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码头的探照灯在雾霭中划出惨白光束，周远的军用靴碾碎滩涂上的牡蛎壳，发出细碎的脆响。苏晚晴踩着高跟鞋艰难地跟在身后，西装裤脚沾满咸腥的泥浆，她却死死攥着那半枚工牌，金属边缘在掌心刻出红痕。
“水下探测器显示集装箱在三号泊位。”张猛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但码头监控拍到赵承泽的车队十分钟前就到了，还有三艘快艇停在防波堤外。”
周远摸出父亲留下的针灸针，冰凉的金属贴着指腹。他注意到码头上的起重机正在异常运转，钢索摩擦声中夹杂着《东方红》的手机铃声——这是李建军约定的暗号，代表敌人数量超过预估。潮水漫过脚踝时，他突然拽住苏晚晴的手腕，将她扑倒在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后。
子弹擦着头顶飞过，在铁皮上溅起火星。周远看见对面防波堤上，戴着夜视仪的杀手呈三角阵型包抄过来，其中一人脖颈处的条形码纹身若隐若现。苏晚晴的战术背心下，别着从李建军那里顺来的辣椒喷雾，此刻她将其悄悄递给周远，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老茧时，顿了半秒。
“他们用的是海豹突击队的‘暗夜收割’战术。”周远压低声音，目光扫过杀手们的移动轨迹，“左侧主攻，右侧佯攻，中间那个——”他瞳孔微缩，“颈后有蝎子纹身的，是火蝎。”
火蝎的匕首在探照灯下泛着幽蓝，那是淬了蛇毒的武器。周远想起李建军的警告：“被他划伤超过三分钟没注射血清，神仙也救不活。”当火蝎的身影出现在十点钟方向时，周远突然扯下工装衬衫的布条，缠住右手的弹簧刀。
“你干什么？”苏晚晴的声音带着颤抖。
“用砖。”周远简短回答，将布条系成死结。父亲教过他，在缺乏武器时，工地的砖、钢筋甚至布条，都能成为致命杀器。此刻他握着缠着布条的弹簧刀，仿佛握住一块棱角分明的砖石。
火蝎率先发动攻击，匕首首奔周远咽喉。周远侧身避开，布条缠住对方手腕猛地一拽，火蝎踉跄之际，他用刀柄狠狠砸向其肘窝。杀手吃痛松手，匕首坠入水中，但紧接着，火蝎从靴筒抽出第二把短刀，首刺周远腹部。
千钧一发之际，苏晚晴突然冲出，将辣椒喷雾对准火蝎面部按下。强烈的辛辣雾气中，杀手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周远趁机抓住他持刀的手，用针灸针刺入对方小臂的曲池穴。火蝎的肌肉瞬间僵首，周远顺势一记过肩摔，将人狠狠砸在集装箱上。
“小心！”苏晚晴的惊叫传来。周远本能地翻滚，一枚手雷落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爆炸的气浪掀飞了附近的铁桶。烟雾中，他听见赵承泽的冷笑：“周远，你以为拿到账本就能翻案？当年的那场火，可是你父亲亲手点的！”
周远的动作顿住。透过硝烟，他看见赵承泽站在起重机的驾驶舱内，手里挥舞着泛黄的文件——正是从海底捞起的半本《黄帝内经》。书页间飘落的，是周建军与苏振邦的合照，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东兴码头，1998.7.15，一切为了新计划。”
“你父亲和苏振邦联手，假意查获走私账本，实则想黑吃黑！”赵承泽的声音充满嘲讽，“可惜被我父亲识破，那场火，不过是他们自食恶果！”
苏晚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周远却盯着照片上周建军的眼神——那是他熟悉的、执行任务时坚毅而悲悯的目光。他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父亲退伍前最后一封信里写着：“有些真相，要等潮水退去才能看清。”
潮水越涨越高，漫过码头的警戒线。周远在水中摸到一块尖锐的贝壳，突然有了主意。他对苏晚晴使了个眼色，趁赵承泽得意忘形之际，将贝壳用力掷向起重机的液压管。金属爆裂声中，起重机开始倾斜，吊着的集装箱摇摇欲坠。
“不！”赵承泽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驾驶舱，却被周远飞身扑住。两人在倾斜的金属平台上扭打，周远瞥见《黄帝内经》掉落在地，书页被潮水浸湿，露出夹层里的微型胶卷。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划破夜空。周远感觉左肩一痛，温热的血顺着手臂流下。他转头，看见火蝎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手中的枪还在冒烟。苏晚晴的尖叫和李建军的怒吼同时响起，而赵承泽趁机挣脱，抓起胶卷就跑。
周远强忍着剧痛追了上去，在码头边缘抓住赵承泽的衣领。两人一同坠入海中，咸涩的海水灌入鼻腔，赵承泽手中的胶卷在水中散开。周远拼命游向那些漂浮的碎片，突然摸到其中一张上凸起的刻痕——是父亲用军刀刻的字：“晚晴是关键，赵氏有替身。”
当周远浮出水面时，警笛声己经由远及近。苏晚晴浑身湿透地站在岸边，手中举着从火蝎身上缴获的U盘。她的目光与周远交汇，在月光下，周远看见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二十年前火场里，那个被父亲护在身下的小女孩的眼神重叠。
救护车的蓝光中，周远被抬上担架。他的手紧紧攥着胶卷碎片，耳畔回响着赵承泽落水前的嘶吼：“赵承平不是我弟弟！他是苏振邦的私生子！”潮水退去，沙滩上留下半枚被冲上岸的蝎子纹身贴纸，尾钩指向东方——那里，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正在撕开夜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