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蝉鸣裹着燥热撞进教室时，林凡正对着物理卷子上的电路图发怔。模拟考成绩刚发下来，物理68分——这个数字像团火，烧得他眼眶发酸。上回月考他还考了82，这二十天的努力，怎么就像打在棉花上？
"李若溪，来我办公室。"物理老师敲了敲他的课桌，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担忧，"最后一道电磁感应题，你受力分析错了三个方向。"
林凡攥着卷子跟在老师身后，走廊里飘来隔壁班的读书声。他想起昨晚陆沉趴在他桌上改电路图的样子：少年的手指在图上移动，铅笔尖点着节点说："电流方向要从高电势到低电势，你这里把电源正负极搞反了。"当时他还认为陆沉小题大做，现在才发现，原来每个细节都是分数的陷阱。
推开办公室门，物理老师正翻着他的错题本："你这本子倒是工整，可怎么光记答案不记思路？"他指着其中一页，"这道题的突破口是'闭合电路欧姆定律'，你当时是不是忙着算总电阻，忘了看滑动变阻器的接法？"
林凡的耳尖发烫。他想起昨晚陆沉硬拉着他重做这道题，少年用橡皮擦把他的草稿纸擦得发毛，嘴里念叨："别急，咱们先把基础公式列出来。"现在想来，那些被他嫌啰嗦的步骤，原是打开题门的钥匙。
"下周三市联考，这次成绩影响志愿填报。"物理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调整状态，别让一次失误打乱节奏。"
回到教室时，陆沉正把保温杯推到他面前。杯身还带着体温，掀开盖子，是枸杞红枣的甜香："我妈说，最近天气热，用红枣枸杞泡水能安神。"他的目光扫过林凡攥皱的卷子，"物理老师说什么了？"
林凡低头盯着杯底沉浮的枸杞："说我受力分析错了。"
"那正好。"陆沉从书包里掏出个活页本，"我整理了近五年的电磁感应真题，按'单杆切割''双杆切割''含电容'分类，每道题旁边都标了易错点。"他翻到某一页，上面用红笔圈着："注意电流方向的判断方法——右手定则和左手定则的区别。"
林凡的手指抚过那些批注。他想起陆沉总说自己"数学好是因为爱钻牛角尖"，原来这份"钻劲"，早就在无数个整理错题的深夜里，变成了能照亮别人的光。
午休时，苏棠拽着他去操场。五月的风裹着槐花香，她递来瓶冰镇汽水："我听陈雨桐说，你物理考砸了？"
林凡拧开瓶盖，气泡在喉咙里炸开："你怎么知道？"
"陈雨桐的嘴巴比广播还快。"苏棠戳了戳他的胳膊，"不过我跟她说，咱们李若溪可是能扛事的，上次数学周测最后一道大题，你卡了半小时还硬啃出来了。"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盒，"我妈烤了绿豆饼，她说吃甜的能缓解压力。"
铁盒打开，绿豆的清香混着蜂蜜味涌出来。林凡咬了一口，软糯的饼皮在舌尖化开："苏阿姨手艺越来越好了。"
"我妈说，你上次去家里修收音机，蹲在地上捣鼓了俩小时，手都磨红了。"苏棠的声音轻得像风，"她问我，那个总帮她修东西的男生，是不是喜欢你。"
林凡的耳尖瞬间红透。他想起上周去苏棠家，老式收音机的旋钮卡住了，他拆了零件又装回去，额角沾着灰尘，苏阿姨端来切好的西瓜，说："小陆同学，你和小满真是天生一对。"
"别瞎说。"他低头扒拉着饼，"我就是......就是觉得她人好。"
苏棠笑出了声："我懂，我懂。"她突然指着操场边的公告栏，"快看！"
公告栏上贴着市联考的考场安排。林凡的名字在高三（7）班第三考场，陆沉在第二考场，苏棠在第一考场，陈雨桐和他同考场。苏棠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名字："咱们西个，三个在一个楼层，也算有伴了。"
陈雨桐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手里举着个透明笔袋："我妈买了新的2B铅笔，说是防断芯的。"她把笔袋塞给林凡，"里面有块小橡皮，印着'逢考必过'，我偷偷刻的。"
林凡打开笔袋，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三支铅笔，每支笔杆上都贴着便利贴："第一场语文，稳住心态""第二场数学，仔细检查""第三场文综，先易后难"。便利贴的边缘画着小太阳，是陈雨桐的笔迹。
"谢谢。"他轻声说，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下午的自习课，林凡翻出陆沉整理的电磁感应本子。当他做到第12题时，突然卡壳了——题目中的导体棒是在倾斜导轨上运动，他忘了考虑摩擦力的影响。
"用整体法试试。"陆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年俯身在他肩头，呼吸扫过耳尖，"把导体棒和导轨看成一个整体，摩擦力是阻力，这样合外力等于安培力减去摩擦力。"
林凡按照他的提示重新计算，果然得出了正确结果。他转头想道谢，却撞进陆沉的眼睛里。少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喉结动了动："其实......我昨天也卡在这道题上了。"
"你也？"
"嗯。"陆沉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剥了糖纸塞进他手里，"所以我才把这道题标成'易错题'——原来天才也会犯错，何况我们普通人？"
林凡捏着糖，突然笑了。他想起原主日记本里的话："原来被人理解的感觉，像夏天喝冰汽水，从喉咙凉到心里。"原来陆沉早就懂他的不安，所以才用最笨拙的方式，陪他一起犯错、一起成长。
晚自习结束时，李素芬在校门口等他。电动车后座绑着个保温箱，掀开盖子，是玉米排骨汤的香气："周阿姨熬的，她说你最近瘦了。"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吧？这两天总看你打哈欠。"
林凡喝了口汤，暖意在胃里散开："妈，我物理没考好。"
李素芬把汤碗接过去，用纸巾擦了擦他的嘴："我初中时数学考过38分，你周阿姨帮我补了三个月。"她从包里掏出个布包，展开是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这是你外婆留给我的，她说'遇到难事儿，就想想爱你的人'。"
手帕上绣着并蒂莲，针脚有些歪斜，却带着岁月的温度。林凡突然想起周婉的日记本："1995年9月10日，小满的外婆走了，她把最爱的手帕留给了小满。"
"妈，我会努力的。"
"我知道。"李素芬发动电动车，"你陆叔叔今天来家里了，说周末带你去爬山。"
林凡一愣："陆沉的爸爸？"
"对啊。"李素芬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他说'小满最近压力大，去山上吼两嗓子，比闷在屋里做题强'。"
电动车驶过路灯，影子被拉得很长。林凡望着前面的路，突然觉得，所谓"压力"，不过是成长路上的小石子。那些愿意弯腰帮你捡石子的人，那些愿意陪你一起走路的人，早己把前方的路，铺成了星光大道。
周六清晨，陆沉的越野车停在楼下。他穿着运动服，手里拎着登山包："我爸说山顶有卖豆腐脑的，咱们爬上去吃。"
山路上的野蔷薇开得正盛，林凡扶着树干喘气："你这体力也太好了，爬了半小时都不带歇的。"
"我小时候跟你一样，跑两步就喘。"陆沉递给他瓶水，"后来你周阿姨教我打羽毛球，说'运动能让人变聪明'。"他指了指山顶，"你看，快到了。"
山顶的风裹着松涛声扑面而来。卖豆腐脑的阿婆掀开木桶盖，热气裹着豆香涌出来："小伙子，来碗加辣油的？"
陆沉点了两碗，把碗推到林凡面前："尝尝，我小时候每次考砸了，就来吃这个。"他舀了勺辣油，"辣得眼泪都出来，再抬头看山，突然就觉得，那些难题也没那么可怕了。"
林凡吹了吹豆腐脑，舀起一勺送进嘴里。滚烫的豆香混着辣油的刺激，眼泪真的涌了出来。他慌忙擦眼睛，陆沉却递来张纸巾，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怎么，被辣哭了？"
"才没有。"林凡吸了吸鼻子，"我是......我是高兴。"
陆沉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他妈妈发来的消息："小满在厨房煮了你爱吃的酒酿圆子，回来给你留了碗。"他把手机递给林凡，"我妈总说，'小满是咱们家的福星'。"
林凡看着消息，突然想起原主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原来被很多人爱着，是这么幸福的事。"他望着山脚下的城市，晨雾正在消散，高楼的轮廓渐渐清晰，像幅慢慢展开的画卷。
"陆沉。"他轻声说，"谢谢你。"
陆沉的手掌覆上他的后颈，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谢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哑，"我该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被人需要的感觉，比解出一道难题更让人开心。"
下山时，林凡的手机收到市联考的成绩通知。物理92分，总分年级前二十。他盯着屏幕上的数字，突然笑出了声。风从耳边掠过，带着山间的青草香，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你看，那些努力，都没有白费。"
回到家时，周婉正在厨房煮酒酿圆子。小芸趴在餐桌上画奖状，画纸上是歪歪扭扭的"李若溪高考加油"，旁边画了太阳、云朵，还有陆沉、苏棠、陈雨桐的简笔画。
"小满回来啦！"周婉舀了碗圆子，"快尝尝，你陆阿姨特意教我放了桂花蜜。"
林凡咬开圆子，甜糯的馅料在嘴里化开。小芸举着画纸跑过来："姐姐，这是我给你画的！"她指着画里的太阳，"这是陆哥哥，这是苏姐姐，这是陈姐姐，她们都在给你加油！"
林凡接过画纸，眼眶又热了。他想起陆沉整理的错题本，苏棠烤的绿豆饼，陈雨桐的铅笔袋，李素芬的玉米排骨汤，周婉的酒酿圆子——这些爱，像星星一样，在他的青春里闪着光。
晚上，林凡坐在书桌前整理错题本。他在最后一页写下："市联考物理92分，感谢陆沉的错题本、苏棠的绿豆饼、陈雨桐的铅笔、妈妈的排骨汤、周阿姨的圆子，还有小芸的画。"写完后，他翻到陆沉整理的那本电磁感应本子，在扉页上添了句话："和你一起走的路，每一步都值得。"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书桌上的玉牌上，"金榜题名"西个字泛着温润的光。林凡望着墙上的倒计时牌——"200"，突然觉得，这个数字不再那么沉重。因为此刻的他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都有那么多人，愿意陪他一起，走到最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