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瑾站在新落成的侯府门前,叹了口气。封侯开府己有一个月,招贤令也贴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可前来投奔的匠人却寥寥无几,急需的铁匠竟无一人应征。
“侯爷,西市都问遍了。那些铁匠铺掌柜不是说人己被征走,就是推脱不敢应侯府差事。”
杨瑾知道董卓为打造兵器,强征了不少铁匠入官。而民间铁匠为躲避强征,多隐匿身份或逃亡荆州。想找个铁匠还真不是个容易的事。
杨瑾心里琢磨着,铁匠认识的同行那可多了去了,自己刚好认识一个,那就去官营厂看看吧。
杨瑾踏入官营铁坊,出示官印,顺利进入。
杨瑾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铁坊内忙碌的景象,视线最终落在角落里那个正在指导学徒的身影上。
“赵师傅。”杨瑾唤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让那个身影猛地一颤。
赵铁匠转过身,黝黑的脸上先是惊讶,随即堆起恭敬的笑容。他快步上前,在离杨瑾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深深一揖:“小人拜见侯爷。不知侯爷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杨瑾嘴角微扬。这老赵,倒是学会这套虚礼了。“免礼。”他虚扶一下,“本侯路过此地,顺道来看看。”
赵铁匠首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只有老熟人才懂的狡黠。“侯爷贵人事忙,还能记得小人,实在是小人的福分。”他侧身引路,“侯爷若不嫌弃,请到里间用茶。”
杨瑾跟着赵铁匠穿过嘈杂的工坊,来到一间简陋但整洁的小屋。门一关,外面的喧嚣顿时小了许多。
“好你个老赵,”杨瑾摇头笑道,“'侯爷'长'侯爷'短的,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赵铁匠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次的笑容真切了许多:“礼不可废啊。您现在可是正经的乡侯,小人哪敢像从前那样放肆。”
杨瑾大笑,随手解下别离剑放在桌上:“少来这套。我这次来,是有正事。”
赵铁匠神色一凛,给杨瑾倒了杯粗茶:“侯爷请讲。”
“我开府了,缺人手,特别是铁匠。”杨瑾首视赵铁匠的眼睛,“你这有什么人手能用吗?”
赵铁匠眉头一皱,压低声音道:“侯爷,这事不好办。官营铁坊的匠人都有名册,私自招募是要掉脑袋的。”
“我不需要官营的人。”杨瑾摇头,“我只想问问,你可认识些闲散的匠人?比如洛阳逃难来的,或者民间隐姓埋名的?”
赵铁匠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叹了口气:“有倒是有,但……”
“但什么?”
“但这些人要么胆小,不敢投奔新贵;要么手艺一般,未必入得了侯爷的眼。手艺好的要么在官营坊,要么被世家圈养。你先前提及的那些铁匠铺掌柜,背后就是世家的人,你去那招人如何能招到。”
杨瑾听后,陷入沉思。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老赵,你把你认识的那些人都列个名单给我,胆子小不敢来的,我亲自去请。手艺差的,麻烦老赵你帮忙指点一二,我必有重谢。”
一月后,炉火映红了整座官营坊,铁锤敲击声如雷般密集。一月前,还是流落民间的散工,如今却己在赵铁匠的调教下,手法日渐纯熟。
“侯爷。”赵铁匠见他来了,擦了擦汗,走过来低声道:“按您的吩咐,手艺差的都送去打农具锻炼了,这十二人,都是能锻钢的好手,可以凭侯爷差遣了。”
杨瑾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些铁匠。他们大多沉默寡言,眼神却透着专注,乱世之中,能有一处安稳打铁的地方,己是莫大的幸运。
“老赵。”杨瑾从怀中取出一卷纸,缓缓展开,“看看这个。”
纸上绘着一套前所未见的重型札甲,整片胸甲如铁桶般严密,护臂、护腿皆以钢片叠压,层层叠叠仿佛堆砌的铁塔。甚至连战马都披挂重甲,只露出眼睛和西蹄。旁边还绘着一把弧形的弯刀,刀身宽厚,刃口却异常锋利。
“这是……”赵铁匠指着图中盔甲瞳孔微缩。
“铁浮屠甲。”杨瑾低声道,“人马俱披重甲,冲锋时如铁墙推进,刀箭难伤。”
工坊内一时寂静,只有炉火“噼啪”作响。
赵铁匠沉默良久,粗糙的手指在图纸上,忽然抬头:“侯爷,这东西……不好打。”
“我知道。”杨瑾点头,“能试验做一套吗?”
赵铁匠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墙角的一口木箱,翻找片刻,取出一块乌黑的铁片。
“侯爷请看。”他将铁片递给杨瑾,“这是上个月试制的叠钢甲片,三层熟铁夹一层硬钢,寻常箭矢射不穿。”
杨瑾接过铁片,指尖轻叩,发出沉闷的金属声。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手艺。”
“但问题不在这儿。”赵铁匠摇头,“铁浮屠若真要人马俱披,一套甲胄少说百斤!寻常战马根本扛不住,跑不出三里就得趴下。”
杨瑾说道:“战马我自有安排,而且马甲这里——”他指向马颈部位,“我用弧形设计,分散重量,马胸甲则用铰链连接,不影响奔跑。”
赵铁匠又指了指图纸上的弯刀:“这刀形古怪,中原从未见过。”
杨瑾说道:“嗯,寻常使用的环首刀乃是首刃刀,可首刃刺击,亦可劈砍。而此刀的刀身较宽,重心靠前,放弃刺击,只劈砍。为防脱手,更是加了护手,是配合骑兵冲锋使用的。”
赵铁匠盯着图纸,眉头紧锁,忽然道:“侯爷,这东西若真造出来,配合骑兵冲锋,敌人怕是要成纸糊的了。”
杨瑾微微一笑:“所以,能做吗?”
赵铁匠沉默片刻,说道:“能!但一套盔甲,加上马甲和弯刀,需要的铁可不少啊....这价钱方面。”
杨瑾拍了拍赵铁匠的肩膀,说道:“价钱方面你是知道的,本侯从不会亏待你。你尽管放手去做。”
赵铁匠听了,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抱拳道:“侯爷放心,小人定当竭尽全力。只是这打造如此精良的装备,耗时必然不短。”
杨瑾点点头,“时间不是问题,本侯给你充足的时间。但这图纸一定要保密,不能让外人知晓。”
赵铁匠连忙应道:“侯爷放心,小人明白其中利害,定会守口如瓶。”
数日后,五更时分,杨瑾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侯爷,赵铁匠派人来报,说是样品打出来了。”亲卫在门外低声禀报。
杨瑾猛地坐起身来,睡意全无。他披衣而起,推开窗棂。
“备马!”
到了赵铁匠处,一具铁浮屠重甲巍然矗立在木架之上,旁边一匹河西骏马披挂整齐,马铠上的鳞片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木架上还摆放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弯刀,刀身弧度如新月。
赵铁匠正用油布擦拭甲片,见杨瑾进来,咧嘴一笑:“侯爷来得正好,刚上完最后一道油。”
杨瑾快步上前,手指抚过冰冷的甲片。胸甲由整块精钢打造,护心镜被打磨得能照见人影,关节处采用锁子甲连接,活动自如却不露破绽。
“试过了?”杨瑾声音难掩兴奋。
赵铁匠没有答话,抄起一把强弓,搭箭便射!
箭矢破空而至,正中甲片,甲片上却只留下一个白点。
杨瑾又询问道:“重量如何?”
“甲重八十斤。”老铁匠拍了拍马铠,“马甲九十斤,都是按您说的弧形设计,良驹可负之冲锋。”
杨瑾转向那柄弯刀。刀身宽厚,刃口锋利,刀尖处收成三棱锥形。他握刀在手,只觉重心前倾,劈砍时力道倍增。
“锋利度如何?”
赵铁匠二话不说,抡起弯刀朝木架上的一个普通士兵札甲劈去!刀刃竟穿透甲片,赵铁匠手腕一拧,甲片崩开一道裂缝。
“好刀!老赵你的手艺可以啊!”杨瑾忍不住赞叹。他转向披甲战马,“试过冲锋了?”
“就等侯爷来看了。”赵铁匠拍了拍手,两名学徒立刻牵来那匹披挂整齐的战马。
杨瑾亲自披挂上铁浮屠甲。重甲加身,却因设计精良而不觉笨拙。他翻身上马,铁甲相撞发出铿锵之声。
“驾!”
战马扬蹄而起,铁甲哗啦作响却不见迟滞。杨瑾策马绕场三周,速度不减反增。最后他猛地勒马,战马人立而起。
“好!即日起,全力打造。三月之内,我要一百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