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裹着凉意钻进华清大学的校门时,林凡正蹲在二教的走廊里系鞋带。她今天穿了件浅灰高领毛衣,袖口织着两圈细密的菱形格纹,是昨晚熬夜给陆沉织的——他上周说"天冷了,手总凉",她就翻出压箱底的毛线团,蹲在宿舍阳台织了半宿,指尖被毛衣针戳出好几个小红点。
"李若溪!"
身后传来陆沉的声音,带着点闷闷的。林凡抬头,正撞见他抱着一摞书站在转角,藏青外套搭在臂弯,里面是件洗得发白的蓝条纹衬衫——是她上周在旧书店挑的,当时他说"太旧了,不合适",结果现在成了他最常穿的衬衫。
"给。"他把书放在台阶上,伸手帮她理了理歪掉的围巾。那条米白针织围巾是她亲手织的,针脚歪歪扭扭,他却戴得格外认真,"老周说这学期要重点复习中国建筑史,我把《营造法式》和《园冶》都借来了。"
林凡接过书,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书脊上还沾着图书馆的标签纸,是他今早六点就去排队借的——她昨晚翻朋友圈,看见他说"想和你一起看宋代的园林",就故意装睡,等他出门后才爬起来给他发消息:"我今天想喝热奶茶,要加双份珍珠。"
"谢......谢谢。"她低头摆弄围巾,耳尖微微发烫,"我自己去图书馆就行,你......你不是要去实验室吗?"
陆沉的手顿在半空。他望着她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她在玄关对着镜子嘀咕:"今天绝对不能和陆沉一起走,会被他看穿我在等他。"此刻她的围巾被他理得服服帖帖,像朵被春风托住的云,哪还有半分"不想一起走"的样子?
"我帮你搬。"他蹲下来抱起箱子,"正好顺路去社团活动室。"
林凡跟着他往社团活动室走,鞋跟敲在瓷砖上,声音比平时轻了些。路过三教时,她瞥见玻璃窗上映着自己的影子:浅灰毛衣的袖口沾着毛线球,围巾歪在锁骨处,活像只偷跑出来的小猫。而陆沉的影子在她身侧,宽肩窄腰,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没系,露出锁骨处的皮肤——那是她上周用马克笔点的"标记",说"这样你跑起来,我就知道你在哪儿"。
"李若溪!陆沉!"
社团活动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学弟举着块陶泥板探出头:"陆学长,王教授让我问你,宋代园林的漏窗纹样,你找到资料了吗?"他瞥了眼林凡,笑着补了句,"小林也来啦?正好,帮我递下刻刀。"
林凡的手指在口袋里攥紧了毛线团。她想起昨晚在社团群里,学弟发的消息:"陆沉同学为了找宋代漏窗资料,跑遍了三个博物馆,昨天在故宫待到闭馆。"当时她盯着"闭馆"两个字看了十分钟,首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那行字的红色标点像根小刺,扎得她心口发闷。
"给。"她把刻刀递过去,指尖不小心蹭到学弟的手背。学弟的手很凉,像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玉。
"谢谢。"学弟低头刻漏窗,发梢扫过陆沉的胳膊,"陆学长,你帮我扶着点,别让陶泥板动了。"
陆沉的手覆上陶泥板边缘。林凡望着他微弯的脊背,突然觉得他离自己好远——远得像隔了层毛玻璃。她转身往门口走,围巾滑下来遮住眼睛,挡住了即将落下的眼泪。
"李若溪!"
陆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凡停下脚步,听见他跑过来的脚步声,混着陶泥箱碰撞的轻响。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尖,带着点陶土的腥甜:"你怎么走了?"
"我去买奶茶。"她低头扯了扯围巾,"你......你忙吧。"
"我送你。"陆沉伸手要拉她,却被她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指腹蹭过她围巾的褶皱——那是她今早故意扯乱的,想让他多关注自己些。
"我不是生气你和她说话。"她吸了吸鼻子,"我就是......有点累。"
陆沉追上来,和她并排走着。他的影子和她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像幅被揉皱的画。路过奶茶店时,他突然停住脚步:"我请你喝杨枝甘露,你最爱的。"
林凡望着玻璃橱窗里的价目表。杨枝甘露的价格是18元,和她上周买给陆沉的柠檬茶同价。她想起昨晚陆沉在宿舍楼下等她,手里提着杯柠檬茶,说"学弟给的,我尝了口,没你买的好喝"。
"我不渴。"她低头看手机,屏幕亮着小棠的消息:"你和陆沉今天怎么没一起走?他刚才找我问你社团活动时间呢。"
"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两人手拉手往教学楼跑,林凡的围巾被风吹得歪到脑后,露出整张泛红的脸。陆沉的手攥得很紧,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团永远不会灭的火。
"李若溪。"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学弟的银链......是我奶奶给的。"
林凡的脚步顿住。她想起上周陆沉带她去古村,奶奶坐在院门口织毛衣,说"小沉这孩子,总把重要的东西戴在身上"。当时她摸了摸银镯,说"和我的银杏叶胸针好像",奶奶笑着说"本来就是一对儿"。
"她......和我奶奶认识?"
"嗯。"陆沉的声音低下去,"学弟是我奶奶的徒弟,学修复的。上次西跨院的瓦当坏了,是她帮忙修的。"他转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我找她,是想问清楚漏窗的纹样,怕你设计的陶土装饰和原建筑不搭。"
林凡的眼泪掉下来。她想起昨晚在宿舍,小棠翻出她的日记本,指着某页笑:"你写的'陆沉和其他女生说话时,我连呼吸都轻了',是不是真的?"她当时红着脸说:"假的!"此刻却听见自己说:"是真的。"
"对不起。"陆沉掏出手帕帮她擦眼泪,"我以后......再也不和她单独说话了。"
林凡摇头,接过手帕。手帕上绣着只小兔子,和她的围巾边缘的刺绣一模一样——是她上周趁他睡觉时偷偷绣的,针脚歪得像被风吹乱的草。
"我不是生气你和她说话。"她吸了吸鼻子,"我是生气......生气自己这么没用,连你和谁说话都要管。"
陆沉的手顿住了。他望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笑了:"原来你是吃醋了?"
"谁、谁吃醋了!"林凡跺脚,围巾又滑下来遮住眼睛,"我就是......就是觉得你该多和我待会儿!"
陆沉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和她的那颗一模一样。糖纸上画着只兔子,耳朵上别着片银杏叶:"我今早去超市买的,本来想当惊喜。"他把糖塞进她手里,"现在算不算惊喜?"
林凡剥开糖纸,甜津津的橘香在嘴里漫开。她望着陆沉耳尖的红,突然踮脚吻了吻他的嘴角:"算。"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但下次......下次要提前告诉我,你要和谁说话。"
"好。"陆沉牵起她的手,"下次我要和学弟说话前,先给你发微信,让你站在我旁边听。"
林凡的脸瞬间烧起来。她望着他镜片后的眼睛——那里映着她的影子,穿着浅灰毛衣,系着歪歪扭扭的围巾,脚上是白袜和帆布鞋。可他说不,她不是这些,她是他的永远。
"叮铃铃——"
下课铃响了。两人手拉手往食堂走,林凡的围巾被风吹得扬起,像朵跳跃的云。路过操场时,她瞥见两朵并蒂的月季,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和她此刻的脸颊一个颜色。
"李若溪!陆沉!"
小棠举着手机从食堂探出头,"你们俩又在走廊秀恩爱?老周说再这样要扣你们小组的分!"
林凡的脸更红了。她想起昨晚小棠翻出她的日记本,指着某页笑:"你写的'想和陆沉一起扣小组分,因为他的侧脸比分数好看',是不是真的?"她当时红着脸说:"假的!"此刻却听见自己说:"是真的。"
陆沉的喉结动了动。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那我们就扣分。"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只要能和你一起,扣多少分都行。"
林凡的眼泪掉下来。她伸手捂住他的嘴,指尖沾着他唇上的温度:"笨蛋,我上周就......就己经......"
"己经什么?"陆沉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己经喜欢我了?"
林凡点头,眼泪砸在他的毛衣上,晕开小团水痕。陆沉的喉结动了动,低头吻去她的眼泪。他的吻很轻,像片落在花瓣上的雪,带着点陶土的腥甜——是今早搬陶泥时沾上的。
"那......"他退开一点,呼吸拂过她的鼻尖,"今晚要不要一起回家?我奶奶煮了酒酿圆子,你说过......"他的声音低下去,"说过想吃我煮的。"
林凡的手指勾住他的小拇指。她想起昨晚在宿舍,小棠翻出她的日记本,指着某页笑:"你写的'想和陆沉一起煮酒酿圆子,看他围裙上沾面粉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她当时红着脸说:"假的!"此刻却听见自己说:"好。"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教学楼的大理石地面上。林凡的浅灰毛衣和陆沉的蓝条纹衬衫形成鲜明的对比,却意外地和谐。她举起奶茶,陆沉搂着她的肩膀,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被岁月晕染的画。
"咔嚓"一声。小棠举着手机给他们拍照,发朋友圈配文:"李若溪的秋日童话——和她的木头先生一起,跑过风里的甜。"
林凡望着照片里的自己,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她故意把安全裤塞进抽屉最底层的决定。原来有些小心思,不需要刻意隐藏——就像此刻,陆沉的目光落在她围巾上,带着点藏不住的温柔;就像风里的桂花香,轻轻巧巧就钻进了心里。
晚饭后,两人抱着陶泥箱往社团活动室走。路过银杏大道时,林凡突然蹲下来,捡起片金黄的银杏叶。她用指尖轻轻擦去叶面上的灰尘,然后别在陆沉的毛衣帽子上。
"这样......"她仰起脸笑,"你就不会被学弟的银链比下去了。"
陆沉望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哑:"你才是最亮的。"
风掀起两人的毛衣下摆,像两片柔软的云轻轻相触。远处的银杏叶簌簌落下,落在林凡的发间,落在陆沉的肩头,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那是属于他们的,秋天里最温暖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