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初雪来得比往年早。林凡站在宿舍阳台收衣服时，第一片雪花正飘进她的衣领。她缩了缩脖子，指尖触到毛衣袖口的菱形格纹——那是她上周熬夜给陆沉织的，针脚歪歪扭扭，他却穿得格外宝贝，说"比商场买的暖和"。
"小满！"小棠举着伞从楼梯口冲进来，发梢沾着雪粒，"陆沉在楼下等你呢！他说...他说要带你去看初雪。"她的声音突然变轻，"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林凡的手指在毛衣下摆绞出个小褶子。她望着窗外纷扬的雪，想起今早陆沉发的消息："下午没课，图书馆二楼靠窗位置，我占了座。"当时她盯着"占了座"三个字看了十分钟，首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那行字的温度，比窗外的雪还烫。
"知道了。"她抓起围巾往楼下跑，雪落在发间，像撒了把碎糖。
陆沉站在银杏树下，藏青外套肩头落满雪，像披了层薄纱。他怀里抱着个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截毛线——是林凡上周落在社团活动室的枣红色毛线团。
"给。"他把纸袋塞进她手里，"路过旧书店，看见本《中国传统色彩图鉴》，里面有你提过的'月白'和'松烟'。"他的指尖冻得发红，却还在翻书，"我挑了几页，你看看......"
林凡翻开书，扉页夹着张便签，字迹是陆沉的："月白，如秋夜之月；松烟，似古寺之烟。小满喜欢的颜色，我都收着。"她的鼻尖突然发酸，想起昨晚在图书馆，她指着书里的"茶白"说"像你煮的酒酿圆子"，他当时耳尖红得能滴血，却认真记在本子上。
"走吧。"陆沉伸手替她理了理围巾，"图书馆暖气足，先把书放我包里，省得冻着。"
图书馆二楼靠窗的位置，阳光穿过雪幕斜斜照进来。林凡把书放在桌上，看见陆沉的笔记本摊开着，扉页是新写的字："和小满的第37个一起学习的日子。"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行字，墨迹还没干透，晕开小团浅蓝。
"在看什么？"陆沉从保温杯里倒了杯热水推过来，"我早上六点去食堂打的，还温着。"
林凡捧住杯子，掌心的温度慢慢漫上来。她望着他低头翻书的侧影，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影子，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和三年前在教室后排偷偷看她的模样，分毫不差。
"陆沉。"她轻声说，"你记不记得高三冬天？"
他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怎么不记得？你发烧请假，我偷偷把笔记抄在便利贴上，塞进你课桌。"他从笔记本里抽出张泛黄的纸，"你看，我还画了只兔子。"
林凡接过纸，便利贴边缘己经卷边，上面的兔子耳朵缺了半只——是她当时嫌他画得丑，偷偷撕的。她的眼泪掉在纸上，晕开墨色的兔毛："那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慢，现在......"
"现在反而希望时间走得慢些。"陆沉接过话，握住她的手，"上周教授说我的古建修复方案通过了，我第一个念头是......"他的拇指她的手背，"第一个念头是，要和你一起去看修复好的古建。"
窗外的雪下得更密了。林凡望着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搬陶泥、修古建磨出来的，突然伸手覆住他的手："我帮你织了条新围巾。"她从书包里掏出个毛线团，"枣红色的，和你外套衬。"
陆沉的手顿住了。他摸着毛线团上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格外温暖："我......我也有礼物。"他从外套内袋掏出个小铁盒，"上周在旧书店淘的，刻着'长乐'的银锁。"
林凡打开铁盒，银锁在阳光下泛着暖光。锁身内侧刻着行小字："与卿同守，岁月长乐。"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行字，想起昨晚陆沉在电话里说："我奶奶说，银锁要成对的人戴才灵。"
"我......"她的声音发颤，"我戴左边，你戴右边好不好？"
陆沉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条银链，和她腕间的银杏叶胸针同款："我奶奶给的，说和你的胸针是一对。"他把银链系在她脖子上，银锁贴着皮肤的温度，比雪还烫。
"好看吗？"他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杰作。
林凡望着他眼中的自己，突然踮脚吻了吻他的嘴角："好看。"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花，"比初雪还好看。"
图书馆的暖气开得很足，可两人的手始终攥在一起。林凡的指尖蹭过他手背的薄茧，陆沉的掌心焐着她冻红的耳垂。窗外的雪落在玻璃上，像幅被揉皱的画，而他们的影子叠在桌上，和摊开的《中国传统色彩图鉴》一起，成了冬天里最暖的光。
"咕噜——"
林凡的肚子突然叫了声。陆沉笑出了声，从书包里掏出个保温桶："中午在食堂买的酒酿圆子，还热着。"他舀了勺吹凉，"你上次说想吃，我记着呢。"
林凡舀了颗圆子放进嘴里，糯米在舌尖化开，甜得恰到好处。她望着陆沉被热气熏红的鼻尖，突然说："陆沉，我们以后......"
"以后什么？"
"以后每年初雪都一起来图书馆。"她靠在他肩头，"一起看书、一起织围巾、一起看修复好的古建。"她的手指勾住他的小拇指，"好不好？"
"好。"陆沉的声音低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雪还在下，可图书馆里的暖气裹着两人的呼吸，把寒冷都融成了暖。林凡望着窗外的雪幕，突然想起今早在宿舍，小棠说："你们俩最近怎么总神神秘秘的？"她当时说："我们在忙大事。"此刻才明白，所谓大事，不过是和喜欢的人一起，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最珍贵的诗。
暮色渐浓时，两人收拾东西往宿舍走。陆沉的围巾滑下来，林凡伸手帮他系好；林凡的手套丢了，陆沉把她的手揣进自己衣兜。雪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像撒了把糖霜。
"陆沉。"林凡突然说，"我好像......有点饿了。"
"我知道。"陆沉笑着牵紧她的手，"回去给你煮酒酿圆子，加双份桂花蜜。"
风掀起两人的围巾和衣角，像两片柔软的云轻轻相触。远处的银杏叶簌簌落下，落在林凡的发间，落在陆沉的肩头，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那是属于他们的，初雪夜最温暖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