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卷着梧桐叶扑打窗户时,陆沉的考研复习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林凡抱着一摞《考研英语词汇闪过》站在他书桌前,看他用红笔在单词表上圈圈点点——那些被反复标记的"斗拱""榫卯""鸱吻",早己不是单纯的英语单词,倒像是他和她之间的秘密密码。
"小满,这个'hypostyle'怎么记?"陆沉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面前摊开的《建筑学专业英语》里。
"hypostyle hall"的释义被他用荧光笔描了又描,"王教授说阅读题里总考这个,可我总记成'柱式大厅'......"
林凡踮脚凑近,指尖轻轻点在他手背:
"你忘了?上次我们去省博看唐代大殿,那八根大柱子撑起整个屋顶的样子?"
她从帆布包里摸出张素描纸,上面是她连夜画的唐代大殿速写——十二根朱红立柱像卫士般排列,檐角的风铃在纸上微微晃动。
"王教授说这叫'檐牙高啄',对应的英文就是'hypostyle hall'。你看,柱子(pillar)支撑(support)着屋顶(roof),合起来就是'柱撑屋顶'。"
陆沉盯着那张素描,喉结动了动。画纸边缘还沾着她常用的樱花橡皮屑,像撒了把碎雪。"小满,你怎么总记得这些?"
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上次背《营造法式》的'材分制',我对着表格看了三小时,你却能用'斗拱是古建的骨骼'打个比方......"
林凡的手指抚过他发顶的碎发。她想起上周他熬夜整理《华国建筑史》笔记时,趴在桌上睡着了,睫毛上还沾着她递的蒸汽眼罩的水雾。
那时她悄悄在他笔记本里夹了张便签:"材分八等,就像我们的日子——一等是清晨的豆浆,二等是午后的阳光,三等是晚自习的灯光......"
"因为和你有关呀。"她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了糖纸塞进他嘴里,"你讲斗拱时眼睛会发光,讲榫卯时会笑,连背'阶基之制'都带着点骄傲的语气。所以这些词在我这儿,都变成了会讲故事的星星。"
陆沉含着糖,甜得眯起眼。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把素描纸翻到背面——那里密密麻麻记着他上周背错的专业术语。
每个错误旁边都画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恐龙,旁边用彩色笔写着:
"李若溪说,错了就当是恐龙在学走路,摔几次就会跑啦!"
"小满......"他的声音发颤,"我昨天模拟考专业课,论述题卡壳了半小时。题目是'结合实例分析唐宋木构建筑的差异',我明明背了二十页笔记,可拿起笔就想起......"
他顿了顿,耳尖红得能滴血,"想起你说'唐代的斗拱像盛开的花,宋代的像垂落的云'。"
林凡笑了。她想起那天下着小雨,两人窝在图书馆角落讨论论文。
她翻着《华夏意匠》,指着宋式建筑的图片说:
"你看这檐角,多像江南的雨丝,细细软软的;唐代的檐角多像长安的花,重重叠叠的。"
陆沉当时托着腮看她,眼镜片上蒙着层雾气,说:
"李若溪,你怎么比教材还会讲故事?"
"所以呀。"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皮质笔记本,封皮上烫着"若溪专属"西个金字。
"我把所有需要结合实例的知识点都整理在这里了。唐代用'材分八等'控制建筑规模,对应的是长安大明宫的含元殿;宋代《营造法式》规定'举折之法',对应的是应县木塔的檐角曲线......"
她的指尖划过笔记本上的手绘图,"每一页都配了照片,是你拍的工地老房子、省博的展品,还有我们上次去周庄看到的明清古建。"
陆沉翻开笔记本,第一页贴着他们在周庄拍的照片——青瓦白墙的老宅前,他举着卷尺量门楣,她蹲在地上记录砖缝的纹路。
照片背面写着:
"李若溪说,实践是最好的老师,所以我们的课本在屋顶,在墙根,在每一块被岁月磨圆的石头里。"
"小满,你......"他的喉结滚动着,伸手碰了碰那张照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需要这些?"
林凡的手指轻轻覆上他的手背。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有片叶子飘进来,落在笔记本上。
她弯腰捡起叶子,夹在"宋式举折"那一页:
"我只是知道,当你为梦想努力的时候,最需要的不是标准答案,而是有人陪你把枯燥的知识变成故事,把孤独的复习变成两个人的冒险。"
陆沉突然把她拉进怀里。
他的心跳声透过毛衣传来,一下又一下,像敲在她心尖上的鼓点。
"李若溪,"他的下巴蹭着她发顶。
"你知道吗?我以前觉得考研是座山,可现在我觉得,有你在我身边,连山尖的风都是甜的。"
林凡笑着捶他胸口。她的目光扫过书桌上的日历——11月15日,距离考研还有38天。
日历旁边贴着他们上周在工地拍的合影:陆沉穿着沾水泥灰的外套,她举着相机笑,背景是被秋阳染成金色的老砖墙。
"走。"
她拽着他的手往外走。
"我们去操场背单词。你不是说'hypostyle hall'总记不住吗?我们就边跑边背——'hypostyle, hypostyle, 柱撑屋顶的殿堂'!"
陆沉笑着点头。
他弯腰提起两人的帆布包,一个装着英语单词本,一个装着林凡煮的姜茶(她说"背单词要暖身子")。
风掀起两人的外套下摆,像两只振翅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