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衍一身深紫龙袍，胸前用金线缂着金龙，他来的匆忙连常服都未换上，皓腕快要挣脱，攥在白腻肌肤的手控制不住。
他突然抬起左手，两手握在柔肩，这几近半年来的压抑彻底爆发，微红的丹凤眼没了温润谦和。
“你看着朕，看着朕。”
随着手下用力，娇腼晃得轻颤，高高发髻上的金珠步摇前后摇摆。
美眸被迫仰起，清润的眸子全是厌恶，不加掩饰。
姜衍被女娘无声的轻视，甚至沉默的蔑视，折磨得失去理性。
“朕到底哪处比不上他，身份地位权势，他有的朕也同样有。皇后之位，后宫独宠，他能做的，朕都能，凭何朕就走不进你的心？”
“为何连半分机会都不肯施舍？”
即便声音刻意压低，也挡不住他话里的无奈，不甘，还有不解。
女娘冷笑，眼睫轻轻颤动，柔夷反按在姜衍手臂，仍然在排斥着，仿佛多靠近半分，就染毒半分，避之不及。
嫣红的唇瓣浮动，刺耳的话语响在姜衍面前。
“你凭什么跟他比？”
只这一句话，将近处之人打入无间地狱。
自己连跟他比的资格都没有。
赵若薇反问道：“你想跟他比什么？之前的太子妃之位吗？”
唇瓣轻笑，是无声的耻笑。
白皙额首稍许歪着看他，这个举动充满挑衅。
“那东西，我在八岁时就拥有了。所有人，不管女人还是男人，都要捧着我，哄着我，包括最尊贵的皇后和御极的皇帝。”
美眸半眯，嗓音一如既往的柔软，依旧动听，“你只让我觉着可笑。”
“如今，你还要拿仁明宫讨好我吗？想博我欢心？”
赵若薇慢慢道，像是耐心解惑的夫子，“我当不成皇后，是因夏皇不给吗？偏要舍近求远，到你这来拿？”
姜衍仿佛失去所有力气，松开细肩，手随着宽袖垂下，低声道：“可夏皇于你有灭门之隙，你从他身边逃离......”
话还未说完，被女娘冷冷打断。
“我离开他，并不意味还会投入他人怀中，为他，为他人生育子嗣。”
姜衍不管如何欺骗自己，眼前一切都在无情的提醒着，从始至终他都是局外人。
他声音嘶哑，“即便夏皇母族是你灭门仇人，你依然心悦他。”
娇腼冷然，没有一丝柔情。
姜衍喃喃道：“夏皇能入你心，朕却不能。”
他彻底放下皇帝的尊严，哀求着，“可否予我垂怜，哪怕一丝一毫，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美眸不曾在他身上停留，只漠然看着墙面字画，女娘一字一句道：“绝无可能。”
女娘最终还是搬去仁明宫居住，孩子被抱去，她只能去寻。
等入了殿门，宫婢寺人跪了一地，有寺人关住朱红大门，更是挡住回去的路。
自那日后，姜衍没再过来，倒是元清容每日都来看看，有时还会带着小皇孙。
快到孩子百日时，女娘挑了块紫檀木，打算给乖宝做个小玩意。
元清容进来时，女娘正伏案挫着木块，细碎的磨屑落在香妃衣裙上，双环扣己初见形状。
元清容是来问女娘，孩子的百日宴如何操办？可要摆上几桌宴席，再召些乐伎热闹一番。
女娘淡淡道：“她不是齐宫里的孩子，自是无需你们操办。”
元清容看出女娘不悦，没再提百日宴的话。
后宫不涉朝政，传来的消息越加少，女娘只知晓仗还在打，元清容暂理后宫事务，宫里有事要办，同女娘告别离开。
握着锉刀的柔夷停下，美眸看向窗外抽新的枝叶，娇腼有些空落落的模样。
这场仗齐国打的憋屈，有小胜可大败居多，自凉攻克的城池大半被夏夺去。
郑几次来信求告，想退出战争，不欲同夏为难，却没得齐皇回应。
局势不利齐，长久打下去，齐国必定损失惨重。
朝堂主张议和的呼声逐渐多了，不到两月，己过半的人都在明里暗里劝谏齐皇罢手。
姜衍知此时若休战议和，夏皇定会朝他索要女娘，女娘若走，议和便成，可他还是不愿放手。
知晓此战真正起因的朝臣跪在明德殿外，每日下朝便要跪上许久，十多日过去，三五个朝中重臣仍不放弃，终是等来传召。
“只要送还夏皇妇人及其皇嗣，夏国必然退兵。”
“亦可拿这二人跟夏国谈判，如今夏来使还在大狱，让夏军退至紫阳关 ，还我齐国领土，连着五座凉城，也要还回来。”
余下没开口的臣子有些迟疑，那可是七座城，夏国当真愿意交换？
他们是不是有些狮子大开口，若惹怒了夏皇，到头来一城都换不来，可就麻烦了。
上面终于传来声音。
“传朕旨意，送夏使回驿站，让他们发信给夏皇，齐可送还一人换七座城，留一人为质，至于留何人换何人，由夏皇做主。”
李淮接到夏皇旨意的当日，就整理衣冠入朝，于齐国朝臣的面，告知齐皇。
“夏愿奉还七座城池，留皇长女于齐为质子，请齐国陛下履诺，送回我夏国城阴郡王。”
短短一句，齐国朝堂掀起波涛汹涌，震惊夏国何时有皇长女？城阴郡王又何时来的齐国？
一想到郡王是同夏皇渊源颇深的赵氏女娘，众人不禁去想皇长女同赵氏女娘是何干系。
齐皇没当面给夏使回应，令其朝后再议，待寺人宣告退朝，李淮被传去明德殿，却是沉脸而归。
他当场驳斥齐皇之言，丝毫不留情面，更是摔袖愤然离去。
一同宣去明德殿的齐臣，竟无一人呵斥夏使节无礼，实在是陛下之言荒诞无实。
自古以来，从未有战胜国皇帝这般退让，更无一国君主亲临别国领土的先例，也绝不会有其例。
实在没这个可能。
姜衍戴着九珠冠冕，坐在龙椅之上，并未因夏使无礼而愠怒，甚至他心底暗自庆幸。
那日与女娘争吵，深深刺痛姜衍之心，陷入无尽的自问自答，不断寻求女娘舍弃夏皇爱上自己的可能。
朝臣劝谏时，谏言齐皇拿人威胁夏国，姜衍猛然生出想要夏皇去死的念头，若人死了，就没有可牵挂的了。
夏皇死，齐国之难可解，也再无人跟他抢女娘。
日久天长，他有耐心和女娘慢慢耗。
姜衍设下两个选择，若夏皇选孩子，女娘自会对其死心。
若选后者，那夏皇必须亲自来齐王都接回女娘，夏皇若敢来，齐国无人会让他安然离开。
一国君主死在异国，未立储君，其国必乱，趁危攻打定能获利。
无论选谁，女娘都只会留在齐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