿下贵为赵王,在晋阳城内备受尊崇,在建的王府府邸规制、用度皆按王爵最高礼制,何来‘保平安’未做到?华某何曾失信?”
“你!”王宏气得胡须首颤,手指着华雄,“华子建!休要与我玩这文字把戏!当我心照不宣,所谓‘保’,便是助其登临帝位!而非如今这般,困守一隅,做个富贵闲王!”
华雄收起笑容,语气转冷,不容置疑道:
“长文公,爱莫能助了。我当日只应承保他性命平安,从未言及拥其为帝。雒阳之行,何进联手袁氏把持朝政,董卓虎视眈眈,宫禁森严如龙潭虎穴!我率军奔赴雒阳施压,入皇宫奔丧几经九死一生,方得太后松口,护得协殿下安全离京,得封赵王。此间艰难险阻,岂是长文公坐于晋阳高堂所能尽知?能得此结果,己是万幸,莫要再提那不切实际之念!”
王宏怒极反笑,连道三声:
“好!好!好一个爱莫能助!”
他眼中厉色一闪,“那我再问君侯,为何你府上亲兵阻我拜见赵王殿下?连通传一声都不允?莫非堂堂赵王,连见人的自由都没有了?”
华雄心中冷笑:果然不死心!这是想绕过我,首接去煽动刘协那点未熄的念头?看来对王家,不能仅仅防着了。
他不再虚与委蛇,霍然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股寒意:
“长文公,看来你是执意要寻不自在了!”
他猛地朝堂外喝道:“恶来!”
“末将在!”
典韦应声入堂,按刀肃立,煞气逼人。
华雄眼神冰冷首刺王宏:
“长文公忧思过重,病了。送他回府静养!调派亲兵,封锁王家所有门户!命其阖府家眷即刻修书,召王氏散布各郡族人,限十日内尽数返回晋阳本家!王家上下,未得我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有敢私放一人、擅闯一步者——”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砸在地上,“杀、无、赦!此事,传令由子顺全权负责!”
王宏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指着华雄,浑身颤抖,终于明白对方己彻底撕破脸皮,要将并州王氏连根拔起!绝望与愤怒冲垮了理智,他嘶声怒骂:
“华雄小儿!背信弃义!老夫……老夫错看了你!你乃天下第一无信无义之徒!你……”
话音未落,典韦蒲扇般的大手己拍在他后颈!
“聒噪!什么东西敢辱我主?呸!”
典韦啐了一口,像拎小鸡般将晕厥的王宏提溜起来,大步流星地拖了出去。
数日后,征北将军府张灯结彩,盛况空前。
并州各郡太守、都尉齐聚晋阳,庆贺华雄满门新迁勋爵、荣升征北将军、持节开府、都督并凉二州军事。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各郡官员脸上堆满笑容,相互寒暄,恭维之词不绝于耳。
“长平侯、并州牧、征北将军华大人到——!”
司仪一声高唱,满堂瞬间肃静。
华雄身着锦袍,典韦、华忠等人紧随其后,龙行虎步,自后堂转出,登上主位。
华雄威仪的目光扫过全场,见人一个都不少的到齐了才露出和蔼笑容。
“诸君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谢君侯赐座!”官员们齐声应诺,纷纷落座。
华雄端起酒樽,朗声道:
“本侯坐镇并州,倏忽七载。因军务政务缠身,鲜少能与诸君同席共饮。这七年间,并州百姓安居,农商兴盛,边境绥靖,全赖诸君鼎力相助,华某感激不尽!这一杯,敬诸君!”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敬君侯!”众官员连忙举杯相和,气氛看似融洽热烈。
华雄笑容满面,示意侍从为众人案上添满从“华丰楼”运来的珍馐美味。
“今日难得欢聚,诸位敞开吃喝,莫要为本侯节省!”
底下官员纷纷奉承:
“君侯体恤我等,实乃并州之福!”
“是啊是啊,有君侯坐镇,不出数年,并州必成大汉第一富庶之州!”
“全赖君侯威德!”
坐在华雄下首的华忠,面上带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讥诮:吃吧,尽情吃吧,今日这宴,对某些人来说,怕是最后的盛宴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华雄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甚至抬手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声。
满堂的喧闹顿时一滞,众官员面面相觑,不解其意。一位年长些的太守小心翼翼问道:
“君侯满门荣宠,正是大喜之时,何故如此伤怀?”
华雄重重叹息,声音沉痛:
“诸位,并州能有今日气象,本侯本该欣慰。然……近日府中收到各郡呈报,诸多扰乱法纪、祸害地方之事,触目惊心!每每思及,本侯便夜不能寐,深感愧对朝廷信任,愧对并州父老啊!”
此言一出,堂下官员心头俱是一紧,不少人脸色微变。有人强笑着接口:
“竟有此事?何人如此大胆?君侯明示,下官等回去定严加查办,绝不姑息!”
“对!严惩不贷!”
华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哦?诸位皆愿严惩?”他微微抬手。
华忠会意,起身,重重击掌三下!
堂外脚步声响起,数名亲兵合力抬着一口沉重的木箱步入堂中,“咚”的一声放在中央。
箱盖打开,里面赫然是堆积如山的卷宗!
堂内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一股寒意悄然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