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大厦28楼董事长套房的真皮沙发硬得硌背,周远却睡得比在工地砖堆上还警醒。凌晨三点,他听见苏晚晴翻身时发丝摩擦枕套的窸窣声,手指瞬间扣住藏在沙发缝隙的弹簧刀——刀柄上缠着的工地电线,此刻正贴着他掌纹里的蝎子印记。
“别紧张,是李班长发来的消息。”黑暗中,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手机屏幕照亮她垂落的栗色发丝,“你母亲的病房外,今晚多了三个穿白大褂的‘护工’,袖口没戴工作牌——张猛黑进医院监控,发现他们腰后别着的不是听诊器,是格洛克17。”
周远的后背骤然绷紧。他摸出父亲的残页,借手机微光看见“血海”穴位旁新浮现的墨点——那是滨海私立医院的平面图,急诊通道的消防栓位置被圈成红色。苏晚晴己经套上西装,胎毛笔从笔筒里滚出,笔尖在她掌心划出浅红:“我让张猛准备了改装过的医用轮椅,你从员工通道进病房,用针灸针封住他们的合谷穴——记得别用全力,留活口。”
医院后巷的路灯在晨雾里忽明忽暗。周远推着标有“消毒用品”的清洁车拐进急诊通道,车底夹层藏着李建军连夜改的电击器——用输液管和蓄电池做的,开关藏在车把的防滑纹里。拐角处,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对着手机低语,袖口露出的腕骨没有疤痕,却在看见清洁车时,手不自觉摸向腰后。
电击器的蓝光闪过的瞬间,周远己经扣住对方手腕。男人的喉结被他用掌根抵住,发不出声,腰间的格洛克17刚抽出一半,就被周远用针灸针戳中虎口的合谷穴。银针是父亲用子弹壳磨的,尾端刻着“0715”,此刻没入皮肤半寸,男人的手指立刻蜷缩如蝎。
“第三个在安全通道。”周远把两个昏迷的杀手拖进清洁间,从他们口袋里搜出蝎子纹身贴纸,背面印着“东兴贸易13号仓库”。他摸了摸改装轮椅的扶手——张猛在轮椅轴承里藏了微型摄像头,镜头正对着前方走廊,红色标记显示第三个杀手正在护士站徘徊。
母亲的病房门虚掩着。周远推轮椅进去时,看见周桂芳正握着护士的手说话,床头柜上的搪瓷缸里泡着金银花,水雾氤氲中,他看见“护士”后腰的衣服下鼓起一块——那是枪套的形状。
“阿远来了?”周桂芳的声音带着久病的虚弱,却在看见“护士”转身时,突然提高嗓门,“这位同志,你胸牌上的名字倒着贴啦!”
假护士的手摸向腰间的瞬间,周远己经甩出轮椅扶手的电击线。电流闪过的噼啪声里,他听见母亲轻哼:“你爸当年教我的,看见袖口没扣的人,准是藏着家伙。”老人从枕头下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套针灸器具,正是周远退伍时从部队卫生所顺的。
黎明前最暗的时候,周远坐在母亲床头,听着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假护士的手机里存着条未发消息:“周氏己控制,天亮前解决。”发件人头像正是东南亚港口那个戴墨镜的中年男人,胸口蝎子纹身的尾钩,和父亲卷宗里的通缉令完全一致。
“苏小姐是个好姑娘。”周桂芳突然开口,浑浊的眼睛盯着他掌心的弹簧刀,“昨晚她来看我,偷偷把自己的肾源匹配报告塞进我枕头——”老人咳嗽两声,“AB型RH阴性血,和我完全匹配,傻孩子,以为我不知道她去年车祸伤了肾脏。”
周远的手指骤然收紧。弹簧刀的刀柄上,苏晚晴连夜补缝的线迹歪歪扭扭,像她藏在冷脸下的笨拙温柔。他想起在公寓时,她递过作训服时耳尖发红的样子,想起她办公室里那支用子弹壳做的胎毛笔,原来从相遇的第一晚起,她就把自己的命,和他母亲的命,缝进了同根线。
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苏晚晴的短信就来了:“U盘文件破解,林茂电脑里有份‘赵氏空壳公司名单’,第一个就是‘东兴贸易’。赵承泽上午要在滨海大酒店召开新能源发布会,你陪我去——”附件里是张照片,赵承泽的领口里,露出和火蝎同款的尾钩纹身。
周远摸出残页,“足三里”穴位旁的墨点,此刻竟组成了滨海大酒店的立体结构图。他突然明白,父亲当年留下的不是医书,是用穴位图绘的作战地图,每个墨点都是海盛帮的据点,每条经络线,都是二十年前火场里,两个男人用血趟出的生路。
发布会现场的水晶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周远穿着李建军改的西装,袖口藏着三根针灸针,裤兜装着张猛做的信号干扰器。苏晚晴挽着他胳膊时,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碘伏味——那是刚才在医院处理他掌心伤口时,沾上的。
“下面有请苏氏集团战略投资部总监,苏晚晴女士!”
掌声响起的瞬间,周远看见VIP席上的赵承泽勾起唇角。这人穿定制西装,腕骨处戴着块镶钻手表,却在低头时,让周远看见他后颈极浅的纹身痕迹——和父亲同款的条形码编号,只是尾号被改成了“1907”。
苏晚晴的高跟鞋敲在台阶上,像在敲某段密码。她走到话筒前,突然转身指向大屏幕:“赵先生刚才展示的‘新能源专利’,其实是苏氏集团三年前废弃的技术——”她打了个响指,张猛黑进的监控画面出现在屏上,“而赵先生的东兴码头13号仓库,现在正在装卸的,不是新能源设备,是海盛帮的走私账本。”
赵承泽的脸瞬间铁青。他身边的保镖站起身,周远看见其中两人腕骨有火焰疤痕,正是火蝎的手下。他往前半步,挡住苏晚晴的侧身,袖口的针灸针己经滑到指间——这次不是特种部队的格斗术,是父亲教他的“砖阵十二式”,用工地常见的十二种工具,化作十二种杀招。
“周先生,久仰。”赵承泽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的绸缎,“你父亲在东兴码头,替苏振邦挡了三刀,却不知道,他挡的那三刀,是苏振邦自己人挥的——”他掏出张照片,甩在台上,“看看吧,你父亲咽气时,苏振邦正在数他藏的账本页数。”
照片上,火场里的苏振邦蹲在周建军身边,手里拿着半本《黄帝内经》,脸上的表情在火光里阴晴不定。周远的指甲掐进掌心,却在看见照片背景时愣住——苏振邦脚边,躺着半支胎毛笔,笔杆上的“晚晴”二字,正是父亲的笔迹。
“假的。”苏晚晴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拿起照片对着灯光,“1998年的胶片照片,不会有这种数码合成的阴影——”她指尖划过苏振邦的袖口,“而且我父亲左腕有烫伤疤,这张照片里没有。”她转身看向周远,眼里映着水晶灯的碎光,“我父亲说,你父亲咽气前,在他掌心写了个‘护’字,用的是特种部队的暗语,意思是‘护好晚晴,护好账本’。”
赵承泽突然起身,西装下露出的手枪闪着冷光。周远的针灸针己经甩出,正中对方手腕的阳谷穴,同时他揽住苏晚晴滚向台下。保镖的枪响在天花板回荡时,他听见李建军的吼声从会场后方传来:“张猛!把老子的辣椒面炸弹扔到通风口去!”
浓烟升起的瞬间,周远看见赵承泽被保镖拖向安全通道,他后颈的条形码纹身尾号“1907”,正是东兴码头纵火案的月份倒写。苏晚晴突然从手包里摸出个金属盒,里面是半枚烧焦的工牌,和林茂办公室的那半合在一起,完整显示出“滨海市港务局 苏振邦 0715”。
“周远,你看!”苏晚晴突然指向大屏幕,张猛黑进的港口监控显示,东兴码头的水下,有个正在上升的集装箱,箱门上用荧光漆画着蝎子,尾钩指向“苏氏航运”的logo。而集装箱顶部,露出半截《黄帝内经》的书脊,泛黄的纸页上,“足三里”三个字的笔画里,藏着周建军和苏振邦的血型——都是AB型RH阴性,和苏晚晴的一样。
会场外传来警笛声。周远扶着苏晚晴起身,发现她西装袖口被划破,露出的小臂上,新纹了个极小的蝎子纹身,尾钩对着内侧的血管——那是只有近距离才能看见的位置,像她藏了二十年的、关于父辈的秘密。
“去码头。”苏晚晴攥紧工牌,指甲掐进“0715”的编号,“赵承泽要毁了最后半本账本,而我父亲……”她顿了顿,声音突然发颤,“他在香港发来的最后消息,说当年火场救起的,不只是账本,还有个被烧伤的孩子——赵承泽的亲弟弟,现在跟着他姓赵,叫赵承平,颈后有和你父亲同款的条形码纹身。”
周远的视线落在她小臂的蝎子纹上,突然想起母亲说的,父亲退伍前总哼的那首军歌,副歌部分的旋律,和苏晚晴办公桌上胎毛笔的笔杆刻痕完全吻合。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军功章,背面的“0715”编号,此刻正贴着他心跳的位置,像块烧红的砖,要把二十年的灰,烧成新的光。
而此刻的东兴码头,穿白大褂的男人正站在集装箱前,手里握着从海底捞起的半本《黄帝内经》。他摘下墨镜,露出颈后完整的条形码纹身“0715”,和周远的分毫不差。海风掀起他的衣襟,胸口的蝎子纹身尾钩首指心脏,那里纹着极小的两个字:“护晚”——正是周建军咽气前,在苏振邦掌心写的、用命封缄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