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大街上尘土飞扬,杨瑾勒住胯下马,望着满载金银的辎车缓缓驶入大司农府。主簿捧着造册竹简高声念诵:“郿坞黄金三十万斤,白银五百万斤,绮罗绸缎十万匹......” 声音被裹挟在凛冽的北风里,却盖不住围观百姓交头接耳的私语。他特意命陷阵营与皇甫嵩部士卒交叉押运,长枪如林间,鎏金铜箱的锁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皇甫嵩在马上抚须,白眉下眸光微闪,“贤侄放心,有老夫亲自盯着清点,便是有人想泼脏水,也寻不着由头。”
杨瑾抱拳称谢,大司农清点后,两人各自回府。
司徒府内,王允抚着案上竹简,听着吕布粗声粗气的建议,眉头越皱越紧。
“司徒!”吕布拍案,震得酒盏一跳,“眼下朝廷刚刚安稳,人心惶惶。董卓攒下的钱财堆积成山,拿出三成犒赏将士,五成分赐公卿,还怕人心不稳?!”
“奉先啊...”王允轻叹,“非是老夫吝啬,只是牛辅未除,西凉军心未定...”他突然压低声音,“你可知今晨探马来报?牛辅杀了董越,正厉兵秣马!”
吕布金冠下的眉梢一挑:“那厮也配称敌?某家带三千铁骑...”
“不,将军前去劝降段煨。”王允突然打断,手指在案上重重一叩,“让杨瑾去招降牛辅。”
吕布眉头紧皱,满脸的不情愿:“司徒,为何不让某家去对付牛辅,却让师弟去?”
王允却表示自己的安排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让吕布不要质疑,执行就好。
与此同时,杨瑾回府后不久便接到了朝廷的命令。他看着手中的军令,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深知这是王允的算计,牛辅现在成了惊弓之鸟,理智全无,又刚刚杀了董越。但他也不惧,自己如今也有了一定实力,倒是不惧牛辅。
陕县,牛辅攥着杨瑾的劝降书,指节发白。帛书上字迹清峻,言辞恳切,末尾盖着“华阴侯”朱印,殷红如血。
“来人!传李筮人!”
李筮人匆匆入帐,见牛辅面色铁青,得知对方所求后,不敢怠慢,当即排开蓍草,焚香占卦。这一回,他未存私心,毕竟杨瑾与他无冤无仇。
蓍草排布,卦象渐成,却是“大凶,血光之灾。”
李筮人额头沁出冷汗,硬着头皮道:“将军,此卦兑上坎下,乃'困'卦,主险阻难行……若强行其事,必有刀兵之祸。”
牛辅猛地拍案,震得蓍草乱飞:“又是凶卦?!为何总是凶卦?!”他喘着粗气,眼中血丝密布,“看来杨瑾此次前来,也是不安好心,预谋害我!”
他在帐中来回踱步,铁甲铿锵作响。
“若不先下手,必被其所害!”
“可他手下兵精将勇,只怕......” 副将的低语让牛辅咬碎后槽牙。
他盯着李筮人卜出的卦相,突然咧嘴一笑:“既然是凶卦,就得用凶法破。你去回信,就说我牛辅愿降,恳请杨将军亲至中军帐面议归顺细节。等他进了帐内,杀之!”
李筮人背脊发寒,低声道:“将军,杨瑾悍勇,恐怕……”
“怕什么!” 牛辅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只管告诉本将,何时动手最吉?”
李筮人颤声道:“三日后……酉时,西方属金,利将军命格……”
牛辅松开他,狂笑:“好!就三日后!”他转身对亲兵吼道,“去给杨瑾回信,邀他三日后酉时来营中详谈!”
烛火摇曳,杨瑾将牛辅的回信置于案上,火舌舔过帛书。
“主公,不可!” 高顺抱拳上前,铁甲铿然,“其中恐有诈啊!”
典韦抱臂而立,瓮声道:“某随主公去,倒要看看那厮能耍什么花样!”
杨瑾轻笑,指尖轻叩案几:“牛辅胆小怯弱,不能自安,若带大军前去,他必不敢现身。” 他起身披甲,束紧腕带,“但也不可不防,高顺你带大军候在十里之外,若有异变,速来支援。”
况且自己这次去,是想许给对方高官厚禄的,连理由都替对方想好了。就说,牛辅深明大义,斩了董越,为国除奸。以牛辅的为人和性格,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之后,自己就可以打着牛辅旗号,再进一步收编董卓余下的西凉军。
暮色西合,杨瑾与典韦二人策马缓行。远处牛辅大营火把如星,隐约可甲士立在辕门两侧。
牛辅高坐主帐,左右各立十名甲士。李筮人战战兢兢跪坐一旁,龟甲上的裂纹让他眼皮首跳。
“报!杨瑾只带一护卫前来!”
牛辅霍然起身,大笑道:“好个杨怀玉,当真狂妄!”,又对身旁甲士吩咐道:“尔等,待我摔杯为号!”
牛辅的副官,出营相迎,不可置信的问道:“杨将军只带两人?”
杨瑾翻身下马,笑道:“以诚待人,何须千军万马?”
杨瑾令典韦在帐外等候,帐内则是烛火昏黄,铜炉中焚着的檀香也掩不住一股隐隐的血腥气。杨瑾端坐客席,神色自若,仿佛未曾察觉帐内甲士按刀的紧绷。
“牛将军深明大义,诛杀董越,为国除奸。” 杨瑾缓声道,指尖轻抚案上茶盏,却不饮,“朝廷己有明旨,只要将军归顺,非但既往不咎,更可加封镇西将军,往后衣食无忧。”
牛辅双眼微眯,手中酒杯攥得死紧,指节发白。他目光游移,扫过杨瑾腰间的佩剑,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杨瑾……” 牛辅忽然冷笑,嗓音沙哑,“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
杨瑾眉梢微动:“将军何出此言?”
“本将算过卦了!” 牛辅猛地拍案,“你此行大凶,是来害我的!” 他面目狰狞,如同困兽,“什么加官进爵?全是狗屁!”
帐内甲士闻声而动,瞬间拔刀出鞘,寒光凛冽。
杨瑾目光扫过西周,神色依旧平静:“将军,占卜之说,岂可尽信?”
“少废话!” 牛辅厉喝,手中酒杯高高举起,眼看就要掷地——
杨瑾的手亦按上剑柄,拇指轻推,说道:“不过,牛将军既信占卜,不如再算一卦。”,说到此处,杨瑾的声音如淬冰的刀:“今日,将军是吉是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