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第4章漏掉了,第4章补上了,弥补剧情的回看一下,谢谢)
毁灭的轰鸣如同巨兽濒死的哀鸣,在空旷的沙海中缓缓消散。祭坛残骸化作了满地燃烧着暗红余烬的碎块,粘稠的猩红光泽如同冷却的熔岩,在赭黄的沙尘掩埋下苟延残喘。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混杂着岩石焦糊和奇异腥锈的味道,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亿万年怨念被彻底抹除后留下的精神空白带来的晕眩感。风似乎小了许多,呜咽声微弱如垂死之人的喘息。惨白的“太阳”挣扎着穿透稀薄了数分的沙霾,投下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光。
死寂。
战场上,唯有无数崩碎的石块与干涸的、暗沉的血骨污迹。
咔啦……
轻微的晶骨错位摩擦声打破了寂静。
陈烬保持着半跪的姿态,沉重的海维铠甲如同经历了亿万次锻打又迅速冷却的玄黑铁块。头盔面甲的眼缝处,那两道熔金与虚紫交织的光焰黯淡了许多,呼吸槽内喷出灼热粗重的白气。他一只覆盖着冰冷晶骨手甲的手臂,稳稳地支撑在布满裂痕的岩石地面上。另一只手臂,则紧紧环着蜷缩在他身前、陷入深度昏迷的阿芜。
铠甲的状况不容乐观。胸甲那倒三角的符文窗口周围,密集地布满蛛网般的细微裂痕,如同即将龟裂的琉璃。肩甲、臂甲甚至腿甲上,那些象征着海维魔性肌理的棱角和边缘,多处出现了卷曲、崩裂甚至融化的迹象,残留着大片暗红焦痕和细密的腐蚀孔洞。源自哀戮之核最后的诅咒冲击,几乎耗尽了祖纹之心储备的力量,也逼近了这具强大铠甲的承受极限。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伴随着晶骨碎片与内部结构摩擦发出的呻吟。力量如潮水般褪去,残留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灵魂被强行抽离再塞回的麻木钝痛。
但陈烬的目光,却透过面甲的眼缝,死死锁在怀中的阿芜身上。
她那因激烈战斗而微微散乱的淡金色发丝,此刻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胸甲上,沾着沙尘和些许细微的暗红色能量污迹。精致的小脸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紧闭的眼睫覆盖下,是深深的疲倦和未散的惊悸。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如同受惊的鸟儿。胸前那枚“紫泪石”挂坠的光芒也异常黯淡,核心处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散不去的灰霾。更令人揪心的是,她在外的手臂和小腿肌肤上,浮现出几道极其细微的、如同发丝缠绕般的暗红色精神蚀痕!那是哀戮意志强行侵入冲击的恶毒烙印!
【哥……好黑……好冷……那个声音……还在哭……好疼……】
昏迷中,阿芜苍白的小嘴无意识地翕动着,破碎的意念如同断续的水流,断断续续地渗入陈烬的感知。充满了恐惧、迷茫和被强行撕裂的痛苦感。哀戮意志最后在精神层面的反扑,对她的伤害远比表象严重得多。她的意识仿佛迷失在了一片被血色爪印与刑架巨人充斥的噩梦中。
陈烬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巨爪攥紧!那份守护之力被击穿、阿芜在眼前陷入痛苦的无力感,甚至比刚才硬撼巨人骸骨的反噬更让他感到一种冰冷的窒息。环抱着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几分,冰冷的晶骨小心翼翼,唯恐再增加她一丝痛楚。
“我在……阿芜……我在……”他试图通过最紧密的接触和低沉的意志传递力量,声音透过铠甲带着一丝不常有的急促沙哑。他催动着祖纹之心中那簇仅存、微弱摇曳的熔金光焰,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一点点温暖的守护余烬,试图驱散她意识中的冰冷黑暗与蚀痕的痛楚。那光芒轻柔地探入阿芜的精神世界,如同在暴风雨过后的黑暗森林里,点燃一盏微弱的油灯,艰难地抚慰着她混乱的精神碎片。
【爪印……巨人……哥……你看到……那些翅膀……了吗……?】
阿芜的意念突然变得更加混乱,带着撕裂的惊恐!昏睡中的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眼角似乎有滚烫的液体渗出。
【他……掉下来了……好多……血……像……断翅的……鸟……他保护……保护……不!别碰那扇门!!】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灵魂深处的尖利!双手无意识地挥舞了一下,紧紧抓住了陈烬环抱着她的冰冷臂甲!
【……救……他……救……!】
断翅的鸟……血……保护……门?
这些混乱的碎片如同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陈烬的脑海!联想到深渊脊骨上的爪印、哀戮巨人胸前的刻痕……这绝非幻觉!阿芜混乱的记忆碎片,似乎在揭示一段被尘封的、与某个重要的守护者相关的惨烈历史!一个曾经拥有“翅膀”的强大存在,为了保护她(或者说她承载的“镜核”本源),在一扇“门”前遭遇了某种可怕的伏击,如同折翼的飞鸟般陨落,甚至可能与哀戮意志的形成有关!这信息碎片带来的震撼和疑惑,甚至暂时冲淡了身体的伤痛。
就在他试图解析这些混乱信息时——
嗡!
阿芜胸前的紫泪石突然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
这一次,不再是引导或共鸣,而是如同饥渴的海绵!一道微弱的紫色漩涡在石心深处形成!
下方祭坛残余碎块中,那些哀戮意志溃散后残存的无主混乱能量——蕴含着浓重哀怨、绝望、甚至一丝被强行扭曲的守护执念——如同遭遇了黑洞吸引,化作丝丝缕缕暗红色的气流,被紫泪石强行吞噬吸收!
速度极快!
不过片刻,祭坛周围残留的暗红能量便被扫荡一空!沙地之上只余下冰冷的焦黑岩石和普通骸骨碎片。
而吸收了这些混乱能量的紫泪石,并未变得邪异,石体表面那层灰霾反而稍稍淡去了一些,核心深处重新亮起了一抹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纯粹的深紫星光!
紧接着!
嗡——
一道清晰的、由纯粹星光勾勒而成的立体星图,如同全息投影般,猛地从紫泪石核心投射出来!悬浮在阿芜胸前!
星图复杂而抽象,并非寻常星宿方位,其核心却无比鲜明地指向了一个巨大的、扭曲破碎的漩涡状星团标记!标记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形似巨大棺椁、又仿佛裂成两半的世界残骸的轮廓!
一行古老、冰冷、带着无尽终结意味的星辰符文烙印在漩涡标记下方:
“通往神葬之地——万物归墟之所。”
神葬之地!
这个名字如同冰冷的命运宣判,重重砸在陈烬的心头!它呼应了哀戮意志最后的狂吼(“逃……神葬之地才是牢笼!”),也首指阿芜身世的终极秘密!
就在这时,被紫泪石能量波动刺激的阿芜,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瞳孔深处,依旧带着浓浓的疲惫与一丝未散的惊悸,但那股源于哀戮意志侵蚀残留的混乱暗红蚀痕,在紫泪石光芒的流转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淡、消弭。精神风暴的余波似乎被暂时抚平了一些。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看清了抱着自己的冰冷而熟悉的铠甲轮廓,下意识地又往他怀里缩了缩,汲取着那份坚实的安全感,虚弱地呢喃:【哥……我们还……活着?那个……那个怪物……?】
“死了。”陈烬的声音低沉肯定,带着一种终结后的沉静,“被我们合力终结了。”他抬手,冰冷的手甲极其轻柔、小心翼翼地拂去她眼角残余的泪痕。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生怕一丝坚硬会碰疼了她。
阿芜感受着那冰冷的触碰,混乱的梦境碎片还在脑海翻涌,断翅的飞鸟与猩红的爪印交替闪现,让她心头抽痛。但她看到了那悬浮在胸前的星图,看到了那个散发着冰冷归墟之意的“神葬之地”标记,小脸变得凝重而茫然。
【神葬……之地?这就是……哀戮想守护或者……毁掉的地方?也是……“镜核”的……归宿吗?还有……】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的额角,似乎在寻找什么残留的印象,【我好像……看到了一些东西……很重要的……一个人……为了什么……死了……很可怕……】
陈烬没有立刻追问,只是将阿芜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相对平整、尚有余温的黑色岩石上,让她倚靠着冰冷的岩壁休息。他站起身,海维铠甲的破损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面向那星图指向的、铁锈色天空尽头的地平线方向。
风似乎又大了一些,卷起细沙如同低沉的叹息拂过他的铠甲,在那些坑洼的伤痕上发出呜咽般的轻鸣。昏黄的光线下,他高大的、布满创伤却兀自挺立的身影,如同沙海中矗立的一座破败却坚实的烽燧。头盔之下,那熔金与虚紫的光焰无声而坚定地燃烧着,尽管微弱,却己然在毁灭的灰烬中重燃。
他伸出手,冰冷的晶骨手甲缓缓抚过胸口那布满裂痕的祖纹窗口边缘。
经历了深渊的挣扎,沙海的迷失,祭坛的血战……他明白了力量的代价,更看清了守护需要付出血与意志的沉重。那断裂的翅膀、染血的爪印……阿芜混乱记忆中的守护者之殇,如同冰冷的警钟,敲响在他内心深处。神葬之地,那个被称之为万物归墟的牢笼,无论里面藏着阿芜身世的秘密,还是终结一切的真相,又或是新的绝望战场……
他转头,目光穿过面甲的眼缝,落在那倚靠岩壁、面色依旧苍白却努力凝望着星图的阿芜身上。
她的眼中,褪去了一丝恐惧,多了一分与命运对视的茫然与坚韧。
“阿芜,”他的声音透过铠甲,带着风沙磨砺后的低沉与不容置疑的决心,
“休息片刻。然后……”他指向星图上那旋转的归墟漩涡标记,玄黑晶骨覆盖的手指在惨白的光下拉长出锐利的影子。
“我们去把‘神葬’这个鬼地方……”
他稍稍停顿,那跳动着熔金与虚紫的光焰之眸仿佛穿透了亿万星河的阻隔,刺入那所谓的万物归墟之核!
“……搅个天翻地覆。”
沙尘飞扬,覆上伤痕累累的玄黑铠甲。远处,通往神葬的星图光芒幽幽流转。流亡者的征途,再次指向一片更为深邃、埋葬着一切起源与终结的恐怖之地。但这一次,并肩前行的意志,在毁灭与新生的烽烟中,淬炼得更加纯粹。