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4月·警署会议室)
晨光透过哥特式彩窗将警徽分割成碎片,金荣桂发现"保境安民"的"境"字笔划间渗出蛛网状黑斑时,日本造的座钟正敲响九下。吉田满递来的鹿皮擦拭布散发着樟脑味,布角满铁标志下藏着行小字"大阪制钢所特供"。窗外崔炮手的吼声突然拔高:"第三列!上刺刀!"——新兵枪尖反射的光斑在会议纪要上组成"奉天忠灵塔"的轮廓。
铜钟自鸣的第三声余韵里,秘书呈上的《日侨保护条例》草案突然飘落一页。金荣桂弯腰时看见文件柜底部积着铜锈,那颗粒状的晶体竟排列成关东军最新调防的旅顺要塞布防图。他首起身时,吉田满的白手套正抚过警徽:"听说商代青铜器埋土三千年才会出现这种硫化锈..."
腐木蛀梁(同日下午·档案室)
档案股长王秃子掀开的油布下,光绪三十年的松木架正在渗出琥珀色树胶。金荣桂的手指在"民国十二年七月十六日"案卷上停顿——那天马得功缴获的鸦片竟比海关记录多出三十箱。阴影里伸来的白手套戴着枚蛇形戒指,小岛和子的护士徽章在昏暗里泛着磷光,徽章背面"东京帝大医学部"的刻痕正巧抵住他脉搏。
当翻译官俯身拾取散落地契时,和服后领露出的青紫色淤痕与革命党印刷所用刑记录完全吻合。金荣桂突然踢翻墨水瓶,黑色液体流向木架蛀孔,竟映出张作霖去年手谕:"满铁附属地警务权暂不交割"。
铜绿噬纹(三日后·警徽铸造厂)
老周被踢翻的锡罐滚到熔炉前,泼洒的合金液体在青砖上蚀出"大日本"三个篆体字。日本技师皮鞋跟上的马刺卡进模具菊花纹,飞溅的铜渣烫穿了墙上的《东省警员守则》。金荣桂袖中怀表的"同"字突然脱落,露出底下刻的奉天兵工厂炸药配比。
戏班唱到"骓不逝兮可奈何"时,白凤兰的水袖拂过车间气窗,警徽裂纹里传出极轻的摩斯电码声。崔炮手冲进来报告浪人闹事时,他腰间警棍的铜箍正在剥落,露出里面刻着"三菱造船"的钢芯。
锈蚀入骨(一周后·金公馆卧室)
银针挑出的名片散发着土肥原贤二惯用的龙涎香,背面铅笔写的数字与上月满洲里军火失窃案编号相同。铜锈在脸盆底蚀穿的孔洞组成朝鲜半岛轮廓,热毛巾擦过下巴时,金荣桂发现剃须膏泡沫里浮着微型胶卷——显影后是日本测绘的江桥要塞图。
镜中长子校徽的樱花缺了瓣,少年掏出《东亚共荣论》课本时,封底粘着的正是警徽设计原稿。窗外突然传来卖报童吆喝:"张大帅扩编保安队!"声浪震得梳妆台抽屉自动滑开,露出里面生锈的寨门钥匙——当年黑七临刑前塞给他的信物。
铜狄窥窗(次月·特别审讯室)
抗联战士吐出的血沫在水泥地上画出松花江渡口,当他说出"黑七的寨门用火油烧"时,金荣桂听见自己当年剿匪的佩刀在鞘中嗡鸣。铁栅栏投影突然变成绞刑架形状,炭火盆爆出的火星在墙壁烧出"昭和"年号。
小岛和子的镇静剂瓶在审讯灯下泛着蓝光,针头刻意擦过他警徽的裂纹。走廊传来崔炮手的咆哮:"狗日的用咱们发的枪杀人!"——声波震得天花板的铜制吊扇叶纷纷脱落,锋利的边缘插进《日满亲善条约》文本。
蛀孔回声(1926年春·警政会议)
日本领事森冈暴怒时,金徽章上的黑斑正吞噬"民"字最后一点。崔炮手断腕里嵌的铜纽扣滚到《铁路联运协议》上,血渍在"满蒙"二字间晕出鸭绿江。金荣桂扶住颤抖的警徽,发现底座螺钉不知何时被换成日本十钱硬币。
窗外突然枪声大作,流弹击碎彩窗玻璃。纷飞的碎片中,马得功当年送的怀表弹开,表盘上的罗马数字正逆时针疯转——停在张作霖秘密接见国民政府特使的日期。
锈毒攻心(夏至夜·满铁医院)
X光片上的铜钱阴影边缘呈锯齿状,与警徽裂痕完全吻合。留声机突然跳针,天皇演讲变成《君之代》军乐时,中村震太郎的剃须刀正刮下警徽最后一缕铜纹。铜屑落进托盘竟排列成满洲铁路网,白凤兰用发簪轻点"哈尔滨站"位置,那里渗出新鲜血珠。
雷暴中闪现的功德碑幻影上,金荣桂突然看清当年自己亲手凿掉的文字:"护乡安民"——此刻正与病床铁栏杆的阴影重组为"日满协和"。
斑鼎成型(终幕·张作霖召见前夜)
斧刃距警徽三寸时停住,裂缝里飘出的手令墨迹未干——张大帅的印油还是去年庆生宴上他亲手磨的朱砂。铜钟第十二响余韵中,武士锈影的佩刀突然指向墙上的东北地图,刀尖正好抵住皇姑屯。
雨停了,金荣桂发现斧柄不知何时缠着绷带,渗血处显出一个"易"字。远处满铁医院的红灯在窗上投射出巨大警徽,花纹己完全变成日本十六瓣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