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宁县衙,初升的太阳洒下第一缕光辉,那口铜钟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血锈色,像是在诉说着往日的血腥与罪恶。金荣桂坐在案前,眼神凝重,手指轻轻着面前的青铜鼎。昨夜,在与军阀代表的激烈对峙中,这鼎足己磕出了裂痕,那裂痕虽小,却如同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刺痛着金荣桂的心。
师爷栾凤阁迈着匆匆的步伐走进来,他的青白脸上浮着一层油汗,手里捧着三份卷宗。还未开口,窗外便传来了沉闷的夯土声。金荣桂抬眼望去,只见一群苦力正将前任县长的“德政碑”砸碎,然后填入新筑的月台之中。那“德政碑”曾经高高矗立,象征着所谓的政绩与荣耀,如今却被砸得粉碎,仿佛是对过去腐败官场的一种无情嘲讽。
“东翁,按察使的礼单……”栾凤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深知在这复杂的官场中,每一份礼单都意味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束缚。金荣桂微微皱眉,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着那青铜鼎。鼎裂未修,就如同他的初心,在这官场的漩涡中,己然出现了裂隙,只是他还在苦苦坚守着那一丝仅存的正义。
后衙的空地上,堆积如山的田契在桐油的浸泡下,被熊熊大火吞噬着。那二十年积压的田契,承载着无数百姓的希望与苦难,此刻却在这无情的火焰中蜷曲成灰。典史赵德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他的眼睛瞪得通红,声嘶力竭地喊道:“使不得!这都是百姓的活命根——”
他的声音在空地上回荡,充满了绝望与无奈。然而,两名警卒迅速冲上前,将他拖开。赵德柱挣扎着,双脚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痕迹。金荣桂站在一旁,冷眼瞧着火焰在赵典史眸中跳动。他的思绪飘回到昨夜,军阀代表那嚣张的模样。那代表将五百大洋倒入鼎中,转眼间,大洋竟化作了清水。“清水衙门?”那代表冷笑着,又倒进一袋银元,“这叫点铜成金”。
金荣桂心中一阵愤怒,但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这焚烧田契的举动,看似是在破旧立新,实则是对法制根基的一种破坏。那些田契,是百姓合法权益的象征,如今被付之一炬,百姓们的权益又该如何保障?他的内心陷入了深深的挣扎,一方面想要有所作为,另一方面又受到各方势力的掣肘。
公堂之上,跪着七十二名囚犯。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目光都集中在金荣桂手中的朱笔上。商会会长曲予禅悄悄地凑近金荣桂的耳边,低声说道:“划红圈的,家里都备好了孝敬。”金荣桂的笔尖在“葛老栓”名字上悬停。他想起了这个德县老农,曾在他初来乍到时,拦轿喊冤,帮助他剿匪,是个正首善良的百姓。
金荣桂的手微微颤抖着,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就在这时,突然警钟大作,声音尖锐刺耳。师爷栾凤阁惊呼道:“马匪劫了法场!”公堂内顿时一片混乱,囚犯们开始骚动起来,警卒们也慌了手脚。金荣桂手中的朱笔失控地滑落,将整页名单染得猩红刺目。
那一片红色,仿佛是鲜血在流淌,象征着生死的抉择。红圈,本应是公正审判的标志,如今却成了生死买卖的符号。金荣桂望着那被染红的名单,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无奈。他知道,在这混乱的局面下,他的公正和原则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傍晚时分,金荣桂在验看“剿匪战利品”。他的眼神在一件件物品上扫过,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一个紫檀匣上。那是济宁典当行的物件,他上月曾拒收的贿赂。就在这时,歌妓白凤兰从屏风后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她的手中捻着一条沾血的珍珠项链。
“大人若早收了,何至于今日血溅公堂?”白凤兰的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丝嘲讽。窗外,劳工们正将碎石碑块填入月台基座,夯歌声混着女囚的啜泣声飘进花厅。金荣桂望着白凤兰手中的珍珠项链,那血渍与珍珠的光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欲望与罪恶的交织。
他的内心开始动摇,在这官场的铜臭气息中,他感觉自己的官袍也渐渐被染黑。女色的诱惑、金钱的腐蚀,如同无形的绳索,一点点地将他拉向深渊。他努力想要挣脱,但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是如此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