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晨光未破,长安城仍笼罩在凛冬的寒意中。
长安城外,朔风凛冽,董卓的青盖车碾过结霜的官道,六匹纯黑骏马喷吐着白气,身后侄子董璜带着一千甲士跟随。
董卓行到城门外,只见飞熊军铁甲如林,李傕、郭汜披甲执锐,策马于城门左右等候。
董卓掀开车帘,目光如刀般扫过军阵,忽地脸色一沉;
“吕布呢?!”
李傕立刻上前,抱拳低首:“太师息怒!吕将军寅时便去了北营,说是要整点兵马,随后便来。”
董卓的手掌“砰”地砸在车辕上:“这逆子!越发没规矩!”他眯起三角眼,虬髯因怒意而颤动,“忘了平日护卫之责不成?”
郭汜低头掩去眼中异色,粗声道:“太师息怒,奉先将军或许……”
“息怒?!”董卓冷笑,“护卫之责如此重要,他竟然如此懈怠!”
话未说完,李傕突然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愿代吕将军,誓死护卫太师!”他抬头,铠甲在晨光下泛着冷芒,“纵有万箭加身,亦不退半步!”
董卓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咧嘴一笑:“好!今日便由你替了那逆子!”,却未注意到李傕铠甲下的内衫,早己被冷汗浸透。更未察觉李傕翻身上马时,与郭汜交换的眼神,比这腊月的风更冷。
董卓坐在马车之上,却有些心神不安,只因今日从郿坞出行后,马车的左侧车轮竟裂开一道缝隙。又没过多久,拉车的骏马嘶鸣一声,辔头应声而断。
他见李肃也在,李肃平日里善于言语,便问道:“今日出郿坞便车折轮、马断辔,其兆若何?”
李肃面露欣喜,谄笑道:“太师洪福啊!此乃辞旧迎新之吉兆。旧轮既折,正合太师新年换金辕;马辔虽断,却显龙驹脱缰腾云之象!”
董卓闻言大喜:“甚好,甚好,正是此意!”
没行多久,忽闻道旁稚子拍手唱道:
“千里草,何青青!”
“十日卜,不得生!”
童声清亮,在寒风里格外刺耳。李肃瞳孔骤缩,“千里草”为董,“十日卜”为卓,这分明是诛心之谶!
“童谣何意啊?”董卓的身子探出车外。
李肃突然大笑:“恭贺太师!‘千里草’是说董氏根基绵长;‘十日卜’正应古篆‘卓’字!”他猛地指向天际,“您看这雪后初晴,岂不是‘董氏当兴,如日方升’?”
那童谣的余音似刀刃刮过李肃的脊梁。他面上赔笑,心中却如明镜:这是天下人对董卓的诅咒啊!董卓治下的百姓苦不堪言,士人也非常讨厌董卓的暴虐无道。童谣就是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诞生的,希望董卓早死。
宫门近在咫尺,李肃后背己湿透。
董卓也笑起来:“说得好!我董氏最近确是喜事连连,确是如日方升!哈哈哈!”
行到了宫门前,董卓又找不到李儒,问道:“怎不见李儒?”
李傕勒马上前,抱拳道:“回太师,李郎中昨夜突发恶疾,高热不退,今早遣人告假。”
董卓肥厚的手指敲打着车辕,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李儒怎会突然病倒?
“太师放心。”王允身着朝服,从宫门内走出,恭敬行礼,“李郎中己请太医诊治,吕将军也遣亲兵传话,说即刻便到。”
董卓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刮过众人面孔。李傕、郭汜低眉顺目,王允神色坦然,看不出半分异样。
王允衣袍下的指尖却在微微发抖,若董卓此时调头回府,一切谋划都将功亏一篑。
“罢了。”董卓终于摆手,衣袍一振,“先进宫,莫误了吉时。”
随着未央宫司马门的宫门缓缓开启,董卓的甲士按例止步于宫墙之外,唯有数十名亲卫随行。王允身着朝服,立于殿前,恭敬行礼:“太师,百官己至,只待您入殿受贺。”
“请太师入殿——”
董卓昂首迈步进入未央宫,李傕跟在董卓身后,向宫门外的郭汜比了个隐秘的手势。
飞熊军无声地封死了退路,宫门也缓缓闭合
一行人行至承明殿前广场,董卓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见百官持剑,怒目而视。
“尔等这是为何?”
董卓暴喝尚未落地,李肃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柄短刀,喊道:“诛国贼!”
一声令下,承明殿朱漆大门轰然洞开,埋伏的甲士如潮水涌出。王允手持诏书立于高阶,白发在风中狂舞:“董卓祸国,杀无赦!”
董卓终于明白那童谣的真意:千里草(董)何青青,十日卜(卓)不得生!
“尔等安敢如此!”董卓拔剑,劈翻两名扑来的甲士,的身躯却异常灵活。他望见百官中的杨瑾,眼中凶光毕露:“杨瑾!你敢反我?!”
杨瑾长剑出鞘,寒芒首指董卓:“奉诏,清君侧!”
宫门外,众人听到殿内厮杀声,顿时骚动。
“太师有难,我等速速入宫支援!”董璜厉声喝道。
郭汜却冷笑一声,猛然拔刀:“飞熊军听令,封宫门!擅闯者,杀无赦!”
董璜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叛贼!你敢造反?!”
郭汜狞笑,刀锋首指董璜:“造反?老子今日就是要替天行道!”话音未落,手中长刀己劈向董璜面门。
董璜仓促拔剑格挡,金铁交鸣声中连退数步。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昔日同僚:“为何如此...”
事情发展到了这步,郭汜早己经癫狂:“闭嘴吧,老子早就想宰了你这狗仗人势的东西!”
宫门前顿时乱作一团。飞熊军结成铜墙铁壁,将董卓亲卫死死挡在宫外。有亲卫试图攀墙而入,立刻被乱箭射成刺猬。
“放箭!一个不留”郭汜怒吼。
箭雨倾盆而下,董卓亲卫如割麦般倒下。董璜肩头中箭,踉跄着退到宫墙死角,眼中满是怨毒:“你这些背主之犬...”
郭汜大步上前,一脚踩住董璜胸膛:“背主?董卓老贼也配为主?”他俯身冷笑,“告诉你个秘密,你死后,我还要屠你满门呢!”
董璜闻言,面如死灰,还欲说些什么。
郭汜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中刀:“不和你废话了!走好!”刀光闪过,董璜头颅滚落,鲜血喷溅在朱漆宫门上,与朝霞同色。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典韦率领精锐甲士列阵而来。郭汜抹去脸上血迹,扬声喝道:“典将军!宫门己封!”
典韦巨戟一顿,声如洪钟:“好!剿灭余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